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及谢琅成亲热闹,但是齐如铮的婚宴也办得红红火火的,因为来的大多是齐嵩在朝中的同僚以及后来结交的同乡士子们,大家官职都差不多,坐一处也甚有话谈。而在余氏和洪连珠的操持下,气氛也十分之融洽。
洪连珠的父母亲和幼弟也来了,夫妇俩都是很正直和气的人,谢琅特地让人把正院后的敞轩收拾出来给二老歇息。洪家小弟叫洪连城,虽然只有十岁,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十分乖巧规矩,对着谢琬恭恭敬敬地叫姐姐,谢琬看他衣饰素淡,于是当着大家面送了块翡翠给他挂腰上。
洪连城不敢受,看着姐姐,洪连珠笑道:“琬姐姐也是你的姐姐,她给的东西可以受的。”
洪连城这才向谢琬行了大礼。
赵贞夫妇也带着儿子儿媳上门道贺,不过一来就被余氏请了进去与众女眷说话,谢琬只在门下与她打了个招呼。自然也惦记着上回与她说过的那事,不过既然人家答应了去办,便也就犯不着去催问,有消息自然会告诉她的。
傍晚时新人过了门,拜过天地后便进入晚宴时间。
谢琬替洪连珠陪着洪夫人一桌吃饭。饭后在戏园子里看戏的当口,赵夫人就起身到了她身边。
“上次说的那事,已经有眉目了。”赵夫人压低声道。
谢琬看了看四下,说道:“夫人上我屋里吃茶去罢?”
赵夫人点头,与她起了身,往枫华院来。
“这些日子我往各家里串了串门,正好也有几户人家的姑娘待字闺中,都是门户不高的人家,所以对男方也没有特别要求。我现在已经让人跟这三个人的家属搭上了话,估摸着这两日很快会有消息了。”赵夫人笑微微地道。
“辛苦夫人了。”谢琬笑着点头,又道:“不过,这三个人都由夫人为媒。会不会容易引人生疑?”
“这个我也想到了。”赵夫人吃了口茶,笑道:“所以我都是间接牵的线,这层你你就放心好了。”
谢琬笑道:“夫人办事,我当然放心。”
若是不放心。她也不会请她去做了。不过这事并不能完全阻断谢荣的想法,即使刑部里找不到人,他也还会从别的地方物色,朝中这么多急欲上爬的后生,一定会有落入他眼中的。所以这条线不能放松,得长期盯着才行。
赵夫人又与她唠了些闲话,无非是最近五城兵马司因查办娼馆而大出风头的新闻,原来五城兵马司里许多指挥史都是出自勋贵后嗣,最近这些人急欲在此事中争功升迁,内部里也传出不少猫腻来。许多人四下里拜访文官,勋贵与清流之间的关系竟是不觉亲密得多了。
这里才说了会儿,却听前面传来震天锣鼓响,原来好戏登台了,谢琬便就与赵夫人边说边回了戏园。
齐家婚事仍旧有接连几日的欢腾。新过门的何氏是礼部主事何怒的女儿,何怒与齐嵩倒是也脾气相投,正好与靳永也相识,当初靳夫人见得齐嵩有这个意思,便就索性玉成了两家美事。
何氏温子较洪连珠更柔和些,许是不如洪连珠打小便跟着母亲持家的缘故,行事也不如洪连珠果断。但是才情上却要胜几分,说话温温雅雅地,也十分细心,敬茶时见到余氏头上插着金簪与自己的竟是同款,于是转头捧头时悄悄的褪了下来,这与性子大咧的齐如嵩倒也算是互补。
府里多了两门亲家。而且双方都很和睦,于是更热闹了。
洪夫人带着洪连城在府里住了两日,这是头回到女婿家来小住,谢琬让谢琅劝着多住两日,洪夫人却不好意思了。这次看到谢琅对洪连珠是真心尊重敬爱,谢琬这做小姑的又知书达礼,心底里那丝不安也褪了个干静,只道两家相隔不远,得空了再来。
洪连城跟谢琅亲近了几日,性子也放开了几分,看姐夫时常地问琬姐姐赠茶叶吃,临走时便把自己前日与宁大乙下棋赢来的两罐毛尖送了给谢琅。
谢琅乐得呵呵直笑合不拢嘴,立即回房挑了两本书送给他。
这里等到齐家办完认亲酒,日子便又渐上轨道。
这日谢琬正临窗绣花,洪连珠拿着这一季的帐本来给她看。
京师与京外两边米铺都在稳定经营之中,其实并不需要谢琅再如何调度,都能够保证这样的盈利下去。不过洪连珠是个认真的人,谢琅没时间管理这些,她明知产业无忧也不敢怠慢,毕竟这都是谢琬一手打拼下来的,所以每季的帐目她都会拿过来让谢琬过目,然后讨论或请教一下。
谢琬也不去与她推让,她拿来了就看看,没拿来也不问。有罗矩和申田在,产业上的事出不了问题的。就是有问题,他们也会事先把征兆告诉他们。而洪连珠从来没接手过这样大规模的买卖,有时候遇到问题也难免不好拿捏,能够协助的,她当然不会不闻不问。
帐目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洪连珠眉间隐约有丝忧色。
谢琬打量了她一会儿,便就让玉雪上了热汤,说道:“嫂嫂在为什么事心烦?”
