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双目灼灼的看着静灵,等待静灵给个答复。
静灵却是不为所惧,仍是浅笑:“既然说了,总不是胡乱猜测就是了。你若不信,不妨去偷偷问问那神婆,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你的生辰八字都被交给神婆了,你说难道还会是为你祈福?”
陶君兰见静灵说得如此笃定,心中难免动摇起来,沉吟片刻后才缓缓道:“这事儿你究竟从哪里知道的?”
“我说过了,从主院那边丫头嘴里听说的。”静灵坦然的看着陶君兰:“怎么,你不信?”
陶君兰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七分相信了。毕竟这事儿非同小可,也不至于静灵拿这个撒谎。而且一旦查出来是假的,就是她不计较,刘氏那边就能放过了?尤其是说这番话的时候,也并不曾回避,这么一大屋子的人都听得分明,哪里还能抵赖?
“为什么告诉我呢?”陶君兰定定的看着静灵,眼中闪烁着不理解的光:“我以为你应该是十分不喜我才对。”
静灵讥讽:“原来你自己心里也明白。”
这话一出,陶君兰身边的一干人等都有些坐不住了,纵然碍着规矩不敢插嘴主子们说话,却也一个个怒目而视。
陶君兰却是不在意,甚至还摆摆手安抚了一下丫头们的情绪。这才又开口问:“到底是为了什么告诉我呢?我是真好奇。”
“我不想王爷伤心罢了。”静灵冷笑一声,目光落在陶君兰高高翘起的肚子上,目光十分奇异:似羡慕似嫉妒,又似有几分悲凉,还隐隐的有几分狂热爱怜。总之,很复杂就是了。
静灵的这番回答,一般来说也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这样的理由太冠冕堂皇了,可也显得太过虚伪了。不过,陶君兰却是相信了。静灵对李邺的感情至深,为了李邺她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她或许在静灵看来并不重要,可她肚子里的却是李邺的血脉。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刘氏的儿子有个什么意外,如今她肚子里的,就是唯一的血脉了。且李邺本就看重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府中谁人不知?
陶君兰点点头,没再多说。心里却是开始盘算如何去证明静灵这番话,又如何保全自己。
静灵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倒是闭上嘴一言不发了。
倒是秋芷此时终于开了口:“奴婢有一事儿想求求侧妃。”
陶君兰回过神来,看向秋芷:“你且说说看,若是能帮我一定不会推辞。”昔日在德安宫的时候,秋芷待她不算十分好,却也不算坏。所以,她也是愿意帮一个小忙的。
秋芷站起身来,郑重的朝着陶君兰行礼:“奴婢想伺候侧妃,留在侧妃身边。”
陶君兰有些糊涂的看向了秋芷:“你现在大小也算是个小管事,比起那些丫头来好了不知多少。你这是为了什么?”而且,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秋芷并不得李邺信任,就因为秋芷是后来皇后拨给他的人。
换言之就是,秋芷极有可能根本就是皇后的人。按说,李邺也没为难秋芷,反而好好的安置了。秋芷就应该心满意足的好好呆着就是了,这会子倒是突然有了这个请求,实在是叫人意外得紧。而且,还点名是想呆在她的身边。秋芷,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般想着,陶君兰看向秋芷的目光里,便是不由得多了几分审视和探查。
秋芷倒是也识趣,当下便四下看了一眼,咬唇道:“奴婢有几句悄悄话想单独跟侧妃说。”
陶君兰没有犹豫便是示意自己身边的人都退下。
丁嬷嬷有些不放心,站在原地没动。陶君兰也没让丁嬷嬷去,反而道:“嬷嬷是我依仗信任之人,想来听一听也没有关系罢?”
