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不要理他们,让他们自己玩去。”
面对唐军气势汹汹的冲锋,那名薛延陀小队长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然后就准备按照既定路线继续巡逻,其他队员见此也没有在说什么,跟在后面继续前行。
只是有些人心中不服,故意大声喧闹嘲讽,甚至有些人还举起手打招呼作出欢迎之状。
你们唐人不是想用这种方法炫耀武力嘲讽我们吗,那我们就把你们当成演戏的小丑,还给你们鼓掌。
但是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队长,这群唐人怎么还没有停下?”
那名队长回头看去,发现那支唐军骑兵队已经进入百米范围内,可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要知道以往双方相互戏耍,一般都会保持百米外的安全距离,以免真的差枪走火。
可今天这支唐军已经跨过百米安全线,他们想做什么?
不过此时他还是没有多想,只是恼怒对方太过分了,就说道:“放箭警告他们不要再靠近了。”
马上就有几名薛延陀士兵拿出弓箭朝唐军射去,不过看那歪歪斜斜的箭失就知道他们并没有认真。
就这么一耽搁的时间,双方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五十米范围以内。
见唐人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伙薛延陀人终于意识到不对。
可下一刻让他们肝胆欲裂的事情发生了,那支唐军也拿出了弓箭朝他们射来。
只不过唐军并不是射的空地,而是他们身上。
“啊!”两名薛延陀人措手不及被射倒在地。
此时这伙薛延陀人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惊又怒:“他们怎么敢,想和我薛延陀开战吗。”
只是没有人理会他们,骑兵全速冲锋五十米眨眼即到,唐军那明亮亮的刀锋已在眼前。
骑兵冲锋提前加速是非常重要的,一方有备而来,一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结果已经不需要说。
眨眼间这支薛延陀小队就全部被砍翻在地。
这支百人队正是华武带的,甩了甩戟上的血液,他大喊道:“兄弟们收菜了,都他妈别抢。”
这时一名手下来报:“队长,赵贞死了。”
华武脸上的笑容一僵,问道:“怎么死的?”
手下报道:“他倒霉,被流失射进嘴巴里了。”
华武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吐出一句:“那他该死。”
运气这么差,确实命该如此。
他们这支部队虽然不是着全甲,但重要部位都有护甲,里面穿的是绢帛制作的放箭背心。
最大程度的减小冲锋途中对方弓箭带来的伤害。
可是被直接射进嘴里,那叠再厚的甲都没用,只能怪命不好。
对面这种战死的人,千骑有着和其他不对截然不同的处理办法。
只见华武大声喊道:“兄弟们停一下,赵贞这个倒霉催的被阎王爷收走了,无主的人头就别抢了,都留给他。”
听说有人战死,众将士激动的情绪冷静了不少。
打仗的时候谁能记得住有几个人是自己杀的,难免会出现有争议的人头。
千骑的处理规则就是,这些人头能分的清就分,分不清的全部给重伤或者战死的人。
华武这也是按照规矩处置,其他人也都没有提意见。
毕竟袍泽人都不在了,谁也不好意思和他们抢人头。
更何况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谁也不知道啥时候这种事情会落在自己头上。
为自己考虑,也没人会反对此事。
最后统计人头,有十三个无人认领,算上他自己砍死的两个刚好十五个。
之后又打扫战场,把完好的马匹拖走,尸体上的钱财也搜刮一下。
搜刮的钱财自己留着,战马属于公共战利品,三成分给两位都尉,剩下的大家平分。
一切收拾停当,众人迅速撤离,只留下一地死尸体。
与此同时,无数起类似的事情在这块缓冲地带上演,短短几天薛延陀就损失了十余支‘巡逻队’。
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关键此事代表的意义不一般。
唐军真正下场了,这是比死人更严重的事情。
面对手下送上来的情报,夷男脸色凝重,道:“约束各自的部署,不要轻易夸过缓冲地带。”
“派个人去唐军那边质问,为何无故攻击我军。再派人去长安,将此事告诉天可汗,问他是何用意。”
众人见他如此处置,也都不在说什么。
别看他们平时很嚣张,以草原之主自居,可真让他们和大唐开战,心中还是很憷的。
当年东突厥何等强盛都被灭了,他们薛延陀还不如东突厥,可不敢轻易开战。
等手下人都离开,夷男脸上的表情却变得轻松起来。
他的儿子曳莽奇怪的道:“父亲为何如此?”
