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曹实出发之后,老头子的心思全都在他们身上,或者说,全都在西夏法台寺那件东西上。所以,尽管伙计的言语中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意味,但老头子还是毫不犹豫要立即见见曹实。
十分钟后,连曹实在内的五个人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伙计前面说过的话已经给了我充足的心理暗示,所以我的心一直揪的很紧,唯恐猛然间看到什么自己接受不了的东西。但曹实他们几个人的举止都很正常,在老头子面前站的一丝不苟。唯一让人感觉不可理解的就是,这五个人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还戴着手套口罩和帽子。
老头子魂不守舍的盼了一个多月,可是当曹实真站在眼前的时候他反倒很沉的住气,握着拐杖一言不发,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最后,还是曹实忍不住先开了口。
“八爷。”因为曹实戴着口罩,所以声音听起来有点闷:“事情......事情办砸了。”
老头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眼神一下子就黯然了许多。
“八爷,兄弟们都尽心了,可......”
老头子伸手打断曹实的话,环视了五个人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曹实身上,问:“那你们呢?还戴着口罩,都他娘的没脸见人了是不是?”
“都脱了上衣,让八爷看看。”曹实刷的摘掉口罩。
我始终惦记着伙计所说的那句话,心里产生很多的猜测,猜测曹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还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等他们几个脱掉上衣后,我的头差点炸了。
面前的五个人虽然还是人样,但脱了衣服后怎么看都不象是人,如果用句比较贴切的话来形容,就好像五条刚刚蜕皮的蛇。
明亮的灯光下,我清楚的看到这五个人表皮外面那层角质膜全部消失了,暗红的皮肤颗粒层暴露在空气中,因为角质膜的消失,眉毛和头发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根,那样子几乎和刚刚被剥了皮的兔子一样,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动物身上,还不算吓人,但发生在人身上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无比的恶心和诡异。我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心跳急剧加快,这种情况带给我的已经不完全是恶心,而且伴随着强烈的心理恐惧,试想一下,自己非常熟悉的几个人猛然间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般人是很难接受的。如果不是老头子在场,我肯定当时就狼嚎一声跳窗子往外逃。
我心头的疑惑和恐惧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老头子要喝水的时候,我才回过神,哆哆嗦嗦的把杯子端过去。
不过让我略感安慰的是,曹实那张让人看都看不下去的脸庞上镶嵌的还是过去的眼睛,眼睛中散发的还是过去的目光,他的样子变的很可怕,但依然是从前的曹实。
老头子沉着脸一言不发,别的人都不敢说话,几分钟后,他吩咐闲杂人等出去,只留曹实一个人,我也被赶了出来。两人在书房密谈了两个小时,毫无疑问,他们肯定在谈这次法台寺行动的详细过程。
我虽然没有听到密谈的具体内容,但事后经过多方打听,也了解来一些情况。
曹实的队伍一共十三个人,老头子对这件东西志在必得,所以整个计划布置的很周密,行动的时间也挑的很恰当,当时那个月份,法台寺附近的自然气候相对来说是一年中最好的。但队伍接近目的地后,曹实就感觉到一丝不妙,因为他们发现了几处非常新鲜的人为痕迹,也就是说,已经有人在他们之前涉足这里。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具体行踪和来意,但曹实心里非常不安,他催促队伍加快行程,想早点赶到目的地。越往前走,前面那批人留下的痕迹就越清晰,不过始终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因为有登山队和薛龙头的前车之鉴,所以曹实不打算在法台寺附近露营过夜,想一鼓作气拿到东西后就迅速撤离,而先他们出现的那些人却在无形中给整个行动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人一直静不下心。
