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仆请诸公来内阁,只为议一件事,此事事关重大,须得考虑周全,不能马虎!”
内阁值房内,方从哲特地将六部尚书以及都察院都御史等九卿重臣请到内阁,说是要议一件事。
这些九卿重臣们听方从哲此时说的这样严肃,倒也正襟危坐地齐声说道:“请元辅明示。”
“近来因新政推行,造反生事者甚多,屠民杀官者不胜枚举,连圣驾都在运河上出了事,以至于韩阁老落水,这不禁让仆想到了武庙落水之旧事,甚至仆还想到了世庙当年所遇之宫变,故仆认为,眼下须谨防有因对新政不满而谋害陛下的事发生!”
方从哲点首,并继续说道,且瞅了这些人一眼。
“谁敢谋害陛下?!先不说陛下乃九五之尊,身边近卫如云,即便出巡在外,也是先清道再列屏障,关键谋害了陛下后,是要被诛九族的!”
孙如游颇为惊愕地说道。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周延儒、缪昌期这些奸贼之前就有过欲换天子的不臣之心,如今陛下推行新政、打击豪强,不满者甚多,难保不会有个别走极端者,常言道: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能不防着这点,以避免出现这等谋逆之事,使新政前功尽弃!”
西厂总督兼右都御史汪应蛟则在这时候反驳了孙如游的看法。
接替李汝华担任吏部尚书的赵南星则道:“说来这也是我们做臣子的失职,竟使君父陷入如此险地,新政推行固然是为革新除弊,但也必惹天下食利者大为不满,以至于自天启元年以来,叛乱就发生了数起,先是西南奢安之乱,然后是江南之乱,接着是福王之乱,如今若真让陛下被谋害,岂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罪过?”
“大冢宰,话也不能这么说,如今天下,积重难返,已经到了不得不整顿之时!总不能,因为会令君父陷入险地,而不革新除弊吧?”
毕自严反驳道。
“大司农,请问,陛下与社稷孰轻孰重?”
赵南星直接问了一句。
毕自严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
赵南星则嘴角微扬,看了毕自严一眼,然后又看向了汪应蛟和方从哲等:“对京师流民编户齐民,是大司农当时提的建言,清丈田亩是汪公所提倡的,摊丁入亩和火耗归公是元辅所提,难道诸公向陛下提出这些新政时,就真没考虑过陛下之安危?!”
“什么叫没考虑过,元辅现在不就在让我们商议吗?”
刑部尚书顾秉谦忙回了一句。
“现在还来得及吗?除非新政尽废,否则,陛下就难以脱离如今这种险地!”
赵南星回道。
“话不能这么说,新政如果尽废,到时候我们失去的就不仅仅是陛下,而是整个社稷!大司农刚才说得对,天下积弊甚多,已经到了不得不改革的时候,不然,以陛下即位之前的朝局,如今天下还不知道糟糕成什么样,没准真的不出二三十年,大明就真的亡了国!”
方从哲则笑着回了一句。
“元辅此言,鄙人不敢苟同,治大国如烹小鲜,得文火慢炖,若大明真到了不改就只有二三十年国运,如今天下就不会有这么多士绅豪强因新政而不满,只会积极响应,毕竟大凡读圣贤书的,皆知家国之义!”
赵南星回道。
“这只是大冢宰您个人之见,你若觉得是新政拖累了陛下,可上本进言于御前,仆认为,如今天下是必须得推行如今之政才可,而事实证明,这样做的确是对的!不然,国库何曾像现在这么充盈过,流民何曾像现在这么少过,吏治何曾像现在这么清廉有效果!”
方从哲说着就把桌子一拍,瞪了赵南星一眼:“说回今日所要廷议之事,即如何防止陛下被谋害的事发生,诸公且请细想想。”
“鄙人还是那句话,若能尽废新政,方可保陛下长久!”
赵南星回道。
方从哲则笑道:“这么说的话,也是不够的,还得加上方某与朝中许多公卿的项上人头和累世家业才行!是吧,大冢宰?”
