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色的骏马托着他的主人,走出了长安城的时候,它的身后有众人跟随。
刘长转过头来,在他的身后,是依依不舍的群贤与亲人。
刘建抹着眼泪,灌阿,周坚等家伙们也是眼泪汪汪的看着刘长,这些人几乎堵住了城门,而负责看守城门的甲士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低着头,来往的行人也不敢从正门出入,另找他门,刘长大手一挥,叫道:“都回去吧!!”
“大王!!”
众人大叫了起来。
刘长哈哈大笑,抬起头来,正要说些什么,却又在樊市人的身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抿了抿嘴,大声说道:“且等我回来!”
“唯!!!”
众人纷纷大叫了起来。
刘长大笑着,忽然,他纵马狂奔而去,周边的舍人们亲兵们纷纷跟随,直到刘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他都不曾回头。而众人始终都没有再呼唤他,当刘长真正离开长安之后,群贤们却只是抱头痛哭,他们还是失去了主心骨。
吕种擦了擦眼泪,对众人说道:“大王不在了,我们要好生相处...等年长几岁,我们一同前往唐国!”
“对!大丈夫当为唐国相!”
众人纷纷迎合,到这个时候,吕种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看着周坚,问道:“你二哥呢?”
“我二哥刚才不是还在这里吗?”
“嗯??他人呢??”
与群贤们的不舍形成对比的,则是城中的群臣,乃至是巡逻的甲士,他们无比的开心,弹冠相庆,多少年了,他们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唐王终于走了啊,大臣们即刻设宴,来庆祝这一件幸事,自从唐王出宫之后,他们可是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太平。
唐王走了,长安太平了!!
刘长这次前往唐国,队伍还是非常浩荡的,毕竟要带着家室,带着近侍,舍人,好友,亲兵,赵佗,浩浩荡荡的队伍,堪比当初高皇帝出行,而刘长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骑着高头大马,高高扬起头来,满脸的傲然。
“大王离开长安,如虎归山林,龙入大海,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束缚大王,这番前往唐国,大王可以率领我们,立下不世之基业,日后杀回长安,无人可当!”
张不疑激动的说着。
“张不疑!你个反贼!”
召公破口大骂,张不疑却没有再解释,他傲然的说道:“此处只有一位君王,何来反贼?!”
张不疑摊牌了,他不装了,反正已经离开了长安,根本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季布却开口说道:“这些话,还是不要当着外人的面前提起。”
张不疑惊讶的看着他,“嗯??你怎么也跟上来了?”
“我是大王舍人,为何不能跟随。”
“哎,就是委屈你了,以后传递消息还得跑到长安那么远的地方,要不要我送你几个斥候啊?”
就在几个人闲谈的时候,刘长一愣,看着远处那个咧嘴傻笑的少年,笑容顿时凝固。
周亚夫就站在不远处,牵着一匹骏马,正傻笑着看着刘长。
“大王!!”
“你这厮,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回去!”
“大王,我是出来历练求学的,这么巧啊,居然能在这里遇到大王!”
刘长勐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了周亚夫的面前,低着头,凶狠的说道:“你才多大啊,求什么学!给我回去!”
“大王!阿父允许我外出求学!我又不曾跟着大王,大王就是现在让我回去,我还是得出来求学的。”
“你!”
刘长咬着牙,“你去哪里求学?”
“唐国。”
“刘不害!派人将这厮给我绑起来,送回去!”
亲兵直接上前,就押着周亚夫,周亚夫却大叫了起来,“大王!我已到了求学的年龄!为何不让我跟随呢?连夏侯灶萧延都能跟着去,就我不能吗?”
刘长看着他,无动于衷。
“大王,你若是将我送回去,我还是会跑!我直接跑去燕吴,马革裹尸!”
“你还敢恐吓寡人是吧?”
刘长大怒,一把抓着周亚夫的头,抡起拳头就要打,周亚夫却大叫了起来,“大王快打!打完就让我跟着!”
“刘不害!让这厮去亲兵营里做个伙夫!就按着士卒的要求对待他,他但凡有一句怨言,往死里打!”
“唯!!”
周亚夫大喜,急忙叫道:“多谢大王!”
他这才傻笑着跟着刘不害前往队伍里,正在驾车的夏侯灶看着他,笑骂道:“你这厮。”
刘长看着他,摇了摇头,寡人怎么会有这么一群不靠谱的兄弟啊。
夏侯灶在出城之后,便几次请求为大王驾车,刘长看到他急得都快哭了出来,便让这位乐毅驾车,让萧延,陈买几个不太会骑马的坐在他的车上,让他们单独坐在最前方,就在刘长的身后位置上。
好在,这一次夏侯灶并没有翻车,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驾车的本事也是逐渐增加,起码,不会上来就翻车了。
刘长倒是精通驾车,趁着这里空荡,没有行人的时候,刘长便坐在他的身边,教夏侯灶驾车。
“夏侯灶!看到前方那几个害怕的樵夫了吗?”
“看到了!”
“给我撞死他们!”
“啊??大王,怎能随便撞死人呢??”
“那你特么的还不停车?”
......
