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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是个嗅觉敏锐的优秀青年。

就这几秒钟的工夫,对于火锅同志突然提到体香成份的问题,她脑子里已经七弯八拐的琢磨了个七七八八出来。

火哥不是没事儿瞎掰扯的男人,他既然这么说,这中间必须有他的道理。

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她犹然想起来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半睡眠状态中似乎听到他提到过沂蒙山,还提到石头奶奶讲的故事。

沂蒙山,故事……

六年前石头的枉死,还有沂蒙山小清新的山山水水,在她心里的印象自然是深刻的。带手电的光亮中,火哥紧握住她的手往上攀爬时,彼此手心的汗湿滋味儿,都犹在心头。

不过,石头奶奶和石头妈当年讲的事儿挺多的,沂蒙山的历史,《沂蒙山小调》的历史,乱七八糟的都有涉猎。仔细一思过,石头奶奶苍老而绵长的声音依稀还在耳边。

如果,单要说她讲的故事么——

抗日战争那会儿,国共第二次合作,国民党军的王牌狙击手和八路军的一个妹子相爱了。在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最奢侈的东西便是爱情。在一次与小鬼子的反围剿战斗中,妹子被鬼子炸瞎了双眼,而远远的地方,因执行任务而潜藏不动的狙击手眼睁睁从狙击镜里目睹了这一场血淋淋的战争……

看着心爱的姑娘被鬼子糟蹋,至始至终,他一动没动,因为他当时要击杀的是鬼子在该地区的最高指挥官,目标还没有出现,他便不能暴露……

抗日战争胜利后,狙击手找到了已经回到沂蒙老区的瞎眼姑娘,和她结了婚。此后,在风吹过的麦浪里,总能听到他一遍一遍吟唱《沂蒙山小调》的声音。

很哀很悲很凄美的一个故事,以上是故事的简略版,于是,那天晚上,她和火哥开的几句玩笑话倏地映入脑海。

——火哥,感动不?

——嗯。

——你说要是我也瞎了,你会牵着我的手给我唱歌不?

——能想点儿好的不?

——火哥……

瞎眼?!香味儿!药物,成份?

将故事与火哥的话一组合,她似乎从中嗅出了什么味儿来。心里顿时一凛,综合分析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脑子腾地炸开了。

难道说,她身上的香味儿,对她的眼睛会有影响?

这是她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毕竟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这味儿是她身体自带的,要有毒什么的首先自然联想到的就是她自己。

“火哥,是不是我的眼睛有问题?”

“瞎扯什么?没有。”

男人的声音又冷又硬又坚决,回答得也很迅速。

但连翘并不是普通的姑娘,她有自己的判断力,将所有的这些蛛丝马迹揉和起来一思索,这就是最普通的逻辑推理了,这个答案也是目前最贴切的。

不过,火哥是什么样的男人,她心里更清楚。

出于对她的呵护,那个男人绝不可能直接告诉她真相。毕竟她怀着孩子,他指定会怕她受到刺激啥的。这事儿弄得,就像所有将死的病人家属都喜欢对病人隐瞒病情一样!

好吧,她决定领他那份儿情。

只不过,她是那么容易受刺激就倒下的人么?事儿越大越冷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性。

目前,她只要找到这事儿的知情者纳兰女士一问,什么事儿都明白了。

而现在,她要做的便是保住艾擎。

至少,她得让他顺利回到m国。她心里非常的清楚,艾擎之所以迟迟留在国内没有走,至少有80,的原因都是为了她。

对于他给予的守护,她无法回应。但是作为朋友,眼见他有事儿而袖手旁观,绝对不是她连翘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为了朋友,必须两肋插手。

一秒,二秒,三秒……

彼此呼吸清晰可闻的沉寂几秒后,连翘的语气很快并沉淀了下来,她没有再追问火哥关于自己眼睛的事儿,而是直接讲明了自己现在需要做的事情。

“火哥,能不能请你,不要动他,让他离境……”

“理由?”

