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这一觉醒来已经快日落西山了,她伸了个懒腰,刚刚下了床,便看到知画带着小丫鬟端着洗漱之物推门进来了,她有些惊讶道:“你们怎么知道我醒了,还是一直在门口等着呢?”
知画笑笑道:“我们做下人的自有我们的秘诀,道长,给你新做的衣裳还没有得,要不先在昨日那几件里面再选一件?”
棠梨点点头道:“我一会儿要出去逛逛,穿着道袍太显眼,不如换俗家女子的衣裳,省的总被人盯着瞧。”
知画瞧了瞧外面的日头道:“这天都快黑了,道长你这么晚出去,要不要我多叫几个家丁跟着你,京城龙蛇混杂,四面八方的人都往这里跑,道长毕竟还是个年轻女子,若是自己一人出门,万一被坏人盯上了,怕是会有危险的。”
棠梨哈哈一笑:“若是带那么多人一起出去,那才叫不便呢,我自幼便在山上跟着师父修行茅山道术,拳脚功夫也是不差的,只怕丞相府里的家丁也没有能打过我的,况且,我连旱魃都不怕,还能怕街上的凡人吗?”
知画一想也是,能把自己那泼皮无赖的哥哥都制服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人。她替棠梨梳着头发,想了想问道:“道长今日既然做俗世女子的打扮,那奴婢就给你梳个最近宫里最流行的落霞秋水髻吧,再配上这支宝蓝点翠珠钗定是美的如天仙一般了。”
棠梨虽然不知道知画说的那个髻是什么,但是,她确实十分相信知画的审美眼光,便点头答应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见刚刚进来伺候的小丫鬟都已经退下了,便对知画说道:“你之前说府里面有裁缝可以做衣服,我想要一身黑衣夜行服,还有蒙面的黑色纱巾,相爷说我想要都可以找忠伯去置办,还有烟松墨,朱砂、羊毫笔、黄表纸,这几样越多越好。”
知画点点头道:“道长,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我会跟忠伯说让他替你备下。”
棠梨见知画心灵手巧,心思缜密,办事十分妥帖,不该问的也从来不问,对她更是多喜欢上了几分。
她吃过饭便拿了些银票,准备出门逛一逛京城的夜市。
棠梨出了相府大门,看着天都要黑了,相府的下人们已经将大门口的宫灯都点上了,可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她也不问路,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哪里热闹,她就往哪里走。
她突然想起知画说相府离礼部并不远,而许此生考试贡院就在礼部和相府之间的某个地方,听说贡院也是京城里不能不去看的一处名胜,大顺朝重文轻武,对儒生的考核提拔十分重视,所以把这天下考子云集之地修的十分雄伟壮观,这样才能彰显皇上求才若渴之心。可是,就是太过重文,才导致现在朝中武将青黄不接,没了赵武凌大将军以后,居然找不出能独当一面的将才了。
棠梨凭着记忆往回找去,没走多久,远远看见一座高高的城楼,周围是一圈青砖砌的城墙。她有些奇怪,在京城之中怎么还有城。她走近一看,这城墙外面居然还有一圈栅栏围着,门口站着两排官兵把守着,戒备十分森严,比之前自己坐的知府大牢官兵还多一些。
她坐牢有些坐怕了,便不敢再往前走,看到旁边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散发着扑鼻的槐花香气,有几个老者搬了马扎坐下树下扇着蒲扇在闲聊着。
棠梨走上前去向那几位老人打听,原来这座城楼就是天下考生来京城参加会试的贡院。她眯起眼睛仔细望去,果然城门楼上挂着的镶金大匾上确实是写的“贡院”两个大字。两边还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明经取士”,下联是:“为国求贤”,中间的横披是:“天开文运”,城楼上灯火通明,虽然棠梨站的有些远,但是还是一目了然,十分清晰。城墙四角还各竖了一个了望塔,与真正的城墙了望塔向外观察不同,这里士兵都是在往里观望着,若是不知道,还以为是一所守备森严的监狱呢。
树下那几个老者见棠梨看的嘴都合不上了便知道她是第一次来京城,其中一位笑着对她说道:“姑娘,这座贡院是咱们大顺开国那一年就开始修建的,足足修了七八年,你看城门口从左到右挂着八面旗帜,要是你识字,你可以上前看一看,只要不往里闯,那些官爷是不会拦你的。”
棠梨听那老者之言向前走去,只见城墙之前的确是竖着八根高高的旗杆,上面挂着明黄色的旌旗,上分别写着:明经取士、为国求贤、青云直上、天开文运、连中三元、指日高升、鹏程万里、状元及第。棠梨看着这些激励人心的蛊惑之词,心想连自己这方外之人看了都有些激动,更别提那些求官若渴、寒窗苦读十数载的举子们,想必更加会奋不顾身、前赴后继的将自己一身文韬武略卖与帝王之家。
刚刚思及帝王之家,棠梨不由得有些担忧,这贡院里考生来自天南海北,必然是人才济济,不知道许此生能不能在此之中披荆斩棘,一举高中。但是,即使他高中了,朝中还有像安国公这样的奸臣,他看起来书生意气十足,应该是不知道变通的,只怕也会被奸人所害。
她有些左右为难,想找机会去提醒下他,但是这贡院戒备森严,自己进不去,他又出不来,只有等到三日之后会试结束再来找他,可是在这数万考生之中,自己只知道他的姓名籍贯,人海茫茫,在偌大的京城之中,又如何能寻到他。若是他真的高中成了高官,自己更是近不了他的身边,如何能让他知道要小心谨慎提防安国公。
棠梨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好主意,只好向祖师爷祈祷,盼望着既然许此生能被奸人所害依然可以大难不死,想必日后也是个有福之人,断然不会随随便便就被那鼠精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