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霜来京城不久,就在道观得遇黄桑。
黄桑一眼就瞧出火霜不是寻常人,跟了她两日,发现火霜会法术,修为与他差不多,于时心下大喜。两个人一个诡诈精怪,一个是真小人,一拍即合。
前些日子,火霜收到灵雀带来的消息,说凤九去终南山,就猜到凤九所行的目的,让黄桑回了趟终南山,配合凤九的行动,在天下广布流言,说梦周盗了蓬莱仙岛守护人间的帝王龙脉,搅得人间战火纷争,把梦周说成欺师灭祖之辈,一夕之间,梦周声名尽毁。
而梦周原是沐家老祖宗的事也在天下传开,因着这缘故,晋国皇族也受到了百姓的质疑。
得人心者得天下,沐家显然已失人心。
若不是他们在背后的推波助澜,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大的阵势偿。
火霜微眯双眸,她很期待:凤九会如何处置沐氏。
*
且说沐天洲从养心殿逃出来,捂住断臂上的伤口进入钦天监太清宫,寻得申半仙。
申半仙正盘腿打座,见是梦周颇是吃惊,揖手相迎:“弟子拜见师父。”
沐天洲道:“好徒儿,为师遇上恶人,得在你宫里休养些日子。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便是皇上那儿也不能说一个字。”
“是。”
申半仙对沐天洲自小就很敬重,虽然沐天洲对他并没有多好,但他还是感激沐天洲将他抚养成人,更传授他修炼功法。申半仙现下拥有的一切,几乎都来自沐天洲的教导。
申半仙将沐天洲迎入自己的修炼,恭谨地道:“师父,徒儿就在外头,你潜心修炼。”
沐天洲合上石门,过了一阵,弯腰在屋子里寻觅起来。
申半仙并没有回外室,而是进了一处暗道,兜转间进了一间密室。站在密室里,可以看到沐天洲那间密室的状况:师父,别怪徒儿心狠!我原无心害你,可你竟在修炼密室设暗格,藏丹药……
沐天洲看着盒子里满满的丹药,拿起其间一个袋子,嘴上阴狠地笑道:“凤九,你以为毁我修为,阻我大穴,我就会认输!这一次,我依旧会再入蓬莱,到时,我会比上次再狠厉十倍。今日之耻,必然报之!”
他从一只黑色瓷瓶里倒出几粒药丸,又从白色瓷瓶倒出三枚药丸服下。白瓷瓶的丹药,散发出一股幽香,一闻这味道,就似上等好药;而黑瓷瓶里装的,却是真正的毒丸。
沐天洲看着瓷瓶,阴阳怪气地笑着,幻想着再见申半仙时的情形,“好徒儿,这可是上等固元丹,待你吃了,定能晋级成仙,呵呵……”他笑意微敛,眯了眯眼,“待老夫夺舍成功,没人知道申半仙就是梦周。届时,我再献出这具肉身,凤九定会带我去蓬莱仙岛,哈哈……”
凤九发话,若有人抓住沐天洲会有重赏。
那可是世外仙族公主的承诺,他若献出自己的肉身,就能得到前往仙岛的机会,那时候的他,是申半仙,再凭借早前的记忆,他的修炼定然可以一日千里。
申半仙听到此处,心中怒火燃烧,沐天洲竟想夺舍他的肉身。
修仙之人,有几个会在乎皮囊肉身,若遇更好的,自然会舍弃早前的换一个。
沐天洲继续道:“好徒儿的躯体可真好啊,天生的火灵根,上等的修仙之躯,待我夺舍成功,我就能修炼蓬莱仙术。”
如果不是申半仙多了一个心思,又如何知道,沐天洲居然想夺舍他的身躯。