听着火哥平静得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连翘咬了咬下唇。想要出口的话首先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又在嘴边反复咀嚼之后,她才微笑着说。

“他对我和三七有恩,滴水之恩,当涌泉报,这是我父亲教给我做人的道理。”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说辞了,至于另外那些绝对只能起反作用的话,她当然不能说。

搬出自己的父亲来,说白了,也是给火哥的心里施压。

果然,电话那边儿沉默了。

在这异常难耐的等待过程中,她觉得自个儿的心脏如同被水中的漩涡给搅和进去了似的,生拉活扯的力道让她屏紧了呼吸才能阻止那种慌乱。

如果他不同意,她该怎么办?毕竟这事儿不小,不依靠他的力量,她有个屁的办法。

好半晌,电话那端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连翘,既然你说了,那么我便会去做。”

眼窝儿一热,连翘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动,她心里明白要让一向遵从组织原则的火哥要说出这句话来有多难,而且,这还是让他放过一个被他潜意识里例为情敌的男人。

“谢谢,你现在要不要回来和我一起去看爸爸?”

“这次不去了,我这边儿还有些事走不开。下次,我带你去看他。”

略微有些失望,连翘觉得他这话怪怪的,但是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这时候,她也没什么心思去计较这种扯三天三夜也扯不出道理来的事儿了,毕竟活人的事比起死人来更为紧急。

于是,她笑了,“行,那就这样吧,晚上回来再唠……”

“好。”

这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互道再见后,放下电话,连翘静默着思索了一会儿,跑到镜子边儿上仔细瞧了瞧自个儿的眼睛,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啊。

明晃晃的,水盈盈的,还是那么漂亮……

算了,还是问纳兰女士吧!

接下来,几乎第一时间她就拨打了国际长途,瞎眼的女人可不美!

纳兰女士的电话,回国之后她一直没有打过,而她也没有找过自己,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有时候觉得吧,她俩真心不像平常的母女,长长的时间和距离,让亲情变得有些失去了味道。

此刻,她顾不上时差的问题,也顾不上纳兰女士是否在睡觉,寻着记忆里的号码先拨打了纳兰女士的住宅电话。

可是,竟然无人接听。

再换了手机,号码竟然是空号……

纳兰女士哪去了?!按m国的时间来算,这会儿半夜三更的,她能去哪儿?既便她不在,还有她那些衷心的部下呢?也听不见电话?

到底是她的亲妈,一时间,她这次是真着急了,心脏慌乱得狂跳起来!

再拨了几遍,结果没有区别。

她,会不会出啥事儿了?

心里忐忑不安,怎么办?

现在能联系到纳兰女士的人,除了艾擎,再没有别人了。

换了号码拨过去,艾擎的电话到是很快便接了起来。

她不蠢,按照火哥刚才电话里的意思,艾擎既然被警方调查,那么电话估计也会被监听,所以她在电话里什么话也不敢问想知道的问题,只是开了几句普通朋友的玩笑,然后和他约了个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一通电话打下来,她心里已然明白。

艾擎同样也知道自己在被监听,因为他对她说话的时候太过生疏和客套。

走出卧室的时候,她摁上了房门的扶手,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竟然溢出了冷汗来。

略一寻思,她决定先按原定的计划去给爸爸扫墓。

然后,还得去见一次艾擎。

……

连翘的爸爸葬在京都市市郊的烈士陵园。

九月初的京都,天儿已经很热了。

然而,牵着三七走在这不管风景如何秀丽都难掩哀伤的地方,她却觉得阵阵阴冷,心里天翻地覆一般的浪潮汹涌。

原本以为今儿能带着火哥一起来祭奠爸爸的,可是……他大概还是无法面对吧。

她如是想。

汉白玉的墓碑前,任由飒然的微风吹拂着她素雅的长裙,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人活在世上,什么恩啊怨啊情啊仇啊都特么太扯淡了。

“妈妈,外公睡在里面吗?”