到了晚上,众人便停下来休息,赵佗坐在刘长的身边,笑呵呵的吃着肉。
“长啊...这条路不是前往赵国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额...大概因为我是赵人?”
“哦,对了,差点忘了...我们先去一趟梁国。”
“为何啊?”
“关你什么事,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若是想,就是拉着你去匈奴王帐入冒顿也未必不可!”
赵佗摇着头,“就我们这些人,去匈奴王帐那不是去入冒顿,是被冒顿入。”
刘长没有回话,只是用篝火烤着手里的肉,神色异常的安静。
“想你的阿母了吧?”
赵佗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篝火,认真的说道:“大丈夫,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不要后悔...”
“你当初离开家乡,你后悔吗?”
“不后悔。”
“哪怕妻离子散?”
“哪怕是妻离子散。”
“大丈夫在世,当有所作为,沉迷温柔乡,长伴父母旁,绝非英雄豪杰所为!大丈夫要么割据一州,使一方臣服,要么征战四方,使敌人授首,纵然身死,也得让他人不敢靠近,远远的骂一声奸贼,如此才不负男儿身!”
“哈哈哈~~~”
刘长仰头大笑,“我所想的却与你不同!”
“哦?”
“大丈夫在世,当保国安民,要么治理地方,保一方昌盛,要么征战外敌,与国内太平!不使母子分离,不使十五从军,老弱皆有所养,安居乐业,以一人之力大庇天下之人,纵然身死,也得让他人跪在坟前,高呼一声豪杰,这才是男儿作为!”
赵佗听闻,顿时大笑了起来。
.........
韩国已除,而梁国也并不安稳。
正值春季,刘长等人刚刚来到了梁国,便看到一行人正在踏青。
这些大多都是梁国勋贵子弟,驾着车,有随从在一旁服侍,而他们肆意践踏耕地,又拉着前来耕地的少女搭讪,周围的农夫大多低着头,敢怒却不敢言。
诸侯国内的民风,往往跟君王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比如刘长的唐国,百姓大多骄横,尚武,你就是再大的勋贵子弟,敢在地方上这么干,那你晚上赶路就得当心,别突然出了什么意外。刘恒的韩国,在刘恒在的时候,民风朴素,连群臣都很简朴,无比的重视农桑,基本没有人敢这么闹。
至于梁国,因为梁王性格宽厚,国内便不乏这类的恶少纨绔。
这就是欺负梁王老实,觉得犯了什么事梁王也不会惩罚。
刘恢在梁国,确实做的不错,对百姓各种优待,减轻了很多罪人的肉刑,能听群臣的谏言。
宽以待人,严以律己,跟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王正好相反。
“这位贵人...我们刚刚播种...”
“那又如何?我稍后赔给你!不就好了吗?!滚开!”
“哈哈哈,这位美人,当真是好看啊,便与我回去吧?如何啊?”
“贵人,我家女早已定亲....”
“那又如何?难道从了我还会委屈她吗?”
“贵人啊...您不能这样啊!”
“呵,乡野愚夫,再不让开,便赏你几鞭子!”
刘长远远的看到这一幕,看着那些受欺负的百姓,心里不由得火起,他勐地转过身来,看着一旁的马车。
“萧延,陈买,你们下车!”
“夏侯灶,看到那群人没有?驾车,往那边开!”
“大王,是要我撞他们吗?”
“不,你就正常的去开,发挥出你本来的水平!”
当那些勋贵们还在聊天的时候,远处那行人马之中忽然冲出一辆马车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行驶而来,速度极快,其实,他们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些人,可他们并不在意,因为,他们有主心骨在这里。可是当那人冲过来的时候,这些人还是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砰~~~”
随着一阵巨响,以及马匹的嘶鸣,夏侯灶的马车还是很精准的撞上了最前头那辆马车,夏侯灶倒是跳车跳的快,而两辆马车却都在此刻翻了车。
“你在做什么?!”
“你是什么人?!”
那几个险些被夏侯灶一车撞死的年轻人纷纷大叫了起来,卷起衣袖便要围住夏侯灶,夏侯灶也不害怕,就在双方准备开打的时候,刘长不慌不忙的来到了这里。
当这些人看到刘长披着精致的甲,骑着那上好的骏马的时候,就不敢再闹了。
“不知阁下是什么人?”
刘长傲然的翻身下马,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低着头,盯着他们。
“你们又是什么人?”
“吾等乃是城中良家子。”
“良家?”
为首者也傲然的抬起头来,说道:“正是如此。”
“寡人乃是唐王!”
刘长这么一句话,面前这些少年们顿时吓得半死,为首者的脸色也是不对劲了,他笑着说道:“大王,我们有亲啊...我姓吕...”
“呵,你姓吕,我姓刘,何亲之有?”
那人却不敢说话了,浑身哆嗦着。
“大王...我们这车...”
“撞了又如何?我稍后赔给你!不就好了吗?滚开!”
刘长骂了一声,随即又看着面前这个姓吕的少年,抚摸着下巴,“哈哈哈,这位美人,当真是好看啊,来,上车,与寡人回去吧?如何啊?”
