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时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
令婵从未喜爱过他。
于她而言,他只是个不太趁手,尚能一用的工具罢了。
在他心动、心痛、心碎,在他为爱发疯被爱折磨的时候,她冷静理智,在考量在计算,在尝试利用他得到自己和爱人的最优解。
他辗转反侧的心理路径,他百转千回的忧思难忘,他想要与令婵和解想要对她道歉,令婵看出来了,但她没兴趣了解。
他是失去利用价值的工具,是不趁手的奴婢,是保护爱人和自己的挡箭牌,是一步登天的踏脚石。
是令婵扔进了垃圾堆里的废弃物。
……
侍女们扶着梯子,小心翼翼的接应缓慢往下爬的令婵。
而观琴早在看到安王的那一刻,就已经吩咐人出去找禁卫军,此刻宫里当值的侍卫已经到来,正压着安王往外走,安王睁着一双令人发怵的眼睛盯着令婵不放,像是身负重伤的野兽,带着十足的狠戾。
令蝉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是独属于胜利者的骄狂和挑衅。
她纤细的手指抚了抚自己微乱的衣裙,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怜悲伤柔弱无助的去找乾化帝告状去了。
……
紫宸殿。
皇帝正在办公。
辉煌的大殿,黄金琉璃为瓦,朱红色漆为墙,间或点缀着蓝碧色的彩绘。
煌煌赫赫,威严庄重。
今天却跑来了个哭哭啼啼,画风违和的娇俏小姑娘。
殿前的白玉石阶梯上,两人一组,十米为隔,分列着守卫紫宸殿安全的羽林军,面甲之下,面色古怪的看着天上的仙女毫不畏惧的从这一路杀气四溢的精锐中跑过去,一路冲到紫宸殿的朱红大门前。
被擦着冷汗的御前大太监伸着手臂拦住。
“贵妃娘娘,皇上现在在忙,您看这……”
按理来说,这时候不容许任何人打扰,也从来没有后妃胆大包天敢来这里勾搭皇上。
如果有敢来的,那是心大的没边了,直接叫人拖到慎刑司去,皇上问都不会问一句。
但眼前这位主儿,皇上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比全后宫,甚至所有龙子黄孙还多。
拖下去?他先被拖下去还差不多!
想着想着,忍不住瞪了一眼一边的羽林军小队长。
小队长目不斜视,仿佛完全没看到太监的眼神。
开玩笑,看脸就知道这一定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宸贵妃,紫宸殿那个宸!他也是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的,身后一家老小要养,可得罪不起这位主!
而令婵懒得看这两个人眉来眼去,不耐烦地推开御前大太监的手臂,自顾自的往前走。
“贵妃娘娘!要不您坐在小间等一会,咱家替你通传一声?”
“不要!”她步履生风的往里闯,气势惊人,“陛下不会生我的气的!”
行吧……太监表面着急,手却再也不伸一下了。
好言难劝找死的鬼!
你要找就找吧,看看陛下到底会不会生气!
令婵啪的一声打开了内间的门。
帝王一身华服,翻看着身前的奏折密报,冷淡垂眸批阅国事时,冷涔涔像是天山上亘古不化的坚冰。
可当他冷冷地斜眸望来,看见令婵时,那些寒意都化作一汩春水,暖意融融。
乾化帝好整以暇,端坐在木案之后,叹气道:“隔好远就听见你在嚷嚷了,谁给你委屈受了?过来。”
帝皇向少女伸出手。
这只手掌握着这个帝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只用来给小姑娘擦眼泪。
贵妃噫噫呜呜的撒娇告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被最烦腻歪的皇上抱在怀里,温和耐心的哄……
大太监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没这么虚假过,他的陛下!居然是这种人!
僵硬的撤走殿内外的人,自己守在门口,听着门内的絮絮低语,御前太监深深的开始怀念自己曾经那杀伐果断威武不凡的陛下了。
……
令婵呜呜咽咽对澹台时的冒犯抱怨不停,乾化帝顺着她的头发,笑着问:“那你想给他什么惩罚?”
令婵可怜兮兮的看着皇帝,别听她抽泣的可怜,其实没掉几滴眼泪,只是憋的小脸通红,皎白无瑕的皮肤上出了汗,粘着几缕乌黑的额发,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看人时既像是天真纯洁不谙世事的神女,又像是勾人坠入欲壑的精怪。
“我不想再看见澹台时了!”被娇惯的无法无天的贵妃娘娘任性的说:“把他赶出京城好不好?”
“那就把他发配到驻地去。”乾化帝随手从桌案上拿出一卷地图,让令婵挑选一个她喜欢的地方发配澹台时。
“就这里吧!”令婵拿着皇帝的御批的朱笔,在地图上轻轻巧巧的圈了个苦寒之地。
历来没有哪一位皇子的封地是这等穷乡僻壤,穷山恶水之处。
令婵丝毫不觉得自己得寸进尺,落笔画圈之后,目光期待的看向乾化帝。
乾化帝挑眉,刮了一下令婵的琼鼻,“真是一点也不肯饶人。”
令婵鼓了鼓腮帮子,不说话。
乾化帝卷起那一卷地图,随口唤来侍人,“交代一下去吧,这就是安王的封地。”
系统却在脑海里叫了起来,【阿婵阿婵,我们不能把澹台时发配到这里去,这是他发迹的地方!】
在原着之中,澹台时也是被皇帝封到了这一块苦寒之地,在乾化帝死之后,国家动荡,这块本就艰难的土地之上,起义造反的人格外多。
澹台时隐在幕后,让自己的人混入起义军,并成功做到了首领之位,巧言令色,三言两语就收编了大部分的起义军,大大增加了麾下的军事力量,成为了他后期争霸的重要助力。
现在还放他到这个地方去,岂不是往澹台时的手里送资源?
令婵微愕,她就是随便圈了一块澹台时肯定会嫌弃的地方,不想竟然是原着中他的起复之地?
不过也没所谓。
令婵散漫的笑笑:【现在的局势和原着大有不同了,乾化帝不一定还会死,当然也不一定会有农民起义。】
【不过,这一只起义军确实干净好用,我的手里也应当有一支军队才是。】
……该想个办法,离开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