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想看清少女那张写满了绝望的小脸,但某根神经竟异样的突突的痛,少女那张脸在他脑海中渐渐模糊。
但哪怕是这样,他那颗平静的心,此时却像是被砸开了一个口子,泛起被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疼意。
许时呼吸一窒,这种久违的窒息感,让他心中某种一直不肯承认的猜想,几乎呼之欲出。
“你,是不是贫血?”许时颤着声音,不大确定的问。
像是想印证什么。
她在实验室做实验,在明明吃过早餐的情况下,好几次都没站稳,身子微微一晃。
但他走过去,她总又像个没事人似的,扬起小脸,轻挑着问一句,“怎么,许老师在想什么呢?又过来想引起人家注意?”
生怕纪雾大庭广众之下,又把那作乱的爪子往他身上伸,以至于许时每次都逃也似的,匆匆忙忙甩手走人。
也因此忽略了很多细节。
眼前这男人,哪怕竭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纪雾还是好几次的从他眼底捕捉到一抹慌乱。
有些事情,到了这地步,似乎……想藏也藏不住了。
她索性也不想藏了。
纪雾淡淡的“嗯”了一声。
美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遮掩了她眼底不明的情绪。
许时不许她低头,捏着她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墨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被过度抽血抽的?”
纪雾鼻尖一酸。
他离她太近,他身上那清冽好闻的气息笼罩着她,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个夏季——
少年动作温柔的,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发誓会保护好她的夏季。
纪雾眼角的泪差点要崩出来,不过不想被他看到,生生忍住了。
“他们去村头打牌,下大雨了也急着从家里拿钱出去赌,没想到那拖鞋滑得很,直接从坡跟摔下来,血流了一地……”
这个他们,是纪雾18岁之前的父母。
“那王二伯推了个三轮车,和壮小伙儿把他们去了村里卫生院,卫生院瞧着那血淋淋的,没人敢接,他们就去了村里头的医院。”
“大夫说要输血,但血库不够用,要找几个成年人来扎点儿。第一次去到医院这种高级地方,原本还热情得很的一伙人,一听说要扎自己的血,个个借口找得比谁都多,逃得比谁都快。”
“我跟大夫说,那用我的吧。”纪雾回想起当时的那一幕,至今都觉得可笑至极,“没想到这么一扎,才发现自己是A型,而他们……是O型。”
无数个被他们打骂的夜晚,一句又一句“他妈要不是养你我就不会这样”、“养你有什么用,真是白吃米饭也帮衬不了家里”的责骂——
都像一根根带着毒的针,使劲碾着扎着纪雾本就零碎的心。
但哪怕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无端打骂,天真的她还是期望着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一点爱。
毕竟,血浓于水,她可是他们亲生的啊。
直到那天,纪雾努力坚信的那个信仰,随着大夫冷静的宣布那句“A型,不匹配”后,都消失殆尽了。
陷入这种痛苦的回忆,纪雾脸色变得苍白,唇角勾着无力的笑,不再明媚动人,却让人心疼。
比明媚娇艳的时候,更让人想拥入怀中。
随着某些藏匿在脑海中从未浮现过的画面袭来,许时的心是真的被扎到又酸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