三七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她蹲下身抱着眨巴着大眼睛的女儿,微笑着说。

“三七,叫外公。”

“嗯,好的,妈妈。”

学着妈妈的样子蹲下小小的身体来,三七小美妞用自个儿的小手扒拉着墓前的几颗小草,脸上笑得很甜,“外公,我很爱你,我是你的孙女儿连三七,我和妈妈来看你了。”

听了女儿的话,连翘鼻子微微一酸,随即默然。

更多的,还有沉重。

墓碑上的爸爸,容颜依旧,自从他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副照片之后,便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了,任何时候,他都是那个英武的特种军官。

——英雄功高换民族幸福,烈士血汗保国家安全。

不知道怎么回事,望着这副楹联,此刻,她心里觉得特别的闹心。如果爸爸真的是因为泄露国家机密被火哥枪杀,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副正气大义的楹联存在?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和爸爸说,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当心里的亲情与爱情彼此冲撞,当她觉得自己违背了社会道义之时,该怎么和父亲交待?

她郁郁寡欢的扫墓,三七小美妞反而开心得不行。

不用上幼儿园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因为她又可以见到爱叔叔了。

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儿,感情这玩意儿都是置根在内心深处的,和艾擎长达六年时间的相处,让三七对艾擎的感情,绝非普通的叔叔可比的。

要说那里面没有渗入亲情,谁都不会相信。

所以,在前往与艾擎约定的那个餐厅的路上,三七小美妞小嘴里始终都在叽叽喳喳地念叨着爱叔叔又如何如何了,自己是如何如何想念爱叔叔了。

餐厅的某间包厢里,艾擎比她们娘俩儿更先到达。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腰身儿笔挺,唇角勾着一抹柔和的微笑,若隐若现的充斥着难以言状的男性魅力,见到她们推门进来,他微微抬手,那昂贵的亚麻色衬衣袖子也带着他的格调。

温暖,柔和。

“爱叔叔……”

看到他,三七咧着嘴笑着几乎是放小跑过去的,猛地蹦哒到他的身边儿,爬上他的膝盖就揽住了他的脖子,小脸儿贴到他的脸上,小女孩清脆的声音述说的全部都是想念。

小孩子从来不藏情绪,三七的笑意像一抹灿烂的阳光,“爱叔叔,我想死你了……想死你了……你为什么都不来看三七啊……”

眉头微微一动,艾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倾身,将小丫头搂在怀里,拿自己的下巴去蹭她的额头,那脸上泛着的似水般柔和的表情,谁又敢说不是父亲般的疼爱?

没有听到他回答,三七又仰着小脸问,“爱叔叔,你不想三七吗?”

大手微微一颤,艾擎眼睑微敛,笑着吐了一个字。

“想。”

一别几月,他怎么会不想,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他对三七的感情不输于任何一个人。

望着三七小美妞的额头上的细小汗珠,他有些心疼。

“傻丫头,跑那么快干嘛,热了吧?”

“天儿热,我想见爱叔叔,从停车场一路都是跑进来的,所以出汗了……”小三回答得仔细。

抽出一张纸巾,他替三七擦了擦小脸,想了想又从自己兜儿里掏出干爽的手绢来,将它展开垫在三七汗湿的后背上,那动作仔细得比许多做过父亲的人都要娴熟。

嘿嘿一乐,三七说了声谢谢,眨巴着眼睛,又嘟着嘴说:“爱叔叔,三七可想你了……”

老实说,在没有这次分别之前,三七是总爱欺负他的。可是小别后的相聚,让感情外泄善于表达情绪的三七小丫头情不自禁一遍遍说起自己的想念来。

同时,她的话,又把艾擎的心渗染得越发柔软。

捏了捏她的小鼻头,艾擎转过头来对上连翘若有所思的眼睛,笑得蛮绅士,“菜我都点好了,不知道还合不合你的胃口!”

不动声色地拉了拉餐巾,连翘也笑了,揶揄道:“我这人好伺养,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不挑食的!”

一听这话,艾擎浅笑着摇了摇头。

风姿卓越。

虽然他再没有当年那副倾倒众生的妖孽脸庞,但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他绝对贴合。这个男人,不管举止还是作派,一言一行都带着那种旧时魏晋名士,王谢公子的高贵姿态。

菜一道一道的上来了,不停给三七夹菜的空隙,艾擎也没忘了连翘。

然而,当他将一块儿西湖醋鱼放到她碗里的时候,猛然闻到鱼腥味的女人,突然下意识地掩住嘴就往洗手间跑了。

胃中翻腾,她又要吐了!