一旦他中毒,就由着沐天洲夺舍。
沐天洲沉浸在自己完美的计划中。
“待老夫做了赵承载,拿上赵国皇家的蟠龙玉佩信物,告诉赵帝,我就是他出生不到三岁被人偷走的亲兄长。真命天子的亲大伯、赵国皇帝的大哥,哈哈……
待我助赵帝一统江山,就能受后嗣烧香叩拜。
什么沐家,什么改命,沐家全都是一群蠢货,害得老夫精心谋划落空。这一次,老夫成了赵国皇家的人,一个国师、开国神仙是跑不掉的……”
申半仙闻到此处,他脑海里回想起几十年来,沐天洲一次又一次指着他骂:“你这个蠢货,要不是为师,你早在战乱中饿死,你这个连父母都不要弃儿。”
他根本不是什么弃儿,而是赵国皇帝的兄长。
恨,如冲天的洪。
怒,是惊天的焰。
难怪,申半仙见过赵熹,总觉得他长得像自己。
这不是偶然相似,也不是滚滚红尘里难免会有几个人与他相似,这根本就是因为他们是亲叔侄的关系,赵熹是他的亲侄儿。他被沐天洲玩弄于股掌之间,是沐天洲一早就为自己预备下的夺舍之身,难怪从小到大,沐天洲就让他喝各种各样的苦药,让他泡药材,目的就是养出一个他更喜欢的躯体。
沐天洲明明知道他的身世,几十年来支字不提,非说他是父母不要的弃儿,真相是沐天洲因为他拥有火属性的单一天灵根,将他从赵国皇宫偷了出来。
三岁的他,对父母家人只有模糊的印象。
他算计他,让他与自己的家人、手足为敌。
申半仙怒过之后,眸光微敛,是果决的狠毒。
若非他早有防备,定会被沐天洲夺去身体,他定定心神,嘴唇一勾,蓬莱公主发出话,谁献上妖道梦周,就可拜蓬莱仙人为师。
这种机会他怎会错过,但凡是修道之人,就没有不想飞升成仙的。
沐天洲将匣子继续塞入暗格中。
*
申半仙捧着膳食,站在修炼室外,“师父,用膳了!”
“进来!”
申半仙推门而入,故作惊讶地道:“师父没事了?”
“老夫只是遭了奸人算计。”
申半仙搁下膳食。
沐天洲坐到案前,申半仙像以往一样小心地服侍他用饭,时不时盛汤,又或是盛饭,又或是给他布菜,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服侍沐天洲。原以为的恩人,竟是他的仇人,他不过是沐天洲一早就预备好的棋子,若是沐家的事落败,他换一个身份,再继续实现他的仙人梦。
沐天洲吃了一半,突地肚子里一阵搅乱,他抬手指着申半仙,眸中蓄满诧色:“你……”
“师父,你骗为徒儿好苦哇,你说我是你从战乱中捡来的孤儿,我的真实身份是赵国先皇的嫡长子赵承载。”
他怎么知道了?
当年他从赵国皇宫将申半仙偷出来时,是没人知晓的。
那年,他云游到赵国都城,正好瞧见赵国王后挺着大肚,带着方才三岁的大皇子去寺庙敬香,途中惊马,身为出家人,他纵身救下了被甩出马车的赵承载,就是那么一抱,沐天洲意外地发现,赵承载居然拥有火灵根,而且这灵根属性很干净、纯粹。
也是因为此,令他心思一转,在数日便入得皇宫,趁着申半仙熟睡,将他从宫中偷了出来,从此后,他以师父之命,教养申半仙,又用百草给他泡汤,还传授他修炼功法。
申半仙,是沐天洲给自己预备的夺舍肉身。
“你……给我下毒了?”
沐天洲捧着肚子,这么多年,只在昨晚他念叨过一回,后来可没说过,唯一的答案,便是与这暗室相通的还有一间暗室。
“你偷看为师?”