曳莽是他的庶长子,夷男对他的宠信甚至还在嫡长子之上。
之前就曾经上书给大唐,请求他死后把薛延陀一分为二,一部给嫡长子,一部给这个庶长子。
由此可见,他对这个庶长子疼爱到了何种程度。
面对这个儿子的提问,他也没有隐瞒,道:“唐人在这时候动手,说明他们还没有做好和我薛延陀开战的准备。”
见他依然一脸疑惑,就解释道:“打人之前要先把拳头收回去,这样下一次挥拳才更加有力。”
“且收拳的时候也可以迷惑敌人,以为要停战。”
“大唐如果真准备和我薛延陀开战,就不会袭击我们的探马。”
“反而会撤走缓冲地带的兵力,甚至引诱我们主动出击,如此他们才能名正言顺的出兵。”
他的嫡长子拔灼也眼热的参与进来,道:“如此一来岂不是置突厥于不顾,唐人不怕突厥人离心吗?”
夷男瞥了他一眼,澹澹的道:“唐人需要在乎突厥人的感受吗?只要大唐强盛,就不怕任何人离心。”
面对父亲这截然不同的态度,拔灼心中无比愤恨,却也不敢表达出来,只是对曳莽更加仇视。
……
定襄城的突厥贵族听说千骑四处出击,袭击薛延陀人,那叫一个高兴。
天可汗没有抛弃我们,派来军队为我们伸张正义了。
李思摩却在私下露出忧愁之意。
他的手下不解,问道:“薛延陀必不敢再跨境侵袭我部,可汗缘何如此?”
李思摩说道:“我现在越来越摸不透天可汗的想法了,如果他想借我突厥逼反薛延陀,就不会在此时插手。”
“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把千骑调了过来,且一来就四处出击,很是异常。”
那属下道:“会不会是大唐还没有做好战争准备?”
李思摩摇头道:“你对大唐的实力还是不了解啊,打薛延陀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准备。”
“遣一员大将统兵三五万,覆手可灭。”
薛延陀有军队二十余万,换成别的势力说用三五万人消灭如此强大的势力,肯定会被人认为吹牛。
可换成大唐,别人只会认为三五万是不是太看得起薛延陀了。
那属下顿了一下,重重叹了口气道:“唐军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啊。”
这句话最早是千骑放出来的,很快就被天下人说接受,并迅速成为了共识。
这句话对大唐的军心士气提振非常大,相对的,敌人受到的负面影响也同样很大。
总之就是,大唐的强大已经深入人心。
那边千骑也收到了转达过来的薛延陀质问,李孝逸给的回复是:
“缓冲地带是大唐圣人所划,不论是突厥军队还是薛延陀军队,都不允许进入,否则视为对大唐天子不尊。”
“不尊天子者,杀。”
一句不尊天子者杀,让夷男感到嵴背发寒。
这句话也彻底堵住了薛延陀所有人的嘴巴,其后各部纷纷约束自己的部下,不敢踏入缓冲地带半步。
反而是薛延陀的百姓,都喜欢到这边来。
因为在缓冲地带终于平静下来之后,李孝逸又再次发挥余热,和朝廷派遣到本地的流官合作,在这里开设了一个小小的榷场。
榷场可不是谁想开就能开的,没有朝廷命令敢私开榷场就是死罪。
但朝廷不能禁止百姓私下交易啊。
所以名义上这里不能叫榷场,是百姓自发形成的交易地点。
之所以要和当地官府合作,是因为朝廷不允许军队经商。
但官府是有资格跑过来收税的,通过收税来变相的管理这个小集市。
至于千骑,这个小集市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只是奉命守护这片缓冲地带,维护朝廷的尊严。
集市在这一片地方,他们提供保护有问题吗?
