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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最里角的一处别院,上挂“赵氏皮行”商号,门口三三两两站着几个卖果仁干货的小贩。
只是这些小贩似乎无心做生意,既没有大声吆喝,也没有主动前去揽客,倒像是在望风一样。
当赵姓皮毛商牵着装有皮革皮毯的马匹出现的时候,这些小贩立马警觉起来,直到看清来人后,才松了口气。
等赵姓商人进入别院后,远处一座望楼上,一名身着锦衣的卫士这才放下手中窥镜。
“南镇抚司的人真是废物,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还得我们北镇抚司出手,立马安排两个人,设法去跟这家皮货铺接触一下。”
说话锦衣卫士也姓萧,名为萧煜,目前为北镇抚司指挥使。
萧煜不同萧衡,严格来说他也算是勋贵一员,因为他表姐宋嫣然是刘策的宠妃,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不过他能当上锦衣卫南镇抚司的指挥使,除了宋嫣然这层关系外,主要还是自己有军功在身,加之办事能力也可以深受刘策信任,才有今天的地位。
萧煜话音刚落,身后一名百户犹豫半晌,提醒道:“萧指挥使,这件事一直由南镇抚司的人负责,我们若是贸然介入,万一陛下怪罪……”
话到一半,萧煜猛然转头看向百户。
百户立马避开萧煜能吃人的眼神,忙退后半步低头拱手。
“哼.,哼哼,哼哼哼……”
萧煜看看望楼外,又看看百户官,一股子冷笑回荡,吓得周围值勤的武侯是大气都不敢喘。
忽然,萧煜一把抓住百户官衣襟,恶狠狠地说道:“我还用你来教我做事?到底你是指挥使还是我是指挥使,
还想不想混了?就算我北镇抚司介入了又怎么样?当年战场上刀山火海咱几个都挺过来了,
如今处理这么些小事就不行了?我是谁?当今宋妃表弟,我姐的义弟又是谁?陛下亲封的冠军侯,安北大都护霍青!
我身为陛下的亲戚,稍微越权替他排忧解难过分么?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在说我什么,
无非就是仗着背景才攀爬到了现在的地位么?这一次我要证明给天下人看,我萧煜是靠真本事上位的,从来不靠任何人!”
说完,一把推开百户官。
他这话着实把望楼周围武侯给惊住了,没想到这个二十四五岁的指挥使背景如此惊人!
无形中,又让萧煜莫名其妙的装了波大逼。
“立刻联系平康坊不良人到衙门等我,总之南镇抚司办的了的事,我们北镇抚司也要办,
南镇抚司办不了的,北镇抚司更要办!别等哪天让萧衡这货压过我一头,都不知道怎么有脸去见陛下,
你们只管放手去做,陛下若是问起,一切后果本指挥使来承担。”
“喏!”
……
另一边,赵姓皮货商进入别院后,栓好马匹,取下一堆皮货,便闪身进入左侧偏房。
偏房内,昏暗的环境令人压抑,正座一名额头微微前凸,满脸凶相,身穿黑色素装的中年人,不怀好意地盯着赵姓皮货商。
皮货商立马跪在中年人面前,低头拱手道:“属下赵穹见过朱统领。”
朱统领抬抬手:“起来说话吧,后面没有尾巴跟来吧?”
赵穹:“请统领放心,来时我都查仔细了,保证没人跟来。”
“嗯……”
朱统领赢了一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后,又问道:“这次又有什么消息需要禀报?”
赵穹回道:“启禀朱统领,还是老样子,长安各地富户商贾皆为逐利奔波,整个城池都充满铜臭味,
刘策如此重视商贾,其灭亡之日不远矣……”
顿了顿,又道:“只是我今日听闻什么汉军又攻克了西域,准备来年大规模向塞外屯田办厂,
无数商人趋之若笃,与酒肆茶馆之间奔相告走,只字片语见几万,十万甚至几十万白银的生意就谈妥了。”
赵穹又停止了说话,小心翼翼看了眼朱统领后,确认其神情并未变化后,再次说道:“此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西域塞外皆为蛮荒之地,
去那里屯田办厂岂非徒耗国力?等汉廷财政枯竭,我大楚只需尽起一军,便能渡江北击,一举攻克长安,灭掉北朝,一统天下。”
朱统领闻言,放下茶盏说道:“将你今日所见,全部交由书吏记录,我好早些送往天都呈禀丞相。”
“是!”
赵穹答应后,又小心地问道:“朱统领,我能否见见舍弟,有段时日不曾见了……”
“可以!”朱统领答应下来,“但是记住,你们见面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清楚,对长安各地的描述,当以丞相手书为主。”
赵穹恭敬地回道:“请朱统领放心,属下这条命就是大楚的,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大楚的事。”
“嗯,去吧,对了我要的东西呢?带来了么?”
“哦有……”
赵穹从怀中摸出一盒三等云烟,恭敬地递到朱统领面前,满脸赔笑道:“这是属下孝敬朱统领的。”
“不错。”
接过烟盒,朱统领立马拆开,然后掏出火折,迅速将烟点燃深吸一口,顿时整个人都感觉飘起来了。
“朱统领,若无他事,我便先下去了。”
“去吧去吧。”
赵穹离开偏房,然后来到后院一间通铺房内……
甫一进入,赵穹忍不住咳嗽两声。
这间不过二十几平的房间内,足足挤着二十多个伙计,都是从楚国派来长安的细作。
只不过,这些细作身份比较低下,他们的上司也根本没把他们当人看过,待之如同猪狗一般。
但这些已经被洗脑的细作,对于自己的遭遇根本不敢有半句怨言,天真的以为只要立下功劳回去,便能得到赏赐摆脱目前困境。
赵穹在人群中四下扫去,终于找到了自己年仅十五岁的弟弟,招呼道:“赵苍,你过来!”
“兄长?”
正在整理皮革的赵苍见到赵穹一刹那,立马笑着迎了过去。
“兄长你怎么来了?”
“刚办完点事,特来这里看看你。”
“太好了兄长,快跟我说说,长安到底什么样子?是不是饿殍遍地,到处都是白骨啊?”
“你……你没亲眼去看过?”
“没,我到这里两个月了,掌柜的严禁我们出门,最多只能在这后院里走动,我特想知道长安到底是啥样的,兄长你跟我说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