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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夫起身缓步走到白麒面前,俯下身子静静凝视着他。
良久,他开口问道:“那请白公子告诉我,老夫该怎么做?”
白麒:“老先生一代贤儒学派魁首,该怎么做想必心中已有盘算,陛下说了,天下儒生未来,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王道夫直起身子:“太可笑了,老夫熟习一辈子的贤儒,临老居然还要改习新儒不成?”
白麒摇摇头:“老先生错了,非是让您改习其他学派,而是改良贤儒,现有贤儒做派已经不适应大汉国策,
想必老先生也应该明白与时俱进的道理,陛下是个务实的人,处理任何事的过程他不会追究,只求一个满意的结果,
贤儒之中无治国之道,单凭仁政、德治、礼数这几条同样没有具体详细的规划,顶多算是一个概念,而仅仅靠这概念是无用的,
老先生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改进,兴许不久之后,贤儒能再次登堂入室也未尝不可,
在下已经为老先生指明道路,至于老先生是固执己见,还是改良学派教义,这取决于您了。”
白麒自己也不知道,这话也点明了刘策所在前世古代的一个通病。
中国古代文明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尤其在科技建树上,比西方要早上千百年。
但有一个致命问题,中国古代科学的发展只是产生一个前端后便不再深究,很少有人会去探究理论方面的知识,加上皇权思维先入为主的概念,久而久之便被文艺复兴后的西方全面超越。
说句通俗点的就是,中国古代科技,只要实用便行,至于效率这个概念,直到晚清时期才在民间萌芽。
在此之前中国古代一直就处于一个茧房之内,当然西方也是如此。
区别就是,西方破茧是由内向外而破,东方的茧房是被外力冲击才打开,虽然两者最终都打破了茧房约束,但后者的痛苦是前者百千倍不止。
王道夫:“说的倒是轻巧,但你可知老夫一旦将贤儒改的面目全非,会遭受怎么样的骂名?”
“这就得看老先生有没有这样的魄力了。”白麒端起茶盏,“就如同这杯茶,原本滋味再如何甘香,水凉了滋味肯定不同,唯有……”
然后,将茶水倒在茶盘上,又重新倒了一杯。
“这样喝起来,才算是有滋有味。”
王道夫闻言,看着白麒这般洒脱的表情,缓步回到自己座位上。
王昭絮忙给王道夫也换了杯新茶,又向白麒投去一抹异样的眼光。
“此事,让老夫好好考虑一下,白公子请便吧。”
“那就请老先生早日决断,白某改日再来,不过要快,因为过了本月,在下就要离开京城,怕是无法再帮到您什么了。”
王昭絮闻言,忙道:“公子不是陛下旧识么?难道不在朝中为官?”
白飞:“实不相瞒,在下并非在朝中任职,而是一名军士,今番随军班师回朝,才得陛下召见。”
“什么?你……你是军士……不是文官?”
王昭絮怎么也不敢相信,白飞这等洒脱的个性居然会是一名军士?
王道夫也是颇感意外,仔细打量白麒一阵后,立马沉着脸问道:“随军入京?莫非你是西域都护府的兵?”
白麒点点头:“正是。”
王道夫脸色更加铁青:“这次大汉对贵孀用兵,你也参与了?”
白麒再次点点头:“全程参与了。”
“你西域都护府的军队,坑杀了五十万俘虏?”
“是四十六万七千三百二十二人,余者在战场上交兵所杀不算,在下记得十分清楚,绝对不会有错。”
王道夫胸膛顿时剧烈起伏,旋即对老梁说道:“老梁,送客!”
话毕,艰难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正厅。
王昭絮赶忙对白麒说道:“白公子,实在抱歉,爷爷对西域都护府大军在西域所作所为很是抵触,所以……”
“理解,在下告辞。”
白麒没有跟她过多解释,因为他知道类似王道夫这样对自己所作所为不理解的人比比皆是,没必要一个个去解释,只要有刘策支持自己,外人怎么说对他来说,一切都无所谓。
就在白麒走出王府,准备上马时,王昭絮追了出来。
“白公子,实在抱歉,小女子替祖父向你说声不是,他年纪大了,很多事都无法想通,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白麒笑道:“王小姐说的哪里话?白某又怎么会跟王先生一番见识呢?放心吧,既然我已经答应帮忙,便一定尽力帮你到底。”
王昭絮很是感激:“多谢白公子,爷爷这般待你,你还愿意出手相助,小女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何况这件事还未成,王小姐无需客套。”
白麒说完跨上马背。
“白公子,您下次何时再来?”
“明日午后吧,等与陛下用完膳,便来听你祖父之意,不过王小姐也劝劝你祖父,毕竟陛下也没有把路堵死,一切都有转机的可能。”
话毕,他一拱手,一拉马缰绝尘而去。
如此风流洒脱的姿态,已经让王昭絮芳心如小鹿乱撞,颤动不已。
而在门墙角落,王道夫扶着墙看着这一幕,不由叹道:“一名从军的将军都有这般见地啊……”
老梁说道:“老爷,老奴看小姐似乎对这白公子颇有深意……”
王道夫眉头一皱,瞪了老梁一眼,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白公子言谈举止的确英武不凡,是个孙婿好人选,
只可惜,若是文生该有多好,哪怕不是西域都护府的将领……唉……回去吧……”
……
就在白麒离开没多久,王孝禹带着一队侍卫,也来到了王家府邸。
“敢问王道夫在家否?”
王孝禹可没白麒这么好的脾气,他本就对酸儒臭儒很是厌恶,一进王府,直接摆出了官架子。
王道夫闻言,在老梁搀扶下来见王孝禹:“老夫王道夫,不知司礼监找老夫何事?”
王孝禹双手交叉贴在小腹之下,淡淡说道:“奉陛下口谕,召王道夫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陛下……他……他要召见老夫?”
王道夫一听这话,顿时激动的浑身颤抖,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王道夫,车驾以在门外备好,速速随我进宫吧。”
“请司礼监稍候,老夫要沐浴更衣。”
“唉哟王老爷子,陛下不虚这些礼节,您就赶紧随我进宫吧,别让陛下酒等了。”
王道夫忙点头,对身边的王昭絮说道:“看来这个白飞果真与陛下关系菲浅,他前脚刚走,陛下就召见老夫,
看来老夫的学生再也不用每日东躲西藏的了。”
看着王道夫激动兴奋地神情,王昭絮也是心中高兴,毕竟她也许久没有见到自己爷爷笑了。
“你们好好在家等着老夫,等老夫的好消息。”
说完,跟着王孝禹上了车驾,还顺道打算给他一些“礼仪金”。
结果,王孝禹却没有收下,给全数退了回去,并说道:“王老爷子,念你初犯这一次我也就不追究了,
但切记以后不可贿赂朝廷地方官员,这样只会害了他们。”
说完,闭上了双目不再说话,让王道夫好生尴尬。
其实王孝禹还真看不上他那点礼仪金,因为刘策这边给的除了一年五百银元薪水外,又额外每年从自己内库拿出三万银元交由自己保管,完全由自己支配,每年至少能进账一万元,而这些也是刘策默许的。
有了如此多的钱财,王室禹自然是对那些三瓜两枣看不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