我低声说,她怎么有匕首?怎么出来了?
思瑶在人群前,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软绵绵地靠在门框上,似乎还在哭。
我的问题没有人回答,我把思瑶拉了出来,低声重复了一遍。思瑶哭着说,我们两个过来帮她上厕所,结果解开绳子她突然就拿出匕首了。我们当时吓坏了,幸好她没有对我们下手的意思,直接就过去找侯明宇了。
我说,她的匕首哪里来的?
思瑶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我咬了咬唇,眼看着侯明宇身上不停地添加新伤,如此下去估计就算王爱丫不割破他的喉咙他也会失血而死。
我对身后的马天成说,马哥,怎么办?
马天成看了看四周,然后说,学生的事儿,他们自己解决吧。我这个旅店死人够多了,以后我们也不会来了,爱咋样咋样吧。
我说,你也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吧,毕竟这是你的旅店。
马天成说,你也别这么说,这旅店就是我们哥俩打野食赚外快的地方,要不是困在这里,我们真的转身就走。
他的神色真的是打算放任不管,既然他有这个心思,我肯定没有办法强迫他去冒险,毕竟面对一个疯女人与一把匕首,谁都会感到毛骨悚然。
我对小斌说,你们也不管?
小斌看了看里面,然后说,过去就怕她冲动,本来还没打算杀人,突然就杀了。
我说,要不然跟她谈谈,看看她想要什么,稳住她再说。
小斌嗯了一声,他在门口喊道,爱丫,爱丫,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王爱丫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匕首举起来在空气中划了一下,似乎在抵抗一个看不见的敌人,然后她又把匕首放在侯明宇的脖子上。如此往复了几次,在侯明宇的胸口又割了一刀。
小斌又喊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是不是要我们放了你?好,好,你把匕首放下,我们就放了你。
王爱丫看了人群一眼,那神色很茫然,她看了看四周,然后问道,我在哪里?
小斌说,你在旅馆里,你不记得了吗?
王爱丫说,你是谁?
小斌说,我?我是你朋友啊,小斌啊。你不认得我了?
王爱丫看了看四周,然后说,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爱丫的脸上都是迷茫,她手中握着匕首,放开了侯明宇,突然往前走了几步,这几步走得很急,加之她面色狰狞,整个人群都受到了惊吓,呼一下就退了出去。我在人群后面,当时心里正想着其他的事儿,人群这一退就把我给弄到了前面,直面王爱丫。
说实话,看到这样的女疯子,谁都会心虚。精神病杀人那可是不偿命的,我想要往后退,但身后都是一群学生与小爱,我还能退到哪里去?难道大喊一声,所有人掉头就跑,让王爱丫给侯明宇分尸?
我硬着头皮站在前面,摆着手说,你想一想,能想起什么吗?你是谁?
王爱丫面色迷茫,眼神涣散,我问完她这一句之后,她哦了一声,很听话地陷入了沉思。
人生有三个哲学性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是几千年来人类哲学的根本,光着三个问题想疯了多少人,此时此刻我看王爱丫被一句你是谁问住了,我真害怕她疯上加疯,接着说,那啥,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
王爱丫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放下刀,突然身旁的风月尖叫了一声。
风月这个女孩子是性格极有特点的女孩,她很直率,那么漂亮却如同男人一样直来直去,我还真不知道她会如同小女生般在这里莫名地发出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王爱丫。
风月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王爱丫,她说,你是不是新娘子?
这话太没头没尾,但我反应过来了,因为我刚刚愣神的时候想的就是这个问题。韩卫东警官说,那个新娘子当初死在他的枪下,明明白白告诉他十年之后回来报仇。当年那个新娘子特点是什么?也是他妈的刀客啊,也是拿着一把刀横扫天下的女中豪杰。
今天我第一眼看到王爱丫就觉得毛骨悚然,因为我想起了那个故事,从时间上太过巧合。
风月这句话说完,她又紧接着问道,你是不是新娘子?你是不是?
一连串三个问句,王爱丫站在那里突然点了点头,她说,是,我是西娘子。
风月说,你是不是穿着一身红裙子被人打死的那个新娘子?是不是?
她的声音在颤抖,四周一片死寂,我能听到身旁人的心跳,也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嗓子眼中乱蹦。
王爱丫站在那里,点头说,是,我是让人杀死了,我是穿着红裙子让人杀死了。
这句话答完,所有的女人都开始尖叫了起来,风月说,我知道,你要找那个警察报仇,那个警察已经走了,你为什么回来?