申半仙道:“师父,若不是弟子多留了个心,今日丧命的便是我。”他顿了一下,“早前,你只说大周南宫旭有几年皇帝命,让我全力扶持他登基为帝。在他登基之后,你又让我打击他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给他施下‘困梦咒’,将他变成贪恋女色的昏/君,这一切,都是你在为沐家步步为营铺好帝王路。”
为让大周正统帝变成昏/君,他下咒、使手段,甚至不屑炼制丹药,让正统帝夜夜进入恶梦,让他看到他想一统天下却变成人人诛杀的暴君,最后被凌迟惨死,借用恶梦让正统帝放弃一统天下。
正统帝怕了。
他宁可做昏君,也不要做暴君。
最终,正统帝放弃了雄心壮志,过起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夜有美今夜睡”的日子。
正统帝未登基前,是有野心、有宏愿,却因为申半仙的“困梦咒”,认为这是天意,不得不改变自己。这也是正统帝为何在后来变成贪恋美/色的昏/君之故。
他曾以为,沐天洲让他投奔沈容就是为了让他襄助明君,现在才明白,这是沐天洲一早就算计好的,他是整个沐家皇朝背后的一枚棋子,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助沐家一统天下。
他是赵国人,是赵帝的兄长,他凭什么要助纣为虐,与自己的亲人作对?
两个正说话,只听外头乱成了一团。
申半仙大喝一声:“出了何事?”
“启禀师祖,黄桑道长带人闯进来了,非说太清宫有妖道。”
“出去顶着,为师马上就来。”申半仙轻车熟路,学着沐天洲的样子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只匣子,抓住一只蟠龙玉佩,敛了敛眉,“想利用我对付赵国?沐天洲,你痴心妄想,在你死前,我不妨告诉你,这一次,我定会助我弟弟、侄儿顺遂夺下晋国!”他纵身一闪,抱着盒子出了修炼室。
他小心地回到另一间修炼室,将盒匣藏好,又将蟠龙玉佩小心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是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千万不能弄丢了。
申半仙刚离开,一抹白影一闪,进了修炼室。
火霜盈盈浅笑,“沐天洲,我可不是姐姐,会什么网开一面,我蓬莱仙岛岂是卑劣之辈能去的?”
凤九在终南山留话,有人揭发妖道梦周的下落,她可点拨其行为;如果有人献出梦周,她则带其入蓬莱仙岛为弟子。
火霜怎会让俗世的人再入仙岛,几十年前的大劫,就是赤果果的教训。
她,绝不会答应。
这次她入世,祖母谋长老与岛主就寻她谈话,要她做一些事,只要她做好了,回到家乡之时,就能得到更多的修炼资源,得到最好的修炼功法。
她火霜是最优秀的!姐姐凤九是承天命,而她曾是靠自己的努力,姐姐能打开仙境之门,她就会与姐姐一起成为仙境真正的仙子、上仙……
火霜扬起宝剑,剑起剑落,沐天洲因腹痛难耐,来不及细说,就被火霜夺去了项上人头。
火霜褪了他的道袍,将人头裹好,闪身离开被黄桑师徒闹成一团糟的太清宫。
*
凤九坐在仙舟上,没有打座,没有修炼,而是静默不语地立在舟首,看着漫漫长夜。
对沐氏,她要怎样应对才好?
沐氏的今日,其实是她的推动下拥有的。
如果不曾有她,沐氏是完全会照着前世的宿命去走。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许多事早已经有所不同。
但对沐氏,对未名宗,她是有感情的。
只是沐五郎的私心,还有沐元泽的不甘心,让她有些无措。
她瞧出来了,即便给了晋帝沐元泽三日的考量之期,沐元泽依旧不会选择归降赵国,在他看来,还未到事败之时,搏一把许还有转机。
白日,他们骑马赶路;夜里,就上仙舟。
有了仙舟,原是数日才能赶到,却只需一夜,从晋国京城到赵都,快马扬鞭亦得半月,可现在只需两天就能抵达。
待今日天明,就该到赵都所辖的县城,再骑上半日马,可入赵都。
耳畔,都是火霜说的话。
梁宗卿如何钟情沐容;火霜爱慕上梁宗卿……
她该怎么办?她可以与沐容争,可如何与火霜抢。
火霜说得那样天真无邪,若非真的喜欢,又怎会到梁府做丫头,火霜的性子很骄傲,母亲火锦说过,火霜的性子有些像凤九。
金轮调息完毕,轻轻走到她的身畔,“公主,你似有心事?”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需要想想。”
金轮以为是沐天洲的事。“公主,你已经放了梦周一条生路,如果他还不知好歹,就算是上天也不会放过他。”
凤九淡淡地道:“我们恨他,总得给其他恨他的人一个报仇机会……”她顿了一下,“你别以为我是什么心善之人,我只是不想便宜他,让他这样死去,实在太便宜他。但我不得不承认,沐天洲确实是个人才,若不是他心思不纯,他可以走得更远。”
“公主还说自己不心软?他是妖道,可你依旧爱惜他的才华。”
凤九望着天空的星子,久久地看着紫微星,良久,方缓声沉吟:“年节之前,晋国亡!”