望着她跑得飞快的身影,艾擎嘱咐三七乖乖吃就赶紧跟了上去,见她趴在洗手台上难受得干呕个不停,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心疼替她顺着后背。

在m国的时候,她怀着三七也是这般难受的,那时候他照顾她,因为不懂总是手忙脚乱,现在说来也算是小有经验了。

对他摆了摆手,连翘就着水龙头的水嗽了嗽口,狠狠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望着他笑了笑。

“谢谢!”

“好点儿了没有?”艾擎一脸的担心,扶住她的肩膀连声询问。

连翘回答得有气无力:“好些了,没事儿,怀孕的正常反应。”

“我知道,都是我疏忽了,等下你先喝点粥。”

从洗手间出来,艾擎便叫服务生撤掉了那份西湖醋鱼,换上了温热的清粥一碗。孕吐之后刚才还脸色苍白的连翘脸上又慢慢有了红润,神色也恢复了正常,开始埋起头开吃。

两大一小三个人脸上都微笑着,聊的话题也有些不着边儿。

连翘心里在思索着该怎么问,艾擎则是在等待她的问题。至少小三七么,心情愉快得小嘴叉子都快要裂到耳根了,正食指大动的与食物大战着。

这副画面,怎么看,怎么像温馨的一家三口在聚餐。

喝完小半碗粥,连翘觉得自己已经缓过劲儿来了。遂放下了筷子,隔着桌面儿望向对面唇角含笑的艾擎,切入正题:“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艾擎一怔,旋即也快下筷子,漫不经心的笑容看上去似乎并不以为意。

“所以,你今天其实不该来的。”

连翘浅浅的笑了笑,说得很真诚:“你是我的朋友,你有事我不能不管。还有,掩耳盗铃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些人既然调查你,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关系,遮遮掩掩的不是更让人起疑么?”

一听这话,艾擎潋滟的眸底似乎镶入了星光一般,蓦地变得璀璨起来。那大提琴曲调一般低沉的嗓音里饱含着沧桑,却又十分悦耳地问她。

“哦,说说年地,咱俩是什么关系?”

他的眸子里,一半是玩笑,一半是认真。

痞痞地对他咧嘴一笑,连翘揉了揉自个儿的额头,戏谑地瞪眼睛:“靠!你啊,三十几岁的男人了,脑子还装的豆腐渣呢?啥关系,你说啥关系?朋友呗!”

对于京都人来说,‘靠’字儿,‘丫’字儿,大多数时候其实都不是骂人的。更多的时候可以把它们理解为一种语气助词,朋友之间偶尔这么说话,表示彼此关系比较亲密,正如‘操’之一字,大多数时候,它其实也不是骂人的,而是说者情绪的一种贴切表达。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祖先留下的文化和文字文明,如果有一天这种非遗文字失传了,大概也算得上是国之损失。

话题扯远了,笔者绝不提倡将‘操’字对不熟悉的人使用,为此引起的被群殴事件,概不负责。

总之,当连翘说算这个靠字儿之后,艾擎就笑开了。

他小时候在京都生活过好些年,自然也明白上述意思。当然更明白的是:对面的女人对他,疏而不远,近而不亲,更多的是含蓄的距离。

他除了用同样的玩笑将话题扯开,还能如何?

学着京都话里的痞气,艾擎的话这次全都是玩笑了,“现在你随便扯一个过来问问,人家指定说咱是一家人。”

“丫的,谁跟你一家人,少跟我套近乎啊,不认识你。”

摸了摸鼻子,艾擎轻笑,“也是,你长得那么柯碜,要真是我媳妇儿,我不得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滚犊子吧,看哪凉快,赶紧去吹吹风。”

“小骗子,不如你就收了我做小吧?”

“无聊……谁要你?”

