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一个昼夜的浴血奋战,秦军在宜阳城下遗留近千具尸体后,这才鸣金收兵,偃旗息鼓。
自那日接到秦王荡的口诏后,甘茂就跟发疯一般,命令军队没日没夜地进攻宜阳城。每隔一个时辰,就会进攻一次,轮番上阵,夜以继日。
秦军每次进攻,阵亡士卒少则数百,多则上千,可是都没能攻下宜阳城。
对此,秦军将士们是怨声载道,不过都不敢违抗军令。
熊子丹不喜这种一命换一命,几近两败俱伤的战法,故而向甘茂进言道:“将军,咱们已经猛攻宜阳城连续五个昼夜,士卒疲敝,军心动摇,且攻城器械几近消耗一空,石弹、箭矢之类的消耗品都已告罄。不如暂缓数日,等援军赶到,亦或是后方的补给品送到再行攻城吧?”
“不可。”
甘茂眉头紧蹙,说道:“攻势切不可暂缓,咱们不好受,宜阳的守军又何尝不是?而今之势,我军已经同韩军斗得两败俱伤,但只要援军抵达宜阳,有了数万生力军的加入,对于宜阳城,我军就能一鼓而下!”
闻言,熊子丹的神色颇为凝重:“将军是不想让城内的韩军缓过气来?”
“不错。”
“可是将军,激战这么久,我军的兵力亦是得不到补充,伤员骤增,再打下去,不出两日,恐怕可战之兵十不存一,军侯、都尉、校尉等将领都将充当攻城士卒,届时我秦军就算不全军覆没,只怕都要全线崩溃啊!”
甘茂瞥了熊子丹一眼,沉声道:“无非是你死我活而已,何惧之有?士卒阵亡伍长上,伍长阵亡什长上,什长阵亡屯长上!自本将以下,秦军将士皆是如此,无有例外!”
“诺!”
众将轰然唱喏。
秦军的编制,主要有轻车(车兵)、材官(步兵)、骑士(骑兵)、楼船(水兵)四个基本兵种。大抵平原诸郡多编练骑土、轻车,山地诸郡多编练材官,沿江、海诸郡多编练楼船。
而就步兵而言,一般来说,步兵的编制分为六级,即: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将一人;五百人,设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设二五百主一人。
其中,“二五百主”也称“千人”,已属中级军官。
甘茂已经是在孤注一掷了!
“报!”一名小校匆匆跑进中军大帐,禀告道:“将军,咱们的援军赶到了!”
“什么?”甘茂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哈哈哈哈!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二三子,快,随我一同出迎!”
少顷,甘茂等秦将出到营寨门口,只见不远处的官道之上,旌旗蔽空,甲士如林,戈矛似海,一眼望过去,秦军的将士们无边无际,根本望不到尽头!
当先一人,就是甘茂的旧识——魏章!
“甘子!”
“章子!”甘茂忍不住舒展怀抱,笑容满面地道:“你可是让我好等啊!”
魏章下了战车,与甘茂拥抱了一下,随即轻声道:“甘子,宜阳这边的战事如何?可有进展?”
“宜阳城我是没有攻下,只是这几日,我军一直猛攻宜阳城,昼夜不息,轮番上阵,倒是也折腾得韩军够呛。章子,你若是再晚来一两日,就连我甘茂都要提着三尺剑,充当攻城士卒上去厮杀了!”
“如此说来,宜阳城这边的战况倒是惨烈。”
魏章微微颔首,不过他了解甘茂的秉性,他是绝不相信,甘茂会亲自披挂上阵的。
这厮虽不是胆小如鼠,但甚是惜命,血性且不及一般的男儿,吃了败仗肯定要逃到他国去避难的!
“甘子,你可有破敌之法?”
“我能有何破敌之法?倘若我有破敌之法,宜阳城早就被攻下了,也不至于被韩军阻于宜阳数月,更不会需要等到你魏章率军前来支援啊!”
甘茂摇摇头,又道:“对付宜阳这种城高池深,屯粮又多,兵马又众的城池,唯有磨其心志,待其力乏,再猛攻而下。”
“甘子,你是伐韩大军的主将,我都听你的。”
“你们这一路急行军,甚是辛劳,且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必是宜阳城破之时!”
魏章的援军赶到,让甘茂再一次恢复了自信心。而在宜阳城内,暴鸢却是忧心忡忡的,深感不安。
作为沙场宿将的暴鸢,自然能意识到这一场战事的战机何在。
现如今,对于正在宜阳城进行攻防战的秦韩两军来说,胜利的契机,就在于哪一方先扛不住,在于哪一方的援军率先赶到。
而自午后,秦军就没有继续攻城的动向,这让暴鸢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秦军暂停攻城,只有两个原因,一则秦军疲软,已经扛不住了;一则,就是秦军的援兵已至,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暴鸢认为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激战近四个月,暴鸢自认为已经摸到了秦军主将的一些脾性。甘茂虽不是贪功冒进之人,却也绝不稳重,而秦军能一连五日发动这么猛烈的攻势,骤然停止,无一丝征兆,也着实耐人寻味。
翌日,宜阳城外的战鼓声再一次响起。
“咚咚咚”沉闷的战鼓声响彻云霄,更是敲打在每个守城士卒的心头,让他们仍不住战栗不已。
城头上的韩军那残破的绿色旌旗随风摇曳,宛如弥留之际的老者,风一吹,就能刮倒。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在城下的秦军将士。
秦军分成十个偌大的方阵,最前沿之地,是为盾牌手,其手持之盾牌,组成的第一道防线,宛如厚实的一堵墙,隔绝任何利器的刺击。
盾牌阵之后,是一手持盾,一手握着阔剑的武士,他们披坚执锐,膀大腰圆,个个都是昂藏八尺以上的大汉,行走之间,唯有铠甲碰撞的声响在经久不绝。
其左右两翼,不时的游弋着穿着黑衣黑甲的骑兵。
方阵最中心的位置,旌旗蔽空,戈矛如林,人头似海。
自上而下的望过去,只能看见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好似黑色的汪洋大海一般,让人看了,都不禁头皮发麻!
“吼!吼!吼!”
秦军的将士们亦步亦趋的行进着,昂首阔步,每走三两步,口中都会发出令人震耳欲聋的声音。
看见城下的秦军依旧这般威武雄壮,城头上的韩军士卒不禁为之脸色发白,都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武器。
在中军大纛的位置,甘茂又翘首以盼,望着宜阳城上的敌军,眯着眼睛,不知作何感想。
“章子!”
“末将在!”魏章第一时间站出来。
“眼下我军数倍于敌,又有新锐之师五万,不必再如往日一般,只攻其城东一面。章子可率锐卒三万,猛攻宜阳城北,以分敌军之兵!”
“诺!”
魏章随即领命而去。
甘茂又道:“孟贲、乌获!”
“末将在!”
“你二人各率一支万人队,猛攻城东!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后撤!”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