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要走。”吉高由理子身上穿着单薄的浅灰色的阔领T恤,配了条不怎么搭的直筒牛仔裤,脚上则是白色的夹趾拖鞋。明明看着就很不搭调,但是夜风撩起她半长不短的头发露出雪白的脖颈,模样竟和几年前的那个女孩重合了起来。
“是啊,天一亮就要走。”大半夜的林田海却戴着墨镜,嘴上还叼着一根烟,是焦油量就毫克的米国精神,壳子的颜色比六毫米的那款稍微深一些,其他的就没有任何区别了,“有没有什么要我帮你带的?”
双手抱在胸口,吉高由理子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低着头摇了两下。
“呵。”林田海失笑,这女人很少会露出这副模样,“我很快就回来了。”
还是那个便利店的门口,还是凌晨两三点钟,一男一女依靠着橱窗站在外面,沉默地看着彼此。最终还是吉高由理子先受不了了,挥起拳头在林田海的胳膊上捶了一拳,“干嘛这么肉麻地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偶尔这样挺好的。”林田海笑着按住吉高由理子的脑袋,用手掌她蓬松的头发,像在摸一直偶尔安静下来的坏脾气的猫。喜欢她的粉丝很多,却从没有人会将她跟“温柔”、“羞怯”、“我见犹怜”这些词联系起来,大概也只有他能看到她藏在面具下最真实的一面了。
“回去吧,我有点冷了。”吉高由理子搓了搓胳膊,给林田海看上面的鸡皮疙瘩。
女人很奇怪,天热的时候你碰她一下都能甩脸色,说嫌热嫌汗太多,天冷的时候她又会用腿夹着你的腰,你挣扎一下她又冲你甩脸色,说你热情散了感情淡了……房间里一整夜都开着空调,所以毯子全被卷走了,林田海早上直接就是被冻醒的,不过他却没去关掉空调,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洗漱更衣。
“会长。”车子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几个黑西装的大汉一字排开,恭恭敬敬地鞠躬问好。
“嗯,走吧。”这里是一般的住宅小区,林田海摆了两下手让这几个人搞得别太夸张,他自己则什么行礼都没带,直接就坐上车往机场方向去了,这次是要先回家一趟的,而家里自然什么都有。
车子在首都高上飞驰,两侧的景物急速后退着,就在林田海对着大海发呆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来电显示的备注是“氟伏沙明”便接通了,“喂?”
“您好,请问是林田海林先生吗?”电话那头的慵懒的女声问道,听声音可能是刚睡醒。
“嗯,我是。”林田海回答道。
“吉高小姐想要告诉您,什么都不用带……早点回来。”吉高由理子把说完,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断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用手机玩出固话座机的效果来的。
林田海笑了出来,他没记得自己有提过结婚之类的词,对未来也从未有过规划,可吉高由理子最近却一副得了婚前忧郁症的样子,实在让人不解。难不成是产前忧郁症吗?一想到这里,他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2014年从东京到森圳是没有直飞航班的,一般要经停桃园机场或者九龙机场,时间最少也要五个小时,湾流G-550本就比一般的四小时圈的民航机型快,所以三小时后飞机就在宝安机场落地了。
家里派了车子,林田海倒是不用费心再作其他安排,一行人直接就回家去了。这次他回来是为了授勋法兰西荣誉军团奖章,算是一件大喜事,所以田有纪专程先从纽约赶回来在家里张罗了场家宴。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回来了么。”林田海的外公田大有站在门口特意等着外孙,看似好像是太过喜欢这外孙,实际上却是在落他的面子给他难堪,“这国内啥荣誉没有,在洋人那儿却是奖章奖杯拿了一堆啊。”
“爸,你说这叫什么话,阿海能拿法兰西荣誉军团勋章,可是莫大的光荣。”舅舅田守纪不满地拉了父亲一把,这次可是上头都放了话要好好宣传一番的大事儿,老爷子这是在给谁找不自在呢?
“哼,排场还不小。”田大有朝外孙身后的一群西装大汉瞥了一眼,在说谁不言而喻。
“阿海在外面得罪的人不少,安全上多注意点是应该的。”田守纪给妹妹打了个眼色,让她赶紧把老头拉进屋去,不然站在外面给外人看到了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来,换做以前野菊算了,可现在外甥的受关注度这么高,随便上个新闻都能带起很大的节奏。
“就这样,不还是不肯回来么。”田大有即便被女儿拉着衣服往里拽,嘴里还是没停。
林田海早就习惯了自己外公的这张嘴,要是跟他老人家置气他还气不过来呢,这老家伙重男轻女,从来就没把女儿当成自己孩子过,而外孙既然有个外字就更和他不是一家人了,然而有事儿了他就没麻烦过儿子,总给女儿添负担。可这又能怎么办呢,他不拿田有纪当女儿,田有纪还能不把他当爹么?
“阿海,今儿在这吃个晚饭,明天你就忙正事去。”田守纪这个当舅舅的,还是非常明白事理的,只可惜夹在姐姐跟父亲中间经常里外里不是人,“过几天放长假了,让你弟弟和弟媳也到东京去玩两天,你可要好好招待一下。”
“阿海你也是,看你弟弟那边都快有个结果了,你就不知道努力一下?”舅妈站在边上笑着催促林田海赶紧结婚,几乎每个家庭里的长辈都这样,逢年过节见到晚辈最大的乐趣就是叨咕这些。
穿过院子进了里面的堂屋,酒席的冷盘已经摆好了,为了给屋里降温空调开得很低,而田大有进来就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旧军装披在了衬衫外面,胸口两枚大大的纪念章,仿佛在向别人炫耀他也有这些“身外之物”。
林田海差点没笑出来,心说您老这是纪念章又不是军功章,得瑟个什么劲儿啊,可随即他就听到自己的外公开枪……不,开腔了,“想当年我是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干尼本人,你小子可以,现在也是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干尼本人。”
“这……”林田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