“呵呵……”

咧着嘴,彼此相视笑了笑,这话匣子一拉开,叨叨了几句有的没的,连翘便不再憋着那股子别扭劲儿,敛了神色,严肃了表情,略一思索,便直接了当的问他。

“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艾擎一愣,望着对面的女人,眼眸里含着淡淡的笑意,“这话你得分解开来问。人不是我亲自动的手,但那药的确是我提供的。”

他的话并没有让连翘有过多的意外,不过对于他如此坦然的承认到是吃了一惊。抿了抿唇,她招牌工的笑容再着促狭,“你到是蛮老实。”

“在你面前,我知无不言。”

“为什么那么做?”

“因为她该死。”

“因为她知道太多组织机密,还是,因为她知道021是谁?”

目光微微一闪,艾擎抽了张纸巾替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瞧他俩的三七擦了擦嘴,又拍拍她的小脑袋让她继续吃,才笑着说,“其实啊,这话你可以直接问我,我说得会比她准确得多。”

对上他含笑的双眼,连翘摇头,“我不会问你,因为我们是朋友。”

心里好一阵抽痛,朋友两个字让艾擎的手微微攥紧,脸上还是轻松的笑意。

“你说得都对,易安然是组织必须除去的人。”

点了点头,连翘无意对他们组织内部的事情深问,这样就完全违背了她刚才话里的意思了,只不过有一件事,她却是必须问的。

“当初,易安然接近邢烈火,究竟用的是什么香?关于这事儿你方便告诉我么?”

精明如艾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平静的脸庞下暗藏的急切,眸色微微一暗,“我想你应该猜到了吧?香是敏姨制成的,的确和你身上的是同样一种,敏感叫它‘天香玉露丸’。”

天香玉露丸,名字还蛮好听,带点儿旧时宫廷用药的感觉。

“它的功效!”连翘声音突然有些冷。

“功效么?谁都知道太子爷不近女色,这种香自然是能让他接受易安然的东西,要不然,如何能进行我们的计划。”

望着他,连翘想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是真还是假,“我妈她怎么会知道,那香对他会有用?”

艾擎脸上的表情有些明灭,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是啊,这事儿说来,真够遥远了,他将自己知道的娓娓道来——

事实上,严格意义上说来,他并不完全是事件的参与者,用旁观者来形容他其实更贴切。

当年,连安邦因泄露国家机密罪被处决后,为了掩盖这一绝密事件,给予了烈士的身份。而深知其中内情的纳兰敏睿离开了家,并没有马上去m国,而是留了下来与nua在国内的基地取得了联系,然后亲自策划了这么一场为了老公的报仇计划。

她当年在m国告诉连翘的话的确是实事,连翘身上的香味儿不是她刻意的,完全是因为偶然,当年她不过是为了调养女儿的身体,救女儿的性命。

发现另外的功效是在后来,眼见女儿长得越发水灵,身上竟然还自带着幽幽的异香,作为中医世家传人的纳兰敏睿对中医药绝对是痴迷的,同样爱美的她对此进行了研究。

然后,大惊。

用同样的中药材混合制香实验后,她发现,它不仅能够刺激男人的性欲,促进男人雄性荷尔蒙的分泌和提升性生活的快感,还能保养女人的皮肤,关键的关键,能让所有男人都爱不释手的一点是,不管有过多少次的性史,私密都会宛如处子……

因此,她为它取名为天香玉露丸。

深爱的丈夫死后,纳兰敏睿当时的样子绝对可以用颠狂来形容,在想出这个计划之后,她决定先拿女儿做了一个实验……

听到这里,连翘攥紧了拳头,心里不免有些悲凉,“这么说来,我当年溺水,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我自己的亲生母亲安排的?纳兰女士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邢烈火不救我,我会怎么样?如果我真的淹死了呢?她会难过吗?”

“不会,敏姨她还是爱你的。”艾擎眉头动了动,目光里满是怜惜。

如果当年邢烈火不救连翘,nua的人自然也会救。

然而,当时的事际情况是,传闻中从来不近女色,任何女人靠近三尺之内就得炸毛的太子爷,望着水里沉沉浮浮的小女孩,犹豫再三之后还是跳下了湍急的水里。

初时,他只是拉着她的头发往外拖,几秒后他便将她搂紧在了怀里,上岸之后更是没有犹豫地给她做了紧急的溺水救助,包括人工呼吸。然后,他抱着完全陷入昏迷的连翘送到了医院。

只不过,他在支付了医药费后并扬长而去,没有停留,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这就是为什么连翘记不得邢烈火,而邢烈火却可以想起她来的原因。

……

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连翘想着自己溺水昏迷时,不近女色的火哥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为自己做的人工呼吸。那段她并不十分清楚的往事,现在从艾擎的嘴里听来,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听一个故事。

笑了笑,她又问,“然后呢?”

