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点头,又道:“这药可不是别的东西,那林嬷嬷无缘无故又怎么会相信你?”
“我当然说了我是四叶胡同的人啊!”谢棋道。“谢侍郎府里的人,她总不能不相信吧?”
“你把你身份给说了?”王氏听见这话,腾地站起来,一把拧住谢棋耳朵:“你个猪脑子!你是生怕别人找不到家里来是怎么着?到时候若是事情捅破,人家说是四叶胡同的姑娘指使人干的,你看你三叔能饶得了你!”
谢棋疼得嘶声求饶,好不容易挣脱,揉着耳朵道:“这事儿只有我跟林婆子两人知道,她怎么可能把这事捅出去砸自己的脚?”
王氏恨声坐下来,心里气得跟火烧似的。
谢宏谢荣都是她的儿子,两兄弟差别那么大也就算了,怎么连生的儿女也这么天差地别呢?谢棋简直连半个谢葳也比不上啊!
可是气归气,眼下除了谢棋,她还真找不到什么人可以放心差遣了。
于是翌日早饭后,二人便还是妆扮一新地去了正院,预备与黄氏一道过枫树胡同。
黄氏见着她俩打扮得跟过年似的喜气洋洋,竟没有一点身为寡妇的自觉,而是很期待此去的模样,不由皱眉道:“宴上人多嘴杂,母亲还是留在府里吧,省得闹腾坏了身子,反倒不值。”
寡居的祖母去参加孙儿的婚礼虽然也不算太违礼,可是毕竟她是继祖母,两边的关系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她这么样高调张扬地赶过去,旁人能不背地里议论吗?议来议去,连累的还不是他们!
“这点子人有什么?若不是老太爷过世得早,这些事还不得我来操持?我虽然这几年没办什么事,可不代表我老得不行了!”
王氏坐在上首,漫不经心地捧起茶来说。
黄氏十分无语,吩咐人去备轿启程。
谢葳不去。这是她自己的意思。黄氏也由得她,如今他们的事她已经不大想管了,只剩下谢芸尚且还没向谢荣靠的那么明显,值得她操操心。而谢芸因为要去国子监读书。要下晌礼前再过来。谢荣则去了上朝,不知道他去还是不去,黄氏也不想去问,这里自带着王氏谢棋便出了门。
枫树胡同这边见了黄氏等人到来,自然以礼相待,余氏与靳夫人出面引着她们进了内宅歇息,然后靳夫人就道:“夫人身为新郎倌的婶母,今日还请不辞其劳,出面迎迎女客。”
这也算是谢琅谢琬给出的态度了,不管私下里如何。既然来了面上就还是一家人,能够让靳夫人来请她出面迎客,也算是给足了面子。要不然是若是那忌讳的,怎么可能让你出面去待客?难道不怕你暗地里挑拨些什么话出来么?
当然黄氏不会。作为诗礼传家出身的女子,她还是有着起码的底线的。要斗也是放开了来斗,在这种情况下去使手段,不但引得旁人看笑话,也毁了自己的贤良名声。
靳夫人这么一说,黄氏就绕不过去了,谦辞了几句后,见得靳夫人依然坚持。只好点了头。
上晌来的人并不多,谢琬正在后院与靳亭和王玉春她们说话,听说黄氏她们来了,便就起身到了前厅拜见。黄氏微笑点了头,然后道:“老太太和谢棋也来了,正去了后院歇息。”
王氏到来谢琬早有预料。可是谢棋过来还真是没道理。谢宏都已经被逐出宗籍了,谢棋是以的什么身份过来?谢琬打量着黄氏,心思一转便也明白她是看笑话的意思了,于是就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可禁不得这样闹腾。罗缜快让人去收拾处安静的小院子来,让老太太呆得舒服。”
只要关着不让她们出来,也就懒得管其它了。办喜事总会有那么些不请自来的人,只好当谢棋透明便是。
黄氏听得她如此安排,也没有什么,依然笑吟吟去与靳夫人和余氏叙话。
午宴只开了四五桌,而到了午后,人客就渐渐多起来了,魏夫人显然是为给谢琅捧场,特地把三个儿媳妇也带了过来,而靳家和赵家也几乎是全到了,另外与谢琅同科的几位同窗正好在京师,也都过了来。再就是这些日子跟随在魏彬身边所结识的同僚和官职不高的年轻文官,渐渐都陆续赶到。
府里便渐渐忙起来了,也怕忙中出错,齐嵩便叮嘱了钱壮和虞三虎他们仔细着巡视,而内院里余氏也让邢珠她们看着王氏与谢棋寸步莫离。
大伙的慎重也带起了谢琅的紧张,虽然不像初初下场考秀才那样睡不着沉,到了这会儿却是也有些坐立不安。魏暹和宁大乙齐如铮正也手忙脚乱的跟他说话,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但是大家都是没成过亲的,所以说来说去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谢琬和靳亭进到院子里来时,谢琅正在探头探脑往外张望。谢琬道:“哥哥在看什么?”