王爱丫站在那里,突然面色狰狞,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在空气中一挥说,你们都要死。
声音如厉鬼,神色更像从十年前回来报仇的那个怨灵,这时候谁还敢跟鬼附体的王爱丫死磕?顿时所有人掉头就跑。
我也在跑,我没有能耐去跟一个鬼附体的人战斗,我在这个时候无法给自己找任何高尚的理由,告诉你我打算去保护谁与谁,我还有什么计谋之类的。我当时已经吓傻,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拉着小爱跑。
所有人跟下饺子一样跑回了各自的房间,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侯明宇一眼,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把他跟一个鬼附体的女人放在一个房间里是什么后果。
但人是自私的生物,此时此刻没有人的脑海中还有别人。
我拉着小爱跑回到我的房间,小爱脸色苍白,她喘着气,看我把门插好又把桌子搬到了门前,我们两个对视了很久,一直听着门外的声音。
外面其实没什么声音,可我总觉得王爱丫就在门外游荡,说不上此时此刻她正呲牙笑着,蹲在我的门口翻着白眼,长长地头发垂在地上,匕首插在地板上,等待着我出去给我致命的一击。
这种场景只是想一想就觉得瘆人,我喘着粗气,看小爱也真的吓坏了,唯有表现出很无惧的样子对小爱说,没事儿的,就是个精神病,估计是被我们关起来,吓到了。说不上以前就是个精神病,病发了而已。
小爱说,精神病拿着刀,那也够吓人的。
我一想也是,反正都是一死,死在鬼的手里跟精神病的手里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我说,没事儿,我这不还有一袋盐呢么?不行咱们堆在门口。
小爱说,我看你也快神经了。怎么没有声音了?
外面的确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但刚刚那个画面还闪现在脑中,我真害怕她真蹲在我门口等我出去。在房间里足足坐了半个小时,我跟小爱说的话不多,反倒是彼此的心跳声听了个够。整个旅店在一片死寂之中传出来一声尖叫。
这是风月的,这声尖叫已经给了所有男人出去看一看的理由,果然外面出现了脚步声。
我对小爱说,我出去看看,你在房间里躲一躲。
小爱摇了摇头,她说,我跟着你,我害怕。
我一想小爱在这里也真的不如跟着我,说了一声好,拉着小爱跑出去一看,王爱丫倒在地板上,很多人站在走廊中看着,风月在走廊的尽头抱着头,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风月腿在颤抖,但这时候没有人逾越过躺在地上的王爱丫那条线去救风月,最后风月自己颤颤巍巍地扶着墙绕过了王爱丫,立刻有男生跑了过去,风月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中,被拉了回来。
还是没有人敢去看王爱丫到底是死是活,人们站在走廊,好多人手中都拿着椅子之类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风月被人群围住,喝了几口水,她瘫软地坐在地板上,指了指王爱丫,又指了指侯明宇那个房间。
风月说,你们去看看。
没有人动,这时候不敢去才是人之常情。
风月说,她,她应该是死了。刚刚她追我,跌倒在地,然后血就出来了。我想匕首刺到了她自己。但是侯明宇……我刚刚看到了……她……她……
风月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男生们看女神真的是受到了惊吓,又跟侯明宇是朋友,此时对视了一眼,准备走过去。
可是刚走了三四步,王爱丫突然动了,在地上晃晃荡荡地站了起来,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她面色狰狞,张开了嘴,可是并没有说出话来,而是在嘴里吐出了一样东西。
这东西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只耳朵。
风月啊地一声昏死过去,王爱丫左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伸出自己的右手,直挺挺地往前走着。她的口中都是血沫,她指着人群,一面走一面说,我……水……水……你……美雪……
王爱丫这么一步步走过来,可比刚刚鬼上身恐怖千百倍,这时候人群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哪里有不跑的道理?
此时此刻就看出人性了,平日里围着风月转的男生也顾不上,一个个不停地后退着,风月昏死过去,在地上躺着好像是一条熟睡的美人鱼。
眼看着王爱丫一步一步逼近风月,我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快速地跑过去拉起风月的手臂。不知道是我惊吓过度周身无力还是风月实际要比看起来沉得多,我拉动了风月,但速度很慢。这时候一旁突然有人拉住了风月的胳膊,我一看是小爱,对她点了点头。
别人看我一个外人对风月如此尽心,他们也跑了过来,风月被我们抬起来一只退到了楼梯口。
王爱丫跟僵尸一般,她的步伐很慢,口中吐着血沫,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最终重重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所有人等了十多分钟,见王爱丫真的不动了,小斌拿着椅子走过去捅了捅王爱丫,然后回头对我们点了点头。
就在这一瞬间,王爱丫突然如同被电的鱼一般在地上跳了起来,手臂搭在了小斌的肩膀上,她的头放在小斌的后背,缓缓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