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婆子来墨家寨十年了。
细算之下是十年六个月零七天。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全因为当年发生的那件大事。
她的主人在京都凤凰山设计害死了昆仑四长老夏白柚,她和名叫小满的年轻男人是帮凶。
魏婆子负责引诱夏白柚去凤凰山。
小满以人皮易容术改头换面,扮演夏白柚的大哥暗中下蛊。
而他们的主人提前在凤凰山布施蛊阵,三人联手,使得疏忽大意下的夏白柚无力抵抗,悲愤自尽。
魏婆子并不清楚自家主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除掉夏白柚,是个人私仇又或是牵扯其它恩怨。
她没胆子追问,只知道夏白柚死后,为了避免两人的身份暴露,引起昆仑的追查。她和小满被主人安排在了距离京都数万里之远的墨家寨,隐世不出,与世隔绝。
魏婆子讨厌墨家寨,讨厌这里的安静偏僻,讨厌像坐牢一样失去自由。
她无数次的想要离开墨家寨,逃离这个让她心生厌恶的地方。
可她不敢,也不能。
她和小满的体内皆被主人种下了独特蛊虫,每隔半个月就得服用解药控制毒素。
一旦脱离主人的掌控,得不到解药,她必死无疑。
魏婆子年事已高,已是古稀之年。
即便半截身子埋进了土里,她仍旧不想死。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活生生的人呢。
再则,抵达墨家寨之后,那个从未在他们面前露过真容的神秘主人又安排了一件大事让他们去做。
不容拒绝,没得商量。
魏婆子敢怒不敢言,为了保命,她只能言听计从。
好在那件大事即将完成,主人法外开恩,同意这件事圆满结束后还他们自由。
眼看再有个两年就能离开墨家寨了,魏婆子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在小满擅自对那几个外人动手的时候,她是劝了又劝,拦了再拦。
可惜小满不听她的,被那个漂亮女人迷的神魂颠倒。
魏婆子拦不住小满,只能祈祷他顺利成功。别因此坏了主人的大事,连累到她身上。
此刻,小院的二楼。
魏婆子端坐在蒲团上,在她的前方,一炷以特殊材料制造的黑色燃香雾气寥寥。
小满嚼着口香糖自信道:“不用看了,老鬼做事我放心,那七个人铁定被困于阵中无法脱身。”
魏婆子左眼紧闭,单以通体发白的右眼看香。
与此同时,一只云斑白条天牛被她放在掌心。
“入神,借眼。”
魏婆子轻声低喝,将手中天牛抛向半空。
“嗖。”
天牛落于燃香上,吸食着浓郁烟雾,摇摇欲坠。
魏婆子右眼翻转,蓦然张嘴。
只听见嗡的一声,天牛飞入魏婆子的嘴里消失不见。
下一刻,发白的右眼变得血红。
魏婆子大声喘气道:“老,老鬼借阵眼逃走了,那七个人确实被困阵中。”
“哈,我就说嘛,便是匆忙布局,也一定可行。”小满兴奋道:“阵眼呢,老贺移哪去了?”
“院里桃树。”魏婆子应声道。
“桃树?”小满双眼半眯,皱眉道:“不行,桃树太容易找了,通知老贺换个地方。”
“井,阵眼移到井里。”
“让他们打死都想不到跳井才是唯一的生机所在。”
魏婆子点了点头,将正在燃烧的黑香折断,一口吞掉。
片刻,一只米粒大小的天牛幼虫从她的鼻孔钻出,爬行不见。
“老鬼放蛊了。”魏婆子如身临其境道:“他们关上了房门聚集在堂屋中央。”
“没用的。”小满笑着耸肩道:“顶多一个小时,房门就会被天牛咬的千疮百孔。”
“你怎么知道他们找不到阵眼呢。”魏婆子脸色潮红道:“领头的女娃娃不简单,她既然敢带人来苗疆,擅自闯入养蛊为生的墨家寨,一定有所准备。”
“她们在明,我们在暗,有手段尽管使呗。”小满眼露精光道:“我看上的女人,总要有点本事才好。”
“她越厉害,我就越有兴趣。”
“野马难驯,性格激烈,却比普通的马让人沉醉。”
“就如当年的夏白柚,若不是主人非要她死,那种极品女人,我可真舍不得下手。”
魏婆子讥讽道:“夏白柚不死,天下间谁敢染指苏星阑的女人?”
“你以为昆仑灵师一脉吃干饭的?”
“你以为苏星阑在玄门大开杀戒闹着玩的?”
小满尴尬道:“说说而已,不必当真。”
“主人除掉夏白柚后,在她体内留下了噬魂蛊,吞其三魂。且以通天手段抹去她命中天机残留,避免昆仑推演天机寻找我们。”
“哎,主人可真厉害。”
小满满脸敬佩之色道:“做事滴水不漏,让苏星阑白费十年,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呵,瞧你对主人的崇拜,是打算一辈子跟着主人咯?”魏婆子故作随意的试探口风。
小满颇有深意的拍了下魏婆子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只是好奇主人的真正身份。”
“你想想,华夏大地上能有主人这般手段的不外乎那几个高人。”
“他每次见我们的时候都带着面具,声音也在刻意转变,这说明什么?”
魏婆子不假思索道:“怕我们看清他的长相,露出风声让昆仑知晓。”
“错,大错特错。”小满坐在躺椅上,摇晃着说道:“世间相貌亿万之数,若他只是普通人,我们看到了他的长相又能如何?”
“告知昆仑,昆仑就能找到人了?”
“天底下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仅凭外貌,昆仑绝不可能找到杀害夏白柚的凶手。”
魏婆子踌躇道:“那你的意思是?”
小满长吸口气不再作声。
魏婆子继续道:“你怀疑主人是六大势力中某个大人物?”
小满嬉笑道:“何必让我说出来呢,你敢说你心里一点答案没有?”
魏婆子嘴唇干涩道:“有想过,但不敢想。”
“那就是了。”小满神色庄重道:“我们虽然被主人掐着命脉,可说到底,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夏白柚的事,他是主凶,我们俩是帮凶。”
“此事一旦揭露,主人或许还有保命的方法,可我们俩一定会死。”
“好奇害死猫,有些事放在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