谢琅口里说着没什么,目光却是又不免往外头望去,口里还叽咕:“怎么还不来?”
谢琬愈加疑惑。靳亭笑道:“谢大哥一定是在盼新娘子呢!”
谢琅闹了个大红脸。魏暹朝靳亭不耐烦地挥手:“哪里新娘子自己上门来的道理?小丫头不懂就一边儿去!”
靳亭嘟嘴忿忿地道:“说的好像你很大似的,不也才比我大四岁!”
“四岁可多了去了!……”
枫树胡同这边小儿女拌起了嘴,榴子胡同这边殷府里,殷昱则在很积极地准备着去赴宴。
公孙柳看了眼他研究了足有大半个月的聘礼单子,还有一大叠贺喜的礼单,外加两只被绑了翅膀的大雁,说道:“主上,您真的打算自己去提亲吗?”
殷昱慢腾腾地核对着手上的礼单,说道:“有何不可?”
公孙柳额头冒汗,“没有自己跑上门提亲的道理。”
殷昱凉凉地看着他:“那你觉得太子殿下会出宫替我跑这么一趟吗?”
公孙柳无语凝噎。
殷昱把单子收起来,说道:“你们准备准备,等会儿我们就过去。”起了身他又回过头来,指着那对大雁说道:“好生侍候着!别饿着它们了。”
公孙柳脑门上黑线升起一大片,正要扶着门框退下去,秦方忽然快步走进来,“主上!四叶胡同那边的女眷除了谢葳,都到琬姑娘府上去了。而且才跟谢葳退了亲,又转头去跟琬姑娘求亲的李夫人也过来了!”
为了今日这个事,他们主上可把十二个影卫调了一大半去打埋伏,眼下这会儿有可疑目标物出现,他当然要第一时间回来禀报。
殷昱皱眉:“琬琬给李家下了帖子?”
“应该没有!”秦方道:“那日李夫人是气得两脸通红从谢家出来的,琬姑娘不可能再递帖子给她。”
殷昱眉头紧锁,摸着下巴沉吟起来。
谢琬这边听说李夫人也来了,虽说没想到跟谢棋她们有关,但是也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今儿这种场合就算她不会当面提亲,就是透露出这个意思也很对她不利,可是办喜事又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不然不吉利,于是也只得任凭靳夫人把她带去内宅,自己这里再另外派个机灵的丫鬟盯着便是。
李夫人那日在余氏跟前受了辱之后,的确已把这心思掐断,这些日子又准备为李峻另外择妻。而林嬷嬷这几日却又把跟谢家联姻的好处说了不下几十条,一开始她还能稳住不动心,可到后来说得次数多了,她又想起在谢家堂前见到谢琬时是那般惊艳绝伦,那颗死了的心于是又渐渐活了回来。
林嬷嬷再劝了两回,说起借着今日谢琅成亲的好日子上门,说不定又能寻见转机,她便也就下定了决心。
能够一次求亲成功她是不指望的,但是听说魏夫人她们也会去,一来再去跟余氏提提这事,二来也跟魏夫人见个礼,倒也不算是全无奔头。
所以这会儿李夫人就在靳夫人的带引下进了禧福堂,今儿有身份的女客都被接待在这里。魏夫人也隐约听过李夫人掉转头跟谢琬求亲这事,正在与赵贞的夫人说话,听说李夫人到来,就不免愕了愕。而几位年轻文官的妻眷听说来的是户部主事的夫人,品级比自己高,便都站了起来。
李夫人见着位于上首五官妩媚的贵妇,猜着是魏夫人,遂上前行礼。
魏夫人含笑唤起,说道:“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李夫人。”
两人没曾打过交道,眼下也不过是客套话。李夫人却不敢怠慢:“承蒙靳夫人搭桥,也算是有了交情。一则这样大的喜事,没有不来的道理,二则听说夫人也来了,便也来向夫人请个安。”
魏夫人含笑点头,心照不宣。
王氏和谢枯虽然被拘在后院子里,但是可不影响她们接收前院的消息。这里两人正打量着院里四处,盘算着哪样东西得多少银子能置上来,就听丫鬟们说李夫人来了。
谢棋眉开眼笑跟王氏道:“现在老太太该知道我没说错吧?”
王氏点点头,顺手拿起妆奁台上的银梳别上自己发髻,然后冷笑着歪在榻上说道:“只要李夫人有了这个意思,谢琬也别想从这件事里头摘干净了!跟甩了自己姐姐的人家结亲,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落得什么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