金轮一脸茫然,看着茫茫夜空,不知所谓。
白真大师立在一侧,“公主想劝晋帝献出两地,他是不会应了。”
“做了皇帝的人,如何舍得下手中的富贵权势,如何舍下高人一等的身份,越是绝境越想拼,晋帝现下就是这种想法。”
沐元泽变了!
变得多疑,变得狠毒。
这就是沐天洲要的?
先是替沐家改命,保全了性命还不知足,又想让沐家做皇帝;沐元泽做皇帝了,还想一统天下,还想做千古一帝,名垂青史,千古传唱。
凤九曾以为,沐家老太君、雷皇后等人待痴傻儿沐容好是因真心疼她,可现在才明白,一切都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样。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静待天女灵魂的到来,等候让天女替他们争一个大富贵、大前程。
一朝拥了泼天富贵,沐家的人都变了。
雷皇后看着沐容的眼光含着怨毒。
晋帝看着沐容的眼神,难掩凌厉杀气。
而沐容呢,还在心心念着乔尼,陶醉在乔尼给的一切里难以自拔。
凤九对乔尼是有愧疚的,那个男人很好,只是她不喜欢,不曾回应他任何真情,她又如何能同意沐容回到乔尼身边,继续伤害乔尼。
白真大师轻声道:“公主心地善良,乃六界之福。”
凤九突地回过神来:“大师。”片刻后,方继续道:“改日得空,想请大师替亡魂超渡。”
“老讷但凭公主吩咐。”
“吩咐不敢当,择日入冥界给最近几十年无辜枉死的亡魂超渡如何?”
对白真、悟明二位大师,凤九一直是敬重有加。
白真大师惊了一下:入冥界!这想法太过大胆。
她吐了一口气,“助赵太子一统天下,因我世外三大名门后人的加入,近来死伤无数,也许如此做,只是让我自己心里好受些罢。”
白真微微蹙眉:凤九出世,助赵国扭转战局,至少在此之前,赵国、北齐、晋国三国鼎立,实力相当,可因凤九带着世外三族的助阵,赵国成为三大国里最占优势。
诸葛族的阵法,的确死了不少的人。
天下大势,若说到一统江山,那就是成功者用尸骨堆砌而成。
白真双手合二,念了句佛语,道:“公主,成大事不拘小节。”
凤九莞尔笑道:“是否觉得我很虚伪?”
白真不敢如此说,他想了片刻,方答道:“唯有天下一统,才可真正的杜绝战争,近百年来,受战乱死伤的百姓已经太多了。一统之路拖得越久,伤亡的无辜百姓就更多。而一统,亦是天下大势所趋,公主不必介怀。”
一句不必介怀,不是白真讨好凤九,而真真切切是白真的想法。
他是出家人,虽然觉得战争不好,但天下一统确实是大势所趋,也是唯一可以结束乱世、征战、死亡最有效的法子。
只是,在一统之前,有一些伤亡却是在所难免。
世外三大名门的出现,只是让加快了统一的步伐。如果没有他们,赵国也会一统天下,但这过程也许更为漫长,但因他们的出现,也许几年就能做到,从这一方面来讲,其实是减少了百姓的痛苦,也是挽救了黎民。
白真大师道:“公主,几时做法事?”