“敏姨觉得都是你身上的味道起的作用,事实上,她并不想牺牲你的幸福。于是,组织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挑选并培养了外形靓丽的易安然。不过出了些意外,易安然整整服用了一年的天香玉露丸,也不能自带体香,服药后能保持24小时,新陈代谢之后香味儿便没有了……”

接下来的事,不用艾擎说连翘也都知道了。

仔细看着他,她脸上有转瞬既逝的一丝痛楚,心里的悲哀漫延,“纳兰女士她不是不想牺牲我的幸福,而是我当时还小,不足以勾引邢烈火吧?”

摇了摇头,艾擎接着说,“……后来,组织上没有料到易安然会爱上了邢烈火,当然,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一个容易让女人着迷的男人。”

说到这儿,他自嘲的笑了笑,瞥了她一眼。

明知道她爱的是那个男人,他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呢?

其实他早就该放手的,可是他难以自抑的始终执迷不悟着。

“拉倒吧!你们没有料到的,应该还有一点,邢烈火并没有爱上易安然。”

轻叹了一口气,艾擎盯住她的眼睛,语气里带着点儿嘲谑,“是啊,谁能知道太子爷的自制能力那么强呢?易安然用了一年的时间,也没能上得了他的床。不过,她的任务也不算失败,毕竟邢烈火接受了她。”

牵了牵唇角,连翘似笑非笑的替火哥辩解,“没有上床,那就不叫接受。至少,不是打心眼儿里接受。”

“你说得对。”艾擎眨了眨眼,突然失笑了起来,不过那抹笑容里有些悲凉,“男人肯不肯跟一个女人上床,的确是衡量爱与不爱的标志。”

轻咳了一声,连翘自然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等他继续说完,便接过了话来。

“继续说吧,别瞎扯那些。”

“……是,女王大人!后来,敏姨见易安然这事儿完全没有进展,并有些等不及了……”

被复仇之心蒙敝住了心智的纳兰女士,决定要孤注一掷。于是她命令易安然约了邢烈火一起到郊外的永定河边踏青,准备一击击杀他,为丈夫报仇。

易安然的公开身份是京都大学绘画系大四学生,约男朋友去郊外踏青采风绘画,这个借口非常自然也不容易让人起疑。

虽然在此之前,她已经约过邢烈火许多次,不过他总是以忙为借口没有响应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事情会有那么顺利,那个每次都以各种借口推托的男人来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都让人始料不及。

纳兰敏睿没有料到,邢烈火赴女朋友的约会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在暗地里跟了一个小队的特种兵。

好在,nua也早有准备,两名狙击手早已经到位瞄准……

不料,狙击手射出的第一枪,竟然射中了突然转身而过的易安然,子弹打在她的头部,一瞬间,她身体后倾便栽入了永定河之中。

很快,狙击手又射出了第二枪,这一枪,正中邢烈火的心脏位置。

接下来便是一场充满了血腥味儿的激烈火拼……

火哥……

听到火哥中枪的时候,连翘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给狠狠地击中了似的,觉得全身的血液都直往上翻腾,如同撕裂一般喘不过气儿来了。

两只眼睛像仇人似的恶狠狠地瞪着艾擎。

无辜的摊了摊手,艾擎笑了,“别瞪我,这事与我无关!”

连翘嗤了他一下,回过神来笑了。

听他一句一句的说着,她越发有些奇怪了,艾擎自始自终都没有提到那个天香玉露丸会对人体的视力有影响,他嘴里的功效说简单点,不过就是能勾引男人罢了……

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她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话里的真实性。

而他,则是因为对她百看不厌。

话说到最后,连翘终于忍不住直问重点:“艾擎,关于那个天香玉露丸,你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比如会对人体有些什么副作用,或者其它的影响?”

