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家境尚好、工作不错,临近退休,还是个男的,在居民区养鸽子,这种人往往有些自以为是,医生的建议未必就听得进去。
眼前这位男患者大概率也是这样的。
边沐清楚,跟这种患者打交道,除了精湛的医术之外,还得拿出相当大的耐心才行。
更何况,他曾经还是陆式远的病人。
边沐猜测,像他这种程度不是很重,需要长期保守治疗且没有更好的根治方案的情况,站在陆式远的角度,也就没什么油水,相信陆式远对他应该没什么兴趣。
治疗起来也就不是那么尽心了。
这不能说陆式远医术不行。
“夏先生,您是知道的,中医诊断、治疗不象西医那么直观,所以……我尽可能给您解释得详细一点,如果您认为有必要,我们可能还得拍个片子查查肺部的情况。”边沐笑着解释道。
“诶?!边大夫!有这个必要吗?我肺上好好的呀!怎么?重复检查?多收费?不合适吧?”患者夏先生开始质疑边沐的行医动机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如果您认为有必要’,就目前的检测结果,结合您的生活习惯,我的诊断大体是这样的:您家室内那截步梯坡度太陡峭了,都快赶上直上直下了,四十多只鸽子,每天得吃多少饲料?那饲料是您亲自搬运上去的吧?”
“对呀!你也知道,现在的人工费可贵了!雇人不值当的,我这身强力壮的,自己就干了。”
“呵呵……这不麻烦就来了嘛!这人一过五十,膝关节自然也就退化了,您能力强,手头宽裕,原本没有必要从事体力劳动,就算自然退化,那也不至于影响您正常生活,结果,因为一群鸽子,您把自己的膝关节给整出病了。”边沐笑着解释道。
“不会吧!就算搬几袋玉米、高粱什么的,我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膝关节给压坏吧?”患者夏先生质疑道。
“您仔细回想一下,您上楼上喂养、逗弄鸽子的时候,戴口罩不?”边沐启发道。
“不戴啊!”
“您很能干,也爱干净,我们不用实地考察也能想象出您楼上养鸽子那地儿是个啥情况,但是!鸽粪、鸽子羽毛携带的外来病菌、特别细小的废羽……您有能力做无害化处理吗?”边沐反问道。
一听这话,患者夏先生不吭声了。
“综合其他医生综合诊断,您应该已经有肺部结节、初期慢性肺炎之类的肺部症状了,得亏您生活条件优越,自身体质还不错,一次又一次仗着年纪还不是很老就都抗过去了,但是,站在我们中医的角度,您体内气机系统已经受到很大伤害了,气血运行跟其他同龄人相比也差了很多,膝关节它也是讲究气血顺畅的,久而久之,加上外力磨损,相对而言,您的膝关节周边就成为最薄弱的地方,最后自然就发病了。”一边解释,边沐还在病案纸上画了几副草图给患者夏先生看。
患者夏先生沉默了。
边沐不再多说什么,往椅背上一靠,随手将手中的中性笔在右手指尖轻轻转动了一会儿,中性笔就象被赋予了某种灵气似的,轻轻巧巧地在边沐指尖翩翩起舞。
对面武大夫瞪大一双秀目惊奇地看了边沐几眼,觉着边沐还真挺神的。
过了一会儿,患者夏先生开口了。
“能治吗?”
“可以!”
“是不是先得把鸽子送人啊?”
“那是肯定!它是最初的病源嘛!”
“就没有其它更好的疗法了?”
“病根不除,您说,再好的药再科学有效的治疗方案有能啥大用?!那不干耗吗?怎么?您这是打算十年之内做膝关节置换手术了?”边沐笑着回复道。
一听这话,患者夏先生脑袋一扑棱,眼神里顿时飘过几丝惊慌的神色。
“不,不!那我听大夫的,不过……那么名贵的鸽子,这要处理起来,怎么不得一两个月啊!我总得给它找个好点的人家吧!”
“呵呵……要不这样吧!我给您开张单子,您先做个ct检查吧!看了结果,咱再讨论您现在所持的态度。”边沐不软不硬地刺了患者夏先生几句。
患者夏先生应该文化程度不低,一听边大夫说话这口气,联想到外面关于边沐医术的传言,低头琢磨了一下。
“边大夫!你也是为我好,我心里有数,今儿回去我就把楼上清空。”
“就是嘛!居民区养鸽子它本来就不合适。”说着话,边沐给他开了张艾灸理疗单,打发他上针灸科找梁大夫做艾灸理疗去了。
看患者夏先生走远了,武大夫抿嘴笑了笑。
“你是不是有点烦他啊?打发到老梁那儿做治疗去了。”
“呵呵……那倒不至于,居区区养鸽子,自己找死也就算了,这不祸害四邻居嘛!”边沐笑着回应道。
笑了笑,武大夫再不多说了。
……
截止到中午下班那会儿,边沐他们四个一共接诊了同科同事那儿出来的8位复诊病人。
传言不虚啊!
“今天这事咱们四个心里有数就行了,最好不要跟其他同事议论这事儿,回家也尽量不要跟家里提,我简单分析了一下,此事万一有什么不良影响,倒霉也是我一个人,跟你们三位应该没什么关系,所以……保持沉默对大家都好。”临下班之前,边沐特意叮嘱了几句。
“那8位我看你处理得都很妥当,放心!万一有小人从中作祟,我肯定站出来替你作证。”武大夫笑着说道。
林护士很谨慎,没吭声。
小孙护士资历不够,觉着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哪有自己说话的份,把头一低,也没吭声。
“谢谢大家紧密配合,快回去吃饭吧!”说罢,边沐率先离开诊室约黄伯喜吃饭去了。
……
贡院街,西二道巷,“老安面馆”。
“早就馋这一口了,今天沾你光了。”说着话,黄伯喜给边沐倒了杯清茶。
“有点简易吧!就一碗面?”边沐笑着说道。
“还有干炸小黄鱼、滚龙豆腐、地三仙,全是好菜!要不,多少喝几杯?”黄伯喜笑着说道。
“不了!下午还得上班呢!您自便!”边沐原本想说说自己已经开始接诊科里其他同事治不好的病人那事,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黄伯喜这人私心比较重,有些事还是别告诉他的好。
“老安面馆”主打羊肉揪面,大宽片子,q弹筋道,是丽津当地的名吃,来晚了都不一定能座。
“听说你在质询现场表现得很骁勇啊!大伙儿都说你替其他同事出了口闷气,吵吵着集资请你吃大餐呢!”
“嗨!正当防卫而已,运气好,他们准备得不大充分,让我钻了个空子,对了,我这备了个方子,灵芝、人参都是现成的,麻烦您给个长辈配点丸药,水丸,小的那种。”说着话,边沐打怀中取出一张处方递给黄伯喜。
仔细研读了片刻,黄伯喜笑着说道:“这人跟你关系挺近的吧!这么高规格的方子。”
“还行吧!这次您得收费,不然,下回我就不好开口了。”
“算了!老规矩!只收工本费!这人既然是你长辈,我也得略表敬意不是,下回再说吧!”
“那谢谢了!”
“自己人,不客气!”
二人正聊着呢,老安家二闺女端着一个大托盘已经开始上面上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