凤九笑:“此事不急,恐怕大师此次回赵都,还有得忙。”
白真先是一沉,转而回过味来,“公主是说夜曜与白果儿的亲事?”
一别月余,他们的婚礼还等着大师这个唯一的长辈出面主持。
金轮笑道:“出家人主持婚礼,公主,这真有些奇怪。”
“大师是得道高僧,能替他们二人主持婚事,乃是他们的福气。”凤九望着苍穹,“待回到赵都,本公主继续闭关修炼,没的见那些没完没了的闲人。”
*
次晨,一行人在城外分别。
白真回皇泽寺,打听夜曜与白果儿的安顿处。
凤九回了丞相府,依旧只用了一碗阳春面,继续闭关修炼。
终南山仙族公主骑着凤凰现身,要捉拿梦周伏诛,这事已在天下传得轰轰烈烈。
文筹听闻凤九回府,特日在午回赶回家。
章治笑得欢畅,“文族叔,公主闭关了。”
“又闭关!”
章治压低嗓门,“公主昨晚说,她择日带白真大师入冥界给亡魂超渡。”
文筹一怔。
章治正容道:“你不信,我亦不信。”
超渡亡魂,哪儿都可以,在曾经死过人的战场,在曾经发生过大天灾的灾区,又或是各国杀人的菜市口,非去冥界超渡亡魂,这种理由,也只公主说得出来。
文筹道:“若我没猜错,许与梁宗卿有关。族中长辈的意思我们都知道,绝不能让公主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误了仙机、毁了仙缘。我会与火霜通话,让她设法切断公主最后的念想。”
公主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他们修仙之人,最希望的是修成正果,怎会看凤九因误入情海放弃大道。
*
几日后,火霜就得了灵雀带回的消息。
火霜眯了眯眼,她做得还不够,为了族中所有人的希望,她说出“爱慕梁宗卿”的话,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壮实敲响房门,“火女医,大爷又受伤了。”
火霜寻了两瓶药,她在梁府的身份是女医,以她的水平,做一个郎中绰绰有余,她只用俗世的药材配各种药散、药丸,给兴国公、梁家大房两府的女眷瞧病,偶尔会给一些婆子丫头开药。
可兴国公似乎对不卖身的女医不大相信,不得已之下,火霜卖身梁府,成为一个地道的奴婢、女医,另一面却早将卖身契给偷了出来,弄了一个假的放在梁家。
“壮实,这次是怎么受伤的?”
火霜可是服了梁宗卿,自她入府,三天就有两天受伤,不是下厨做菜,你切肉就切肉,居然能把手指头给切了;又或是,炒菜时,给滚油灼伤了;或者是,盛羹时不慎,把手给烫了。
明明不是做菜的人,非要学什么厨艺。
就因为沐容说了一句,“你会什么?就会作诗赋词,会奕棋弹琴,可这些能当饭吃?你会做菜吗?俗话说得好,要让一个人动心,先要满足她的胃,你连我的胃都满足不了,你让我如何喜欢你。”
沐容一心想与梁宗卿和离,三天两头地找麻烦,不许梁宗卿去琴瑟院,梁宗卿就一直住在书房。
兴国公府的彭氏、梁武业,明知沐容过分,却因她的身份不敢吱声,还道:“玉郎,不是二叔、二婶不站在你这边,着实是这妻子是你当初自己求来的。”
“她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失忆了方才变成这样。我会待她好,让她忆起以前的事……”
梁宗卿落音时,该如何对沐容好,他还继续。
火霜赶到琴瑟院时,梁宗卿正站在内院门外,屋子里,传来沐容的咆哮大骂之声:“废物!你这个废物!让你收拾碎瓶碎渣,你也能把手划破。你是不是故意的?