眉头一皱,艾擎听出来了她话里有话,可是却不太明白,疑惑地望着她,缓缓摇头。

敏姨多爱她这个女儿,要真对她有什么影响,她肯定早就说了。

于是,他晒笑,“这个我不知道,按理说不会吧,你活到现在不照样活蹦乱跳的么?”

“……切切切。”

静静地望了他好一会儿,连翘确定他真的没有说谎,不由得呆愣了片刻,觉得这事儿还是直接问纳兰女士比较好。

“你帮我联系一下我妈,我今儿打她电话不通。”

闻言,艾擎脸上立马浮现出一种说不来的莫名情绪,望着她,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连翘也没有说话。

一时间,包房里除了三七的咀嚼声,竟然沉寂得落针可闻。

望着这个自己没有一天不惦记的女人,艾擎出神了好一会儿。最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慢镜头一般在回响:“敏姨她不太方便,前一阵儿,她退出nua了,现在也不和任何人联系……”

“不方便?和亲生女儿说句话都不方便?联系方式告诉我,我找她说。”

哽了哽喉咙,艾擎的声音有些飘,笑容有点儿勉强:“是真的,不方便了。我,真没有办法再联系到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的时候,连翘心里突然一阵闷痛。有些奇怪的伤心,有些难过,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头有些发晕。

“她,还好吧?”

“好,她一直都挺好的,就是总惦记你。”

艾擎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里带着点儿淡淡的凄楚。

看着这个神色难辩的男人好一会儿,连翘抚着额头笑了,“如果下次你联系到她的时候,记得替我问个好,告诉她,毕竟我还是她的亲生女儿。”

说完,她看到艾擎嘴唇微微一动。

然后,默然。

……

有聚就会有离别,曲终人散,倦鸟归巢,吃完饭总得各回各家,和艾擎告别几句,她拉着依依不舍的三七小美妞便要去拉包房的门儿。

“小骗子——”

手刚触上门把,背后突然传过来的低唤,让她不由得脊背一僵。

熟悉的嗓音,带着极致的温柔,可以说是在他俩相处了六年里最柔情的一声轻唤。这种从未有过的柔情,沉重得犹如大山,压得她呼吸不畅。

微微呆愣了,下一秒,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艾擎突然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头放到她肩膀上,声音低不可闻,“小骗子,不要回头看我。我,我只是有句话要告诉你,如果你回头了,我便再没有勇气说出口。”

脑子一蒙,连翘突然意识到他要说什么……

倏地扭过头,她抬手去推他,笑着瞪他。

“说不出口的话,就别说!”

望着她,艾擎突然抬起修长的手指抚在她的唇上,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氤氲出一抹浓重的阴影来,轻吁了一口气,他忽然低低地微笑着呢喃一句,那温软的嗓声如同羽毛拂过。

“小骗子,其实我,很爱你……”

说完,心里淡然。

他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因为,他害怕自己现在不说,也许这辈子都再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他承认自己很自私,最终还是希望她能知道,曾经有一个男人一直爱着她。

爱她,如同生命。

突如其来的话,让连翘完全不知所措,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反应,脑子蒙圈了几秒后,她对上了他的视线,浅浅一笑,似是而非地笑说。

“下辈子吧,如果我先遇到你!”

勾起棱角好看的唇角,艾擎的神色温柔起来。

“好,下辈子我等你。”

“哼,下辈子你也没机会。”

重重的冷哼一声,男人熟悉又冷冽的声音突然横插了进来,让连翘身体猛地一僵,几乎就在话出的同一时间,高大冷峻的男人步伐稳健地推门而入。

长臂伸出,他的大手直接揽过了她腰去,脸上的表情和动作,带着淡淡的怒意,更多的是对独占物的一种领地宣示。

鼻翼落在男人清爽的气息里,嗅着他身上的烟草味儿……

连翘知道,这个男人又不知道抽了多少烟,而这些,足以证明他的心里很烦躁。

第一时间,解释呗,误会什么的最可怕了!