《青葫剑仙》
那吕家少年差点给跪了,他哆嗦着说道:“大王...我...我无此好...”
“那又如何?难道从了寡人还会委屈你吗?”
“大王!!您...您不能这样啊!”
“哈哈哈,乡野愚夫,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张不疑,把这厮给我带上马车,今晚就让他来侍寝!”
“你们要做什么?我不去!我不去!!大王!!大王饶了我吧!我姓吕!!我姓吕啊!!”
张不疑可不管他的哭号,直接将他夹在腋下,就大摇大摆的回到了队伍之中,刘长笑着,看着面前的众人,“你们长得都不错啊...”
“大..大..大王。”
这几个人都被吓懵了,浑身颤抖着。
“以后再让我知道你们在乡野横行,我就派人让梁王将你们都送来唐国,你们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寡人就如何对待你们....明白了吗?”
他们僵硬的点着头。
“滚!!!”
刘长大骂,这些人方才四散而逃。
周围的百姓们此刻都吓傻了,看都不敢看刘长一眼,刘长这才恶狠狠的说道:“你们也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便去找绣衣禀告!若是敢受着,当心寡人烹了你们!!”
“大王~~”
众人纷纷跪在两旁,刘长傲然的上了马,再次赶路。
当他们来到了梁国都城睢阳的时候,刘恢领着群臣亲自出来迎接。
大老远的看到了刘长,刘恢便笑着冲了过去,刘长下马,两人抱在了一起。
“长弟啊!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你先前去了韩国,却不来我梁国...我可是伤心了许久呢!”
刘恢紧紧抓着刘长的手,像是怕他跑了一样,刘长却笑着说道:“怎么会不来呢!这次定要陪兄长多待一会!”
群臣都低着头,额头满是汗水。
刘长的恶名早已深入人心,这些人都很怕他。
在刘恢的陪同下,刘长走进了都城,一路来到了王宫,刚刚走进了王宫,便看到两位妇人,前来迎接他。站在前头的那一位,看起来很是美艳,满脸堆笑,穿着华服,而在后面的那一位,相貌平常,怀里抱着一个大胖小子,此刻却有些不安,有些拘束。
刘恢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这是我的王后...吕夫人,那位是王夫..王美人,那是我的儿子,健。”
刘长大笑了起来,也不理会最前头的那位吕夫人,直接抱起了刘健。
刘健跟他的父亲一样胆小,有些怕生,刘长拿出了几个零嘴,便成功将他搞定,笑呵呵的,一口一个仲父。
这娃娃很是可爱,有着胖胖的圆脸,刘长不由得捏了几下。
刘恢便请他进内殿赴宴,还请他坐在上位,刘长却很不客气的让兄长坐下来,自己坐在他的身边,怀里抱着小刘健,跟他玩闹。
“大王前来,实在是令梁国蓬荜生辉,早知道,我们便早些去迎接了,我们的礼数不周全,还望大王见谅!”
刘恢还没有开口呢,吕夫人便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这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基本都不给刘恢说话的机会。
“大王,我幼弟顽劣...听闻冲撞了大王,我愿为他赔礼道歉...还请大王能赦免他的罪行!”
吕夫人说着。
刘长一愣,问道:“不曾有人冲撞我啊?”
“大王...前几日,他不是撞了您的车吗...”
“哦,那个为非作歹,欺负百姓的,原来是你的弟弟啊?”
吕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僵硬,低着头,没有说话。
刘长看着刘恢,问道:“兄长,你是梁王,你说吧,如何处置?”
“放了吧。”
“好。”
吕夫人急忙说道:“多谢大王。”
刘长却没有回话,随即,宴席开始,刘恢笑呵呵的跟刘长聊着天,又时不时给一旁的王夫人夹肉,两人情意绵绵,看向彼此的眼神里彷佛亮着光,一旁的吕夫人的脸色却愈发的不对,刘长甚至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杀意,那种表情,他很是熟悉。
刘恢是一个很好的丈夫,跟原先的妻很是恩爱,直到吕后强行在他身边安排了一个吕姓的夫人。
这位吕夫人强势,善妒,以五哥性格,若是妻子出了什么意外...他只怕是遭不住的。
刘长看着那位王夫人,沉吟了片刻,问道:“我看这位夫人有些眼熟,不知籍贯在何处啊?”
“祖籍瘿陶县...”
王夫人低着头,几乎都听不清她的话,这是一个有些自卑,为人内向的女人,倒是与刘长的六哥刘友有些相似。
刘长惊讶的问道:“瘿陶县?!”
刘长大叫道:“哎呀,我有个舍人,正好也是瘿陶县王氏,说不定你们还有亲呢!”
王夫人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
刘长大叫道:“不疑,你去将老王叫过来!!”
张不疑急忙起身,说道:“唯!”
过了片刻,一位少年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这位少年舍人拜见了刘恢,说道:“在下瘿陶王错,拜见大王!”
刘长指了指一旁的王夫人,问道:“好了,别多礼了,你看看,我这嫂,你认识吗?”
“王错”看了王夫人一眼,顿时大叫了起来,“阿姐?!!您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