秋芷自然是不会反对,虽然忐忑不安的看了丁嬷嬷一眼,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待到人都出去了,陶君兰这才看向了秋芷。示意秋芷快说。
秋芷压低声音,言道:“以往我是皇后所派之人,王爷不信我,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跟了王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奴婢不瞒侧妃您说,奴婢的确也是皇后的人不假。不过,皇后已经是很多年没派人联系过我了。想必,皇后已经将奴婢忘记了。”
“所以呢?”陶君兰斜睨她,依旧不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意思。
秋芷叹了一口气:“人挪死,树挪活。奴婢也老大不小了,自然是要为自己挣一番了。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籍籍无名的老死在王府里。随便发配了小厮,以后的儿女也为奴为婢。”
“你今年多大了?”陶君兰心中一动。
“明年就整整的二十有二了。”秋芷诚恳的看向了陶君兰:“奴婢虽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总也有些长处的。还请侧妃留下奴婢在身边伺候吧。不管是几等丫头是做什么,总比如今强。”
“我记得府里的规矩,最迟二十二就要发配人了,是不是?以前在宫里,还可能放出去,如今在王府,却是没有那个道理,多半是配了府中的家丁护院或是小厮之类。管事的话,估摸着应该也轮不上你。是也不是?如今是王妃管着家,专门管这一块的人,我记得是王妃的陪房?她是不是给你寻人了?”陶君兰目光如炬,落在秋芷的面上,似乎能透过皮囊看见她的内心。
秋芷苦涩的点了点头:“要配的是那陪房的侄儿,又矮又黑也就罢了。可之前已经死过一个媳妇了,听说他还喜欢调戏丫头……不是个好的。”
“你为什么不去求王妃呢?”陶君兰又问,“你是宫里出来的,你若去求了,怎么也不好委屈你了,肯定也要顺你意思的。而且我记得,府里的规矩就是,若是实在不愿意,是不能胡乱配人的。”
“王妃不会理会我的。”秋芷苦笑:“我不过是个丫头,悄无声息的就配了,我怎么闹也没用。规矩?规矩那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再说,王妃如今心情不好,我若一头撞上去,只怕死得更惨。再说了,我与侧妃总也算有些情分,侧妃心肠又是好的,怎么也不会不管我的。”
这番话,可谓剖心了,连这等的小心思都说了出来。可见秋芷的确是豁出去了。
陶君兰点了点头,倒是理解秋芷这点儿小算计——自己的终生大事,不能有闪失,自然是哪边胜算大就投奔哪边。
“我也心知侧妃不好明着驳了王妃的脸面,所以,才想出这种折中的法子——侧妃屋里的人,将来都是侧妃做主的。王妃那边插不上手。我一旦来了侧妃院子,那边自然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秋芷又说了几句,同样是推心置腹。
陶君兰不禁笑了:“你倒是想得果真周全。”
秋芷跪下身去,一额触地,恳求之色再明白诚恳不过:“只要侧妃肯帮奴婢这一回,这辈子奴婢都是侧妃的人!”
“那我问你,当初你又为何替皇后办事呢?”陶君兰一笑:“皇后娘娘如今是的姑妈,你是不是算准了,纵然不看在曾经的情分上,只看在皇后娘娘脸面上,我也会帮你这一把?”
秋芷一怔,连连摇头,想了想又重重磕头下去:“奴婢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昔日在宫中,奴婢身不由己,如今到了王府,卖身契俱在王爷手中,奴婢哪里还敢再替皇后帮忙?奴婢虽然糊涂,可这点却也看得分明,知道谁是我的主子。再说了,昔日在宫中,奴婢也就起个观察的作用,其实每一个皇子身边,都有像奴婢这样的人。要说真要做什么,却是不曾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心中倒是有点佩服皇后的大手笔了——同时也十分明白,皇后的控制欲真不是一般的强。别说皇子们,就是几个媳妇身边,不一样许多眼线?
“秋芷,你想要什么?到底想要什么?”陶君兰轻声问,目光温和宽容。
秋芷断然言道:“奴婢不想这辈子毁了!奴婢不愿意以后过的是腌臜日子!若那般,奴婢宁愿剃头当姑子去!再不行,一头碰死也不会嫁那么一个人!”
秋芷这般性烈,倒是陶君兰没想到的——以前秋芷的表现便是玲珑,谁也不轻易得罪,总是很得人心。她一直以为,秋芷这样的人,其实性子是最顺着利益走的,绝不会为了性情上的缘故,就做出什么决然不顾后果的事情。可现在,她倒是真有点儿刮目相看了。
“女子这辈子,两次大事决定了命运,第一是出身,第二便是出嫁。出身咱们谁也做不得那个主,这个全凭天意。所以,才更显得第二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弥足珍贵。秋芷,你说是也不是?”陶君兰缓缓笑了。
秋芷凛然:“侧妃说得是。”
“你告诉我,你想嫁个什么人?”陶君兰又问。
“不求富贵,不求别的,只要一日三餐饭不愁,能护着自己家人不受苦不受委屈,奴婢便是心满意足。”秋芷想了想后双颊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最重要的是,决不能有眠花宿柳的陋习,更不能好色贪财滥赌的。他必要对奴婢好才行。”
陶君兰禁不住的想:这个要求虽然不算高,却也算是贪心了。不过,秋芷倒是个有心气的。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的确是十分看得明白。知道嫁了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最好最幸福。
那么,自己要不要帮她这一把呢?毕竟,秋芷是皇后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