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儿子儿媳缓缓离去,卞夫人的心却升起一股极为不安的感觉,就好像曹丕此去会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她知道,上一次这种感觉传来的时候,正值曹操南下赤壁。
当时的曹操同样是傲慢无比,仿佛去捉拿刘备就犹如是探囊取物一般,不管自己和谋士们怎么相劝,都没激起他一丁点的警惕之心。
如今虽然换了人,但曹丕今日的表现比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他爹都吃了亏,那么这个依靠着父亲才能混到一官半职的儿子将来又会出什么事?
“不行,我得去找阿满问问……”
慌乱之下,卞氏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曹操。
因为在她看来,自己这个能从乱世当中杀出来,身居丞相高位的丈夫,就是这个世界最强的男人。
即便这个男人有很多不良嗜好,但卞氏从未埋怨过曹操一句。
她明白自己出身低下,也知道自己给曹操帮不上一点忙,便只能在丈夫处理公务,寻欢作乐之时,默默的做一个小透明。
而等到曹操疲乏劳累,在外边玩腻了的时候,她又站出来给予丈夫温暖,去尽一个妻子该尽的义务。
这次为了儿子,卞氏不得已主动去找曹操。
刚走出房门,她又觉得这么贸然前去不合适,于是便亲自前往膳房,打算做一碗粥,好有个借口先探探丈夫口风。
…………
这边卞氏忙活了个脚朝天,而另一边曹操也没闲下来。
在议事厅里,一众丞相府蜀官早已退下,却独留下了郭嘉没走。
老曹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郭嘉则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静静等待,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又过了好半天,才听曹操缓缓开口。“奉孝,你说这天子为何要封丕儿为屯骑校尉?”
郭嘉笑了笑,并不觉得曹操问题奇怪。
“呵呵,无非是野心再起罢了,看似封的丞相之子,是对您示好,但其实质却是想分化丞相的权力。”
“一来,用对曹家的封赏堵住您嘴,让您再短时间内再难更进一步,二来,他也知道丞相您宠爱幼子,如此敕封可让二公子重回众人视野,有了屯骑校尉这种实权军职,势必会有一些墙头草向二公子示好,天子想借此达到分化您权力的目的。”
郭嘉慢慢的说出了刘协心中所想,他的脸上满是对天子的嘲弄和不以为然。
“哼,刘协这是刚学了点韬略,就迫不及待的在孤面前卖弄啊,殊不知,他这点智慧是不够的。”
曹操撸了撸胸前的大胡子,对于刘协的看法跟郭嘉一样。
“是啊,分化相权倒是有些手段,但施展这种手段的前提,必须是他先有足够的实力与威望,才能够让人反抗不得,现在连他自己的小命都在丞相手上握着,他敢如此做,真不怕哪天暴病而亡不成?”
说到这,郭嘉嘴角的嘲笑越发明显,刘协这稚嫩的手段,在他看来就如同三岁小孩向着壮年男子挥舞拳头一般可笑。
但随即,郭嘉话锋一转。
“说到这种手段,二公子才是嘉见过用的最好之人,邺城之战,二公子借了城外我军合围之势,并州之变,又造了我军长久相耗之势,若是二公子在那个位置,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他是不会如此做的。”
“哦?”提起曹丕,曹操突然猛的坐了起来,本来闭着的双眼也突然睁开。
“今日丕儿选兵,孤本以为他至少会选一营青州兵,甚至他选虎豹骑,孤也很难拒绝,但没想到他居然去选那些从漠北带回来的野人,这些野人有什么好选的?”
曹操说话时的语气很不满。
明明当初听到曹丕没选他的兵马还有些窃喜,但现在想来又有些不服。
宁肯选一些野人都不选他曹操的兵马,是看不起他带出来的兵么?
郭嘉又笑了笑。
“这才是二公子的聪明之处,如果今日被赐官的是刘协,他一定会去选虎豹骑。”
“但是二公子嘛,他明白,不管是青州兵还是虎豹骑,这都是跟着您一路征杀出来的,他们为丞相之命是从,旁人根本无法掌控。”
“尤其是贸然接管这些军队,从粮草和后勤方面也会受到您的牵制,这只相当于获得了一个屯骑校尉的虚职。”
“而跟着他一起从漠北杀出来的兵马则不一样,这些人身为外来者,他们在中原的依仗只有二公子一人,因此一定会以二公子马首是瞻,况且千余人马也并不多,二公子一人完全能负担的起。”
“当然,这些仅是嘉个人猜测,二公子他就是认为自己不足以领兵才这么做也可能。”
听完郭嘉的话,曹操点点头。
“你这么说,孤心里舒畅多了,不过丕儿到底是怎么想的?孤心里始终没底。”
“还有那刘协,这么久都规规矩矩待在许昌,怎么会突然生事?是谁给他的底气?奉孝,你再帮着孤分析分析。”
老曹又提出了一大堆问题,许是真正感受到了来自冥冥当中的不安,这本该是享乐的时间,他都放弃了去找小寡妇。
郭嘉低着头思索了片刻之后,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
“或许是上次贺礼之时,让天子看到了一些破绽,他认为二公子是忠心汉室之人?想借此收拢汉室人心,顺便挑拨丞相父子关系,不过不管他怎么想,天子始终是我们囊中之物,他再厉害也翻不出手掌心。”
“至于二公子,他现在很简单,所作所为也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就像圣旨里说的,他是抵挡了匈奴一年之久的汉室忠臣,他是温文尔雅,胸有抱负的青年志士,也是即便身在漠北,还记得为父母准备礼物的孝子。”
“他对嘉等这些叔叔很恭敬,也对弟弟妹妹很温和,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但是……”
说到但是这两个字,郭嘉的脸色凝重起来,眉头紧紧的凝结到一处。
“嘉以为,二公子不该是这样,他当初未去草原之时,能在乱军中搏杀袁谭,如此猛将,行事岂会这般优柔寡断?他现在表现的像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儒士,这不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