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天气就骤然转凉,黎明前后呼啸的北风席卷而来,并有零星雪花吹落。
天亮后风逐渐变小,雪却越来越大,由零星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
大雪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下,很快地上就积了厚厚一层,光秃秃的枝条、房顶墙头也都染上了雪白晶莹。
洛阳城某处小院里,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坐在窗前,看着充塞天地的大雪眉头紧蹙。
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和她的肤色一比白雪都要暗淡几分。
忧愁非但没有影响她的容颜,反而中和了眉眼间的锐气,让她多了几分我见犹怜柔美。
“哎。”少突然长叹了口气,热气从朱唇吐出和冷空气相遇化作白雾,一瞬间让人误以为她是云中仙子。
雪景虽好可她却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只有担忧。
天太冷了,盖了两床被褥还是冻的睡不着,这又天降大雪可如何是好?
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尽管因为先皇之事父亲受到今上猜忌被外放到外地任职。
可那也只是让他们远离了权力中心,无损一家锦衣玉食的生活。
一切都在去岁发生了变化,太上皇驾崩父亲闻讯因悲伤过度病故,她们一家彻底失去了依靠。
更悲惨的还在后面,两个异母兄长对她们母女三人极尽羞辱, 还不许已经出嫁的大姐省亲。
杨老夫人出身顶级贵族,甚至武士彟能够以一介商人获得贵族的认同, 靠的还是她的裙带关系。
她自然受不住这个气, 就带着二女武舒和三女武畅姐妹俩搬离了武府, 来到洛阳老宅居住。
(武则天的闺名史无记载,这里为剧情需要帮她取了一个。)
失去了经济来源, 杨老夫人又拉不下那个脸去求人,母女三人日子过的相当清贫。
不多的积蓄只勉强够衣食所用,无力购买木炭取暖, 只能生挨着。
武舒原本是顶喜欢雪景的,也被迫改变了喜好,一年多的苦日子让本就聪慧过人的她迅速成熟。
她想过早点嫁人,这是最快的改变现状的方法, 还能偷偷补贴一下母亲和妹妹。
然而事情远没有那么容易,一来孝期未过不能成婚;二来她家也出不起嫁妆。
贵族嫁女可没那么简单,结婚的过程就是炫耀家世的过程,嫁妆的多少直接决定着女子在夫家的地位。
没有嫁妆她很可能就嫁不出去,或者只能给别人填房,每每想到这些她都忧心不已。
很有心机的她开始想办法改变这种未来,但她能利用的资源太少了, 数来数去也只有容颜和才学。
当所有人都开始传颂她的美貌和才识的时候,嫁妆之类的反而不重要了,或者说有时候名就是最好的嫁妆。
于是她开始刻意展现自己的这两点长处,那年她才十三岁。
首先是妆容, 孝期未过不能过于妖艳留人口实,但又要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美丽, 着实花费了她一番心思。
然后就经常抛头露面, 去参加一些文会、庙会之类的。人前她也不会刻意表现自己, 总是说三分藏七分, 这反而让她获得了更多的声誉。
她的计划是成功的, 很快洛阳权贵圈都知道武氏有女容貌举止皆为一时之选。
很多人家慕名来提亲, 然而孝期未过一切只能押后。
但不管怎么说,经过一番经营她面临的境况总算是有了一些改善, 对未来也没有那么悲观了。
母亲也开朗的许多,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妹妹去白云观上香。
白云观是新开的一座道观, 听说是模仿老神仙孙真人的紫霄观而建,里面多了许多神灵, 很受百姓的欢迎香火旺盛。
她们去了也有一会儿,想来应该回来了。
刚想到这里, 突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妹妹武畅带着哭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姐姐,姐姐,快开门,娘摔伤了。”
武舒脸色一变,起身跑去把门打开,见到了泪流满面的妹妹以及被人用门板抬回来正昏迷不醒的母亲。
其中一个人主动说道:“武娘子,老夫人在白云观门口滑倒了,身上没有一点伤却昏迷不醒。我们也不敢乱动,只能帮忙抬回来。”
事到临头武舒反而异常沉着,很客气的道:“谢谢大家帮忙,能不能麻烦大家再帮我把我娘抬到屋内?”
那人道:“武娘子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
于是众人又一起把杨老夫人抬到房间,武舒从所余不多的钱财中取出一些给大家作为酬金。
“谢谢大家的帮忙,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请大家收下。”
众人客气了几句就收下了,对她的表现也是称赞不已。
武舒可没功夫高兴,把大家送走又急匆匆的返回,找武畅了解详情。
事情和那些人说的有出入但也差不了太多,上完香回来的时候为了躲避一辆马车滑倒,头撞在一颗树上直接昏了过去。
没有外伤,人却昏迷不醒。
武舒听的心中一沉,她很清楚这种看不见的伤才是最危险的,尤其还是头部。
《仙木奇缘》
不敢耽搁,连忙去请来郎中诊治。
郎中知道她们家的身份,落魄的权贵那也是权贵啊,竟无一人敢于下药。
还是一个郎中禁不住她的哀求和重金, 给开了一副稳定病情的药方, 但那郎中也直言:
“武娘子, 不是我们不给老夫人用药, 而是无能为力。老夫人是内伤又是头部受创,天下间能医治的不出五指之数。”
武舒道:“烦请先生告知都有哪些名医能治我娘的病,就算是在天边我也要把他找到。”
那郎中看出了她的坚决,摇摇头道:“哎,这些名医要么在御医院,要么避世隐居不知所踪。但有一个人娘子一定知道,紫霄观孙真人。”
……
送走郎中,武舒马上就开始了行动,把家中所有能卖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武畅惶恐不安的道:“姐姐,我们……真的要去长安吗?”
武舒面色坚毅的道:“不去娘怎么办?”
武舒道:“可是京中我们一个人都不认识,又没有钱,如何生活?”
武舒抬头看了看房子,道:“这座宅子能卖不少钱,足够我们花用一些时日。至于住处,父亲和母亲有许多故旧,应当有人愿意施以援手。”
“实在不行……”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晦涩的道:“我们可以到庙观借宿。”
作为武则天的妹妹,武畅的智商也不低,尽管年龄还小却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容易。但正如姐姐所说,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武舒迅速把家中值钱的物件包括宅子一起出手,有人试图压价,她并没有认这个亏,而是寻找以前结交的人脉以原价出售。
她知道这么做会把自己之前积累的声誉付之东流,但这些东西已经是她们的所有了。现在每多卖一文钱,将来她们在长安就可以少作一分难。
该怎么取舍她心中分的很清楚。
用了大约四天时间把这些东西换成钱,她雇佣了一艘船载着母亲和妹妹踏上了前往长安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