就因为你做菜受了伤,皇后将我唤到宫里大骂了一顿。就因为你,我堂堂的月凰公主,被降为一等凉郡主。凉郡主,还是西凉之凉,她就是笑话我,嫌我娘是凉国人……”
火霜垂着头,福了福身,“大爷,奴婢给你包扎上药。”
沐容听到女音,探出头来,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爱慕你的那个女医,叫什么来着,火霜,霜儿,哈哈……
你不是嫌我不够温柔,你瞧这位多温柔呀,你怎还不去啊。我待你不好,你不是自有待你好的。要不要本郡主做主?把火霜赏给你做通房、侍妾。”
梁宗卿抬眸看着沐容,他不知道这是怎了,以前明明通情达理,才华横溢,能用她的死换他的生,生死相许的两个人,怎的就变成了现下这般。
沐容怨他、恨他,这些怨恨让他觉得恐慌,觉得莫名,可他却没有丝毫的法子。
他总觉得,哪里出了岔子,可人还是那人,就是变了。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的孩子没了,她受不住打击,所以把所有的怨都发泄到他身上。
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身边的月凰却是个假的,她怀疑他辜负了她,所以她要报复?
他忍,谁让他爱她。
火霜将药瓶递给了壮实,“你给大爷包扎抹药。”
沐容站在门口,怪笑道:“哟,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火霜,你做都做了,说也说了,还怕瞧出你的狼子野心……”
火霜忍了又忍:不能用法术。
这该死的女人,她真想撕成碎片。如果不是为了族人的大道,她何至来京城,何至来这里?
火霜定定心神,想到那晚沐天洲等人说的话,笑了又笑,“凉郡主,火霜是奴婢,也是下人,是,我承认爱慕大爷。奴婢是卑微,可也好过灾星!灾星走到哪儿,灾祸就惹到哪儿……”
啪——
不是沐容动手,而是梁宗卿打的。
“火霜,我是同情你,将收留府中,你再敢对郡主无礼休怪我无情。”
梁宗卿原是翩翩君子,能让他气急出手,着实少见。
火霜胸中怒火乱窜,想到自己到底是奴婢下人,死死抑下怒火,福了福身,不说一字,转身离去。
沐容乐了,那丫头喜欢梁宗卿,可梁宗卿根本不领情,“火霜,你的心意,人家可不领情儿呢。”
梁宗卿道:“明日我再来瞧你。”
“不用你来!回头你伤了,传到宫里,又说我刁蛮任性不识规矩……”
沐容气得大喘息。
她爱的是人乔尼,不是梁宗卿,即便是夫妻,她也不会爱他。
她不想看到梁宗卿,沐家给了她气受,她就把这不平、怨气全都撒在梁宗卿身上。
火霜嘟了一下嘴,你敢羞辱我,我就整死你,只是这次她该如何整人?
晋帝知晓真相,容不得沐容。
雷皇后一改以前待沐容的态度,甚至在心下认定:以前的沐容不见了,就是灾星害没的。
她疼沐容,视作女儿,可前提是那个沐容能给她带来利益,能让她享最大的荣耀。
可现在的沐容就会惹事,整个京城都知道沐容行事有多过分,镇日以辱骂、折磨梁宗卿为乐。
沐容完全拿梁宗卿当成前世的李冠,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梁宗卿欠她的。想到前世最后十几年受的苦,就想统统报复回来,只要梁宗卿痛苦,她就痛快。
火霜回到自己住的药屋,思忖一阵,抓住一只灰色信鸽,“小灰灰,帮姑姑给黄桑送封信,泼/妇居然敢羞辱本姑娘,我非让她声名狼藉不可。梁宗卿有甚好的?骨头软得我瞧了都生气,就会对我凶,丫的,总有一天,本姑娘会狠狠地收拾回来。”
火霜一手握着笔,咬着笔杆,“写什么呢?就写,沐容是灾星,克父母克兄弟克全族克晋国,嗯,就这样写,反正晋帝、皇后都信了此事,就连太后也信了一半。”
让你沐容得意,让你成为大灾星,看谁还捧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