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兰又道:“父王,其实秦王出兵攻取邓地的用意十分明显。他就是想逼迫父王你与其会于武关,逼着父王服软,以便挥师东出,与魏国一道伐韩!”
“既然如此,父王为何不与秦王会于武关,将邓地要回来?”
“公子此言差矣!”没等楚王说话,大司马昭睢便忍不住呵斥了一声,说道:“秦国,乃是虎狼之国,秦王,更是虎狼之君!大王岂可轻易涉足武关,以身犯险?再者,妄想通过会盟的方式要回邓地,无异于与虎谋皮!秦王能答应吗?”
“大司马大谬也!”子兰据理力争,怒道:“能以会盟的方式平息战乱,何必动辄大战?且不说我楚国能不能战而胜之,即便能胜,亦是惨胜!最后只能白白便宜了齐国、魏国!”
“大司马口口声声说秦国是为虎狼之国,秦王是为虎狼之君,殊不知秦楚相邻,两国联姻十几代人,当今的秦王,更是我父王的女婿!大司马可有听说过秦王背信弃义之事?”
闻言,昭睢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道:“这倒没有。只不过秦人皆非善类,秦王想来亦是如此。贸然前往武关会盟,恐大王遭遇不测也!”
看着子兰与昭睢又起了口角,楚王熊槐便将目光放到令尹昭鱼的身上,问道:“令尹大人,你可有对策?”
昭鱼欠着身子,幽幽地道:“大王,老臣以为,子兰公子与大司马所言,皆有道理。我楚国如今能不战,最好不战,只不过秦国实在如狼似虎,不守道义,难免秦王会在武关对大王你做出什么背信弃义,丧尽天良之事。”
楚王熊槐微微颔首道:“秦王约寡人去武关订盟,不去兮,招他怨恨;去兮,又怕有危险。寡人实难判断。”
“大王不能去。秦兵有吞并诸侯之心,志向叵测,我楚国应该发兵自守,以防侵袭!”老谋深算的昭鱼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看法。
昭睢亦是道:“令尹大人所言极是,秦是虎狼之国,欺骗我们也不止一次两次了。武关是为秦国的军事重镇,为之腹地,大王贸然前往,一旦秦王起了歹心,恐国中无主,必生大乱矣!”
但是子兰却不敢认同,忙道:“父王,秦楚联姻几百年,而今秦王提出会盟之请,是为尊敬父王,奈何父王拒绝,引得秦国发兵攻取邓地。父王切不可一错再错也!”
“再者,秦王娶了贞姬,是父王的女婿,这有着岳婿之亲呢。秦王断然不敢也不会对父王你做什么的。必然必将背负骂名,为天下人所不齿!”
“公子所言大谬!”昭睢冷声道:“昔日赵襄子铜匙杀代王之事,便是血淋淋的例子!赵襄子为了吞并代国,连自己的姐夫都能残忍杀害,何况是秦王与大王?秦王必然不是善类,大王与公子莫要被他蒙骗了!”
“大司马,你这是在诋毁秦王!”
子兰呵斥了一声,又道:“赵襄子是赵襄子,秦王是秦王,二者岂可同日而语?再者说,赵襄子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杀害代王,那是盖因赵襄子有一战灭代的把握,可是我楚国呢?大楚方圆纵横数千里,带甲百万,战车万乘,秦王若是敢于杀害父王,楚国岂能不同仇敌忾,抗拒秦军?”
闻言,群臣都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也对,代国不过是一个小国,方圆百里的小国,当时的赵襄子能一鼓而下的。但是楚国呢?楚国何其之强大,疆域何其之幅员辽阔,秦军再怎么厉害,想要一战而下,那就是痴人说梦!
他们楚国花了数百年的时间,才打下这庞大的疆土,岂是秦人一时之间就能攻取的?
楚王熊槐决定相信子兰,前往武关与秦王荡会盟。归楚之后,一直闲赋在家的屈原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坐不住了,连忙托人给楚王上书,只是没有回信。
屈原不甘心,亲自跑到王宫求见楚王熊槐。后者虽不喜屈原敢言直谏的性格,但知道他的一名良臣,左思右想之下,觉得还是见一见屈原比较妥当。
“大王,臣听说你欲前往武关与秦王会盟?”
“正是。”
不出楚王意料,屈原随即摇头叹息道:“大王,你为何这般糊涂?秦国,乃是虎狼之国,秦王更非善类!此番秦国攻取邓地,便是为了胁迫大王前往武关与其相会,为何大王还要遂了秦王的愿?一旦大王一去不复还,或者被扣押在秦国,则我大楚臣民何去何从?”
“……”
楚王熊槐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屈原,你的好意,寡人心领了。寡人相信秦王荡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于扣押寡人,或者将寡人杀害的。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在于伐韩,为伐韩,继而稳住寡人,稳住大楚而已!”
“大王,你把秦王想得太过简单了!此人看似年轻气盛,人畜无害,实则心机深厚,非是易于之辈啊!”
闻言,熊槐瞪着眼睛道:“屈原,你在教寡人做事吗?寡人就不明白了,你不是跟秦王的关系很好,以为知己的吗?为何还在寡人面前这般诋毁他?”
屈原叹息一声,说道:“大王,公是公,私是私,臣还是公私分明的。对于屈原而言,秦王是屈原的知己,但是对于屈原来说,大王更是屈原的君主,大楚更是屈原的母国!大王你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失误,害了楚国啊!”
“屈原,寡人知道你是为了寡人好,为了楚国好。”
熊槐摇摇头说道:“但是,武关寡人是非去不可的。咱们楚国的底子固然比秦国坚实,可是你也知道,自从丹阳、蓝田之战后,我大楚的国势就每况愈下,虽然寡人已经暂时挽住了颓势,但秦国的国力增长依旧比咱们楚国要快的多。”
“这一点,你应该比寡人更清楚。”
屈原在秦国任相大半年,自然是比楚王熊槐更为清楚秦国的境况。
“大王,臣任秦相久矣,对于变法之事已经颇有心得。若是大王愿意的话,臣愿为马前卒,为大王驱使,生死不弃!”屈原郑重其事的道。
对于屈原这般执拗的性子,熊槐算是服了,不过更多的,还是感慨,是感动。
屈原是忠臣,是贤臣,是能臣,这一点楚王熊槐比谁都清楚。他不是不想任用屈原再次进行变法,让楚国再一次国富兵强,可是时势如此,如之奈何?
熊槐笑了笑,说道:“屈原,变法之事,等寡人回来再说吧。寡人跟你一样,都希望大楚能够雄于天下,以至于并吞八荒,囊括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