不过不管怎么说,该做的事情还要继续做下去。老头子这一次事先得到的信息很准确,东西具体藏放的位置也丝毫不差,但曹实带人走到最后一刻的时候才发现,东西不见了。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先前那帮人来到法台寺也是为了这件东西,而且他们抢先一步把东西带走了。
这件东西可能是藏在法台寺附近一个山洞的尽头,曹实发现东西已经不见了,就决定先带人撤出去,然后想办法顺着能够找到的线索全力追踪前面那批人。一直到这时候,整支队伍还安然无恙,变故发生在从山洞返回的途中。
这变故发生的很突然,而且有点描述不清,据几个当事人说,他们正在行走间就无缘无故的陷入半昏迷状态,意识和感官都出现了问题,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照明工具发出的光线,整个人似乎被翻来覆去的卷进一个巨大的黑色气泡里面。
这种意识混乱的状态只保持了几秒钟,人就彻底昏迷了。等他们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山洞外面,几个人身体状况尚好,随身携带的物品也没有丢失。不过,十三人的队伍包括曹实在内只剩下了五个,其余八个人无影无踪。
如果按曹实的意思,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寻找失踪的八个同伴。但其余四个人的胆子都寒了,勉强在附近小范围内查看了一下就提议撤回去。
曹实心里也很没底,因为在法台寺这里,谁都不能保证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十三人的队伍能侥幸活下来五个已经算他们祖坟冒青烟了,如果真硬着头皮再找下去,万一出现别的意外,连个回去报信的人都没有。
几经考虑,曹实咬咬牙带着幸存的四个人准备先返回江北。第二天,五个人无一例外的发现身体的变化,全身上下的表皮一撕就掉下来一大块,虽然不怎么疼,但那种诡异的状况却能把人逼疯。幸好这几个人都在老头子手下做过不少买卖,心理素质比普通人要强很多,几经周折后才回到江北。
我所知道的大概也就这么多。
老头子没有过多责怪曹实,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很理智。法台寺行动的失败不在于别的,关键就在于先前到达那里的那批人。这批来历不明的人从别的渠道得到了同样的信息,并且抢先下手,带走了老头子望眼欲穿的东西。虽然谁都没有见过他们,不过可以确认,这批人胆子很粗。
我和老头子的想法不一样,他为丢失了那件东西而懊恼,我却为曹实平安归来而庆幸。不过他这个样子,仍然让人很揪心,五个人到江北以及省城的医院去了好几次,没检查出任何身体脱皮的原因。
让人万分意想不到的是,曹实他们的怪病竟然不药而愈。从法台寺回来两个星期后,几个人先后从腋下手心脚心这些地方长出新的表皮,而且生长速度非常快,一直到九月的时候,几乎已经恢复如常,不能不说是个意外之喜,我也从内心最深处替他感到高兴。
那件东西已经丢失了,法台寺对老头子来说也失去了所有意义,至于先后几次发生在那里的怪事,我们没有必要去一探究竟,虽然我非常好奇,非常想知道其中的奥秘,但有的事,也只能想想而已。
国庆节一过,各个档口和盘口重新忙碌起来,老头子的心绪似乎好了一些,每天在书房里看看书,摆弄摆弄花草,除了亲自查账之外,生意上的事几乎都交给曹实和我去处理。当然,我只负责一些小打小闹的买卖,大事还得曹实去做。
我觉得自己很了解老头子,他属于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所以,从法台寺这次大活失败之后,他就没再提过那件东西。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又让老头子坐卧不安起来。
打电话的人不肯透漏自己的身份,他只说了一句话就牢牢勾住了老头子的魂,他说,法台寺那件东西,在他手上,想和老头子做笔交易。
后面的事,老头子是瞒着我做的,双方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我听曹实说,对方的条件非常苛刻,老头子气的把拐棍都敲断了。
但西夏法台寺这件神秘的东西对老头子的吸引力大的异乎寻常,尽管对方的条件苛刻,老头子背地里骂过娘后还是答应做交易。
我当时听了心里就有点小激动,既然要做交易,那么真东西肯定是要露面的,我只要想办法参与到交易里,就能亲眼目睹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我不知道老头子肯不肯让我参与交易,为了能够达到目的,我耍了个小诡计,没有征得老头子的同意,在交易临开始前直接找到曹实,说已经给老头子打过招呼,跟他去和对方交易。
说实话,我只为了过过眼瘾,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并没有其它意思,最怕的就是曹实不相信我的话,去找老头子对质。不过他倒没多说什么,看了看我就让我上车,吩咐到了地方只许看,不许乱说话。
当时是晚上九点多钟,我们的三辆车子出了市区之后一路朝西南方向行驶,曹实前脚吩咐过的话我后脚就忘的一干二净,张口问道:“老曹,咱们去那儿?”
“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