洪连珠拿她当亲妹妹,原是什么话都与她说的,可是今儿却有些吞吐。谢琬看出疑惑来,笑道:“是不是亲家夫人住了两日忽然走了,你不习惯了?反正现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了,哥哥又忙,你要是想家,就回去住几日。”
洪连珠笑道:“我又不是离不开爹娘的小丫头了,哪里至于这样。”说完笑容敛去,却是又凝起眉来。
谢琬见她不肯说,也就不勉强,这里与她喝了汤,又拿起自己的绣活让洪连珠看起来。近来实在是闲得慌,就连这些不大有兴趣的针线也拿上手了。
洪连城帮她绣了半朵牡丹就被吴妈妈请走了。这里谢琬叫来玉雪:“你去问问青黛,大奶奶心里有什么事呢。”
玉雪闻言出了门。
片刻后回转来,说道:“问过了青黛,青黛原先也不肯说,后来听说是姑娘让问的,便就告诉我了。原来亲家夫人在的那两天里,大爷曾经背着大奶奶去交代过罗升,让他再去四叶胡同催谢荣给大奶奶上名,不巧被亲家夫人听见了,就回房去问大奶奶。
“大奶奶以正在办这事为由搪塞了过去,可是亲家夫人却说,这事得早些办出来才是,不然她就要亲自去找大爷说说这事。”
洪夫人原先并不同意洪连珠嫁给谢琅,就是因为知道两边谢府的关系十分复杂。作为一个母亲,自己的女儿名媒正娶嫁过去却不能上族谱,她找谢琅说道也是情理之中。洪连珠知道谢琅忙,而且也知道他也为这事着急,所以一面宽慰着母亲,一面又把话憋在心里。
谢琬了解了来龙去脉,心下也就有数了,便交代门房,谢琅夜里回来的时候让他先到枫华院来一趟。
夜半时分谢琅才回来,谢琬在书房等得哈欠连天。
等谢琅进门往薰炉上暖了暖手,接了热茶,谢琬便把今儿洪连珠的事跟他说了。
谢琅捧着茶碗顿在那里,神情忧郁起来。
他不知道洪连珠竟然为着他在母亲面前撒起了谎,这令他十分愧疚。
“是我对不住她。”他幽幽道,“可是这事没办法,还得拖些日子,兵部昨日接到消息,东海那边倭寇似乎又有异动,朝廷让兵部即刻调派人手前去守防。我正在协助魏阁老整理边将资料,这事是军国大事,实在没办法抽身。”
“东海又有战事?”谢琬蹙起眉来。东海那边战事消停之后,一直是由霍家的人在那边守护,直到这几年护国公接手了漕运的事才换将调了回来,难道接手的将士们护边不力?还是倭寇的野心又成长起来了?
“倒不是一定会作战,”谢琅道,“但是倭军这几个月在海面上不时触犯我边界,为了以防万一,朝廷决定先把威风树起来扬扬国威。”
谢琬沉吟了半刻,说道:“那皇上决定派谁过去?”
说到这个,谢琅恨恨道:“季振元一党十分奸滑,他们提议护国公过去。明知道如今护国公是殷昱的最大靠山,这个时候把他调走,明显就是为了分散削弱殷公子的助力!等到护国公去了东海,他们向皇上请奏立殷曜为太孙的成算也就大了起来!”
谢琬凝眉道:“魏阁老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谢琅摇头:“不是,魏阁老尚且对此没有发表态度。不过,季振元他们野心勃勃,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他说的有道理。护国公去了东海,自然反对殷曜的呼声就大大削弱了,等到殷曜受了封,只怕殷昱就是查出自己的冤情也会得不到申诉,可是若说季振元把护国公支去东海的目的只是为了这层,又显得不够充分。
毕竟护国公去了还有以世子为首的三个儿子,为了家族利益,霍家三位将军是绝对会坚守住这块阵地的,而且万一若逼急了霍家,到时候在边界来个拥兵自重要挟朝廷,更是会让季振元下不来台。
那他们还有什么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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