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荡眯着眼睛道:“司马错,请你给寡人一个支持你浮江伐楚的理由。”
闻言,司马错低着头,暗自思索良久,终于脑海中灵光一闪,向着秦王荡垂手道:“王上,当今之天下大势,秦、齐、楚三国仍旧呈现出三足鼎立之势,未分高下。齐以富庶,兵戈坚利着称,楚以地广,幅员辽阔显达,而我秦国呢?秦以耕战,兵强马壮显赫!”
“余下之列国,无有比肩秦、齐、楚也。自我大秦商鞅变法以来,国力日盛,历经孝公、惠文王及至王上,秦国三代君王皆有并吞八荒,囊括四海之心,皆以东出为己任。”
“但是秦国东出,首当其冲的就是三晋,韩、赵、魏三国并非弱小之国,但以一国而论,国小而兵寡,不值一提。秦国若是举倾国之兵伐之,或可并之。但是天下列国岂能坐视秦国灭韩,或者吞魏灭赵?”
“秦若东出,齐楚两国焉能坐视不理?”
闻言,秦王荡微微颔首道:“司马错,你所言极是。按照你这么说,我大秦欲吞并天下,其最大的障碍不是韩赵魏三晋,而是齐楚两国?”
“正是!”
司马错垂手道:“王上,以我大秦今时今日之国势,可无惧于三晋中任何一国,但是齐国与楚国呢?如丹阳、蓝田之战便可见一斑,秦楚两国在国力上的差距并不大,且楚国已经吞并越国,如我大秦兼并巴蜀一般,国力只会与日俱增,这实在不利于我秦国大出之势!”
“再者,昔日武信君张仪曾主张伐韩,以临二周,挟天子以令天下。王上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兵临雒阳,但是秦国果真成就王业了吗?没有。反而招致列国伐秦!”
“若是秦国结好于三晋,专攻楚国,形势就将截然不同。请王上三思。”
闻言,秦王荡微微一笑,说道:“司马错,你的主张,与寡人不谋而合。只是,寡人还是不怎么认同你的浮江伐楚之主张。”
“王上,为何?浮江伐楚,当可事半功倍啊!”司马错急声道。
秦王荡却是摇了摇头,道:“事半功倍?是事倍功半吧?司马错,你曾两次率兵,浮江伐楚,却收效甚微。反而让楚人加以警惕,将巫郡、三峡的防线打造得更为坚固,易守难攻。这实际上与你的浮江伐楚之方略相悖的,不是吗?”
“浮江伐楚,重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是你已经打草惊蛇了,楚人是不会让你突破三峡防线的。”
“……”司马错沉默不语。
过了良久,秦王荡这才长叹一声,过去拍了拍司马错的肩膀,说道:“司马错,回去好好想想吧。寡人欲伐楚,自西北两路进攻楚国,到时候,你便会同北路之主力佯攻巫郡,浮江伐楚。”
“唯!”
司马错松了口气,至少秦王荡不是全盘否定了他的浮江伐楚的战略。厉兵秣马多年,自己终于能派上用场,司马错的心中还是挺欣慰的。
巡视蜀中大营,检阅三军之后,秦王荡便率领出巡的队伍一路北上,不过他并不是要回到咸阳,而是转道往西北,巡视陇西郡。
准确的说,是月氏、西域相接壤的乌氏。
乌氏坐落在秦国最西陲的地方,早先是一个戎狄国家,后来为秦国不断蚕食,而后亡国,正式并入大秦的疆域当中。乌氏通往西域,是一条陆上的交通要道。
自从秦王荡二年,秦王荡第一次出巡过后,便意识到乌氏的重要性。
塞种人、西域人纷纷东行,其商旅大抵止步于西域。不过秦王荡鉴于秦国重农抑商的国策,无法修改,故而他打算从丝绸之路上谋取利益,故而不遗余力地连接秦国境内所有的官道,包括直道、驰道在内,使秦国的交通十分便利,不论是商贾的往来还是军事上的运输便十分便利。
紧接着,秦王荡便打造一条“丝绸之路”,自咸阳一路往西,直抵乌氏城,可以畅通无阻。
秦国就在官道上的各个关卡收取过路费,赚得盆满钵满。不止如此,秦国还向进入西域的华夏商贾,即秦、韩、赵、楚、魏等国的商旅发放通关文牒。
持有秦国发放的通关文牒者,进入西域之后,不论是西域的各个国家,还是已经制霸西域的月氏人都不得收取商税。这给予了华夏的商贾极大的便宜,更为秦国赚取了许多收入。
眼下,秦国经过蜀中的洪涝灾害,以及都江堰等巨大工程,国库俨然已经亏空。
粮秣的话倒是不必担心,孝公、惠文王这两代人给秦王荡积攒的资本足够雄厚,只是这金钱自始至终都是秦国的一大问题!
秦王荡要修建都江堰,要对楚作战,这都需要巨大的财力。仅靠土地与粮食,秦王荡很难做出一番大事业。
此时,秦王荡正在一辆马车上打瞌睡。辗转一两个月,未曾懈怠,他实在是太过疲惫了,饶是年轻力壮,都已经有些吃不消。
忽而,马车颠簸了一下,秦王荡便幽然转醒。
在他的面前,是已经盘起头发,脸上略施粉黛的妃子青鸟。
“王上,你醒了。”
“嗯,青鸟,咱们到哪了?”
“全旭将军说,已经进入乌氏的地界了。再有三四十里,估计就能抵达乌氏城了。”
秦王荡微微颔首,说道:“给寡人沏一碗茶吧。”
“诺。”
青鸟虽是出身山人,属于蛮女,但是自归顺秦国之后,就一直在学习华夏的礼仪和风俗,以身作则,这一手泡茶的技术还是不错的。
没过多久,一碗热腾腾的苦茶就送到秦王荡的手中。
秦王荡喝了一口茶水,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便眯着眼睛道:“青鸟,嫁给寡人,你觉得委屈吗?”
“何谈委屈?”青鸟嫣然一笑,说道:“王上,实不相瞒,臣妾的眼界过高。很小的时候,臣妾就想着自己日后的夫君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伟丈夫。别的不说,一定要打得过臣妾才行。”
“呃。”秦王荡有些无语,笑着摇头道:“你这要求太高了。以你的武力,寻常男子哪里是你的对手?不说别的,孟贲、任鄙在勇力上强过你许多,但是真正到一决高下的时候,你一定能凭借自己灵活的身手战胜他们。我大秦的勇士尚且如此,更别说你们山人了。”
“是啊。”青鸟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举目我山人男儿,就没有一个能打得过臣妾的。所以臣妾当时就在想,这一生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谁知道碰上了你这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