赵南星忙起身拱手道:“元辅误会了,赵某并无此意,赵某只是为君父担忧而已!”
“以在下看,若要谋害陛下,无非毒杀、刺杀、火烧、水淹这四类,毒杀,自当尽可能的减少有逆贼下毒的机会,据闻,现在陛下自己也有防范,尚膳监的吃食送进宫内后,陛下从不品尝,因为尚膳监在宫外,路上保不住有人下毒,所以陛下在乾清宫私设厨房,还让客氏私开菜园地与养鸡鸭等,以孙某之见,不妨上疏建言,在宫内设御膳房,令凡入宫做饭者皆需更加严格的管控,在其做饭期间,先看住其全家,给其金银,若有事,则杀其全家,另外,陛下所用菜肴,当再加一百零八样,皆由不同厨子做,这样,陛下碰到的有毒菜肴的可能性会更小,如今朝廷国库充盈,为陛下多增加一百零八样菜不算什么。”
孙如游说道。
方从哲点首:“此议不错,等陛下回京,便上疏设御膳房于宫内,厨子与采办必须皆是京城身世清白者,东厂那边会盯着,我们这边也得盯着,另外,到时候建言,增加一专门试菜之宫娥,有些药不是毒药,而是让皇上放纵之春0药,光内宦尝是尝不出来的,历史上有帝王沉湎美色不排除与他人下药有关,毕竟有别有用心者是希望天子当好色昏君的。”
“刺杀的话,是最难的,陛下身边皆是最可靠的羽林卫与锦衣卫,但需防止陛下身边的宫娥行刺,陛下现在身边的宫娥,据闻都是京师一带家世可靠的人,由东厂细查过的,但难保东厂有奸细混入,或者东厂有疏忽,因而吏部所登东厂旗校人员身世籍贯与户部所等宫中选用宫娥之身世籍贯俱得暗中多访查,不可疏忽为好。”
汪应蛟这时候说道。
方从哲点首:“火烧与水淹呢?”
“还是得保证陛下身边的宫娥和内宦身世清白才行,不然,无人可以烧到陛下或淹了陛下!”
毕自严回道。
方从哲再次点首,又问:“可还有别的方式,如果真有逆贼要弑君的话?”
左都御史崔景荣这时候则站了起来:“崔某在边镇任过职,故而知道还有一可能,那便是借虏入关!”
“借虏入关?”
方从哲沉吟了起来,道:“好在陛下早已谋划在先,让秦良玉率重兵镇守蓟辽,不然还真有这可能!”
……
“圣驾已过通州!陛下有旨,着百官立即去黄村迎驾!”
这时候,一传令锦衣卫疾驰进入了紫禁城,且来到内阁后,就急忙下马,持着圣谕,跑进了内阁。
方从哲听后兴奋地立即站了起来,笑道:“陛下总算要回京了!这一路上总算是有惊无险!”
汪应蛟和毕自严等也笑了起来。
方从哲则继续说道:“接下来迎驾,得让顺天府和巡城御史提前清道,城内与城外到黄村的御道两旁两百步内不得有人!沿道所有可藏人的地方全部清除!严查各户有哪些人丁未回家!没有户票的外来者,先全部拘押才行!”
“很是!”
九卿大臣们因此立即附和了一句。
等到朱由校的圣驾到黄村时,整条进京御道四周果然都先布满了甲士,且没有一棵可以隐藏的树干与石头,也没有百姓,百姓皆被勒令待在家里不得出动,方从哲直接把整个京城都戒严了起来。
因而,在此时的黄村,只有方从哲等一干大臣在此迎驾。
“臣方从哲恭迎圣驾!”
而当方从哲看见圣驾越来越近,并忙带着百官上前见礼时,却突然传来数声炮响。
皇帝的龙辇被突然飞来的数发炮弹,给恰巧掀飞了出去,然后摔成一堆碎木块。
“陛下!”
方从哲见此当即大喊了一声。
赵南星则愣了愣,但旋即嘴角微微勾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