“火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手臂重重地收紧了力度,邢爷没有答腔。

“太子爷还是这么霸道。”艾擎嘴角荡着笑,望着眼前虎视耽耽的男人,没有半点儿心虚。

他的爱,自认没有伤害到别人,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危险地眯了眯眼,邢烈火声音依旧如同寒流掠过:“艾擎,咱俩打交道了这么多年,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应该知道,我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

见他占有性的手臂将女人搂得死紧,艾擎忍不住笑了,云淡风轻,“她怀孕了,我说你轻点。至于我,随你处置吧。”

心里一窒,连翘突然意识到什么。

猛地转过身来拉住火哥的衣袖,带着雾气的双目死死地盯着他,眸底里含着淡淡的哀求。

“火哥,你答应过我不动他的。”

“我也警告过你,不要和他接触。”

“我是因为,我是因为……”

接下来的话,连翘说不出来了,这件事既然火哥不想说破,那么她也不想由自己说出来。

只不过,她觉得这一切都特么太狗血了,就跟电视剧似的,玄幻得不太真实!

“连翘,你太小看我邢烈火了!”

回视着她恳切的眼睛,邢爷冷冽如斯的声音里,有一抹受伤。

“火哥……”

说完这话,连翘只觉得禁锢在自个儿腰间里的大手越收越紧,而包间里的气氛诡异得让她透不过气儿。

心慌。意乱。

而环着她的手,一直很紧,一直很紧——

紧得她都快要窒息了,邢爷才扛上抿着唇不吱气的三七小美妞,拉扯着连翘径直离去。

包间外面,并没有连翘所预想的那样,警察拿着枪等着。

很显然,火哥只是为了保护她,不希望她牵涉上这件事。

而她,似乎误会了他。

……

“火哥……”

回到景里,她涎着脸凑上去,在他耳边轻呵着气,软着嗓子撒娇,“对不起嘛!”

“哪儿错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男人的视线有些迷离。

乖顺地将自个儿的脑袋蹭到他颈窝处,连翘将自己的腰送到他手里让他搂住,眉间眸底满是含嗔带笑的娇俏,水盈盈的眸子里散发出求饶的讯息。

“火哥,我只爱你,就你一个……我不该误会你是要抓他的。”

“妮儿……”眉目微挑,邢爷顺手圈紧了她的腰,主动将她带入了怀里,低下头望着她,黑眸微眯的是难掩的性感,“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所以,他是决定放过艾擎了么?

望进他宠溺的眸光里,一时间,连翘觉得自个儿的心脏在微微震动。

心里感动,可是不管怎么样,她也不希望把两个人的气氛搞得这么悲伤,生活么,怎么过不是过?就算自个儿要变成一个瞎子,她也希望做一个快乐的瞎子!

揽着他的脖子,她轻笑,“火哥,你啊别想那么多,赶明儿起,咱俩劈柴打渔,好好生活,日子啊,只剩下春暖花开了。”

“那咱俩谁劈柴?谁打鱼?”皱着眉头,邢爷问得认真。

“都是你呗,体力活儿都得男人干!”

“我耕地,你织布吧!”

“不行,还是你耕地,你织布吧!”

“啥事儿都我干,我还得负责干你,你干嘛?”

“我呼吸,我陪你干。”

“靠,不要脸的东西!”

如此一来,这段两个人之间小小的别扭和不舒服,就在这段是实而非的关于生活的怪异论调之后,宣告结束了。连翘在与火哥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紧闭卧室在卧榻之上深入攀谈之后,等再出房门儿时,两个人的脸上都浮动着温暖的笑意。

至于具体到卧榻之上的内容,大家可以发挥无穷的想象。

有少儿不宜的,也有成年不宜的,听说尺度较大。

不过,在这天晚上临睡之前,两个人默契地一起总结出了关于幸福婚姻的十二字真言。

有衣穿,有饭吃,有人爱,有性福。

此乃人生的至高享受!

最至爱的境界!

------题外话------

来了来了,翠花上酸菜喽!妞儿们,来点月票呗,眼看又下去了,顾着脸上,再次但求一嫖啊!~

来吧来吧!

现在故事的确是在奔着结局走的,会把前面的一些疑点一一解析,呵呵。

大家放心啦,锦是绝对亲妈中的战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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