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一个很富态的中年妇女,正在跟医生交谈着什么。
“没事,病人只是受了点轻伤,再观察一夜,没有出现呕吐、头晕等症状,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一扭头,见我睁开双眼,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来。
“你醒了……”他温和的语气,把我拉回现实。
我点点头,刚要开口,喉咙就火辣辣的疼。
“水……”
中年妇女激动地给我倒了一杯水,插上吸管递到我嘴边。
“你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她关切的模样,让我受宠若惊。
我含着吸管,咕噜咕噜地喝着水,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我是你姑姑啊……”中年妇女殷切地望着我,露出慈爱的笑意。
姑姑?小姑?
我猛的呛了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小姑?”我试探地叫道。
她立刻就红了眼眶:“是……是我……”
我从没想到,我跟小姑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里。
小姑告诉我,我坐的那辆大巴半路翻了车,车上死了七八个人,重伤十一个,我是唯一一个只受轻伤的。
“你啊,还真是福大命大……”小姑万分庆幸,说整车人就只有我乖乖系了安全带。
听说发现我时,我正倒吊在半空中,随身携带的大箱子就横在我和岩壁之间,救了我的小命。
箱子……
望着那变形的行李箱,我心知肚明。
哪是什么箱子给力,明明就是鬼仙出手,保住了我的小命。
我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那道宽阔的肩膀。
虽然看不清脸和细节,但我能感觉到他急切的心,以及那满溢而出的保护欲。
没错……就是保护欲!
电光火石间,鬼仙拼了命的朝我奔来,一双结实有力的胳膊,把我圈得好紧好紧,几乎要嵌入胸膛里。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跟男人这么亲密,感觉就……很奇妙!
我脸红心跳,害怕小姑和医生察觉出什么,我赶紧埋下了头。
“确实是命大……又或许是神仙保佑呢?”我意有所指,感激地看向那箱子。
或许是眼花吧,角落的箱子,竟然微微一动,似乎在回应着我。
小姑双手合十:“那是那是,神仙保佑,祖宗保佑……”
她和我继续寒暄着,医生护士在一旁给我做了个简单的检查,除了额头有点擦伤,其他都没什么问题。
小姑不放心,非要让我再住一夜,确定没事了再出院。
没办法,我只能乖乖地留在病房里。
短暂的接触后,我跟小姑逐渐熟络了起来。
她叫温秀娟,丈夫叫杨钧,有一双儿女。
儿子杨文彬今年刚上高中,女儿杨小雪念到了初二。
她和姑父在云城开了间酒楼,原本生意挺红火的,前几年因为疫情,大环境不太好,他们只能勉勉强强吧!
聊着聊着,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小姑,你怎么知道我出车祸的?”
小姑瞄了一眼我的手机:“有个男人拿你手机打给我,说你出车祸了,在县医院里。”
她还纳闷呢,我咋会有她的电话号码。
是啊……我怎么会有小姑的号码?
我顿时就不淡定了!
瞎子爷爷只给我说了小姑的地址,并没有电话,那这通电话是谁打的?
我不自觉扭过头,又看向了角落的箱子。
鬼仙的法力,已经厉害到能直接操控实物了吗?
鬼仙鬼仙,说白了就是一个厉鬼。
阿婆说过,鬼魂就是一团能量。
一般的鬼魂,人的肉眼是看不到的。
能在人面前显形、入梦、吓人的,多半是怨气深重的猛鬼、横死鬼。
这类鬼魂想要害人,多半是通过影响人的磁场和气运,以蛊惑来达到目的。
再往下,就是能驭物的厉鬼了!
这种鬼很凶的,身上的怨气、煞气几乎炼到了实质,能直接动手杀人。
见到这类厉鬼得赶紧跑路,千万不能招惹。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家鬼仙居然能驭物,难怪那个阴人不敢随意招惹他。
想明白后,我对鬼仙的感激之情到达了顶峰,他人还怪好的嘞,不仅护我周全,还替我通知了小姑。
“你们这场车祸,还真是邪门啊。”小姑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听医院的人说,那个司机一口咬定,是路上突然冲出两个人,他才会猛打方向盘翻车的。”
人?
我皱起眉头。
小姑八卦地说:“是啊,他说是两个半大的孩子。男娃戴瓜皮帽,穿长衫;女娃穿一身红裙子,扎俩小辫,突然就冲到了马路中间。”
听到这描述,我心中沉了沉,不会那么巧吧……
咋听着像是之前来我家敲门的纸人呢。
难道是那阴人搞的鬼?
“后来,警察调了监控,发现根本没人,一切都是司机的幻觉,不过我却觉得,那司机不像在撒谎……”
小姑嘀嘀咕咕,说多半是拦路的脏东西,被司机看到了,当成了人,才会发生这出惨剧。
我默默地裹进被子里,浑身发颤,如坠冰窟。
如果这件事真跟那阴人有关,我岂不是害了一整车的人?
那可是七八条人命啊!
我心情很低落,一闭上眼就是车祸发生的场景,以及一群缺胳膊少腿,浑身血淋淋的鬼魂。
心中的负罪感,压得我几乎喘不上气。
我拼命地挣扎,就在我快要憋死时,有人踹了我一脚。
我猛然惊醒,发现是被子捂住了口鼻。
一道黑影从床尾一闪而过,丝滑地钻进了行李箱里。
是他!
我的心怦怦狂跳,满脑子都是那些索命的厉鬼。
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强行挤入了脑子里:“万般皆是命,能在意外中丧生,都是该死之人。”
鬼仙这是在安慰我吗?
我冷静了片刻,突然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一车几十个人,死了七八个,证明他们命中该有一劫,不应该全怪在我的头上。
但如果真是纸人拦路,导致灾祸发生,我也脱不了干系,多半也是要受惩罚的,罪不至死罢了。
这么一想,我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正好护士进来给我量血压,我配合地撩起衣袖,刚把手臂伸过去,护士姐姐就咦了一声。
“小妹妹,你的掌纹好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