地方官和当地百姓为了感谢他们,送来牛羊美食犒军有问题吗?
一切看起来都没有问题。
这个世界上对金钱嗅觉最灵敏的无疑就是商人了,没多久这个小集市就传了出去,很多商人蜂拥而来。
大唐商人在这里出售的是食盐、糖、茶叶、瓷器、布帛等等生活用品。
而边境牧民提供的就是牛羊牲畜,羊毛、狼皮之类的东西。
李孝逸穿着便装在这里闲逛,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集市,他内心充满了成就感。
其实比起打仗,他更喜欢这种从无到有建设一方的成就感。
用陈真人的话来说就是,种田。
只是大唐首重军功,他又是家中次子,爵位没有加开国二字。
这种爵位是有代降的,过上几代人就没有了。
甚至运气不好,下一代人就没了。
那种有开国二字的爵位,才能世袭罔替。
不对,放到现在就是,只有加开国的爵位才有资格获得封国。
谁不想给自己弄个封国啊,所以他才应征参军入伍。
关键是,他确实有这方面的才能,大局观特别强。
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圣人、陈真人、他的家族,都在把他往将帅方面培养。
而他也更清楚,一旦他成为合格的将帅,封国之事短期内就和他没关系了。
哪怕他立下再大的功绩都没用,除非他因罪被边缘化。
这也是为什么第二次分封,受封的依然是部分宗亲和被边缘化的开国勋贵,那些大老一个都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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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大老也都一点不着急。
因为他们知道,朝廷不是不给他们封,而是他们太重要,朝廷离不开他们。
反过来说,一旦朝廷给他们封了国,就意味着离开权力中心了。
对于那些大老来说,这才是无法容忍的。
至于封国,以他们的功劳想要唾手可得,反而不着急。
在大街上闲逛,看看这种商品,又看看那种商品,还和集市商人闲聊几句了解一下行情。
表现的和一个富家公子哥一般。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茶砖了,看着那一块块用黄纸包裹的茶砖,他不禁感慨道:
“你说陈真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种在咱们那喂猪都不吃的东西,就这么弄成一斤的茶砖,就能换一头羊。”
敬恒言也深以为然的道:“是啊,这就是用不要的老茶烂茶做的,一斤茶三两梗,就这草原人还当宝贝一样。”
“据说陈真人想出茶砖的点子之前,茶叶在草原可是奢侈品,很多人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喝一点。”
李孝逸点头道:“说是草原人吃多了油脂,需要茶叶来洗涤肠胃,否则容易得那个什么病。”
茶叶生意并不是陈景恪做的,而是他给长孙无垢提的建议。
组建了一个茶业联盟,以这个联盟为矛头打开各种市场,为茶叶找到销路。
经过三年的经营已经初见成效,每年紧紧茶叶一项,就能为朝廷贡献百万缗的岁入。
这个钱对当前的大唐来说不值一提,问题是茶叶覆盖面积太大了。
中茶的茶农、参与的商人等等都能获益。
茶农的茶有了销路,百姓得到了实惠,这才是长孙无垢力主推行茶叶贸易的真正原因。
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比如棣州、青州等地的盐田,百姓也受益。
还有长孙无垢在沿海地区开设的罐头厂,让百姓的渔获有了销路。
由小见大,整个国家都在一点点改变,百姓的日子比之前好过了许多。
中原王朝的元气,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恢复。
这依然和陈景恪有关,随着他不听的游说,管仲的富民强国思想逐渐被大唐的高层所接受。
朝廷对百姓的管控和约束,正一点一点的松解。
时间缓慢流失,很快就进入了六月份,战马已经养肥的薛延陀终于忍不住蠢蠢欲动。
但就在大家都关注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事之时,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突发事件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契必何力率部反唐叛逃了,且逃往的方向正是薛延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