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这个山头照射到另一个山头,就好像在赶路一样。
楼辙坐在野餐布上,撑着下巴。
“你应该相信我的,我虽然算不上好人,但心地至少是善良的。”
挥着粉色锄头的天天,对着向日葵花田松起了土。这里的向日葵已经快比天天高了,在枝叶的遮挡下,勉强可以听到一声回应:
”拜葬死囚锁,奥丁区特别定制的刑具,用来限制整个全息世界最为棘手的罪犯。现在,你对着我说,其实你是个好人。这未免也太讽刺了。虽然我才只有七岁,但是实际存活的时间,满打满算应该也有十八年。”
天天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花哨野餐布上的男孩,他看起来好像比自己还要小一些。
“十八年?”倒是跟波段凌一样的年纪,随后楼辙从竹子编制的饭盒中抓了一个日式饭团塞到了嘴里。好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了,从口感以及成色来看,天天在做饭这一方面也是相当的出彩。
珍珠米配上梅干、柴鱼片,经过芝麻油与生抽的调味,再在表面揉上事先准备好的油菜与海苔,味道可谓是一级棒。
“嗯,这也太好吃了,简直是我在全息世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他瞪大了眼睛,赞美之词油然而生。
“那不可,秘诀就是用刚煮好的米饭捏成形后,先拆开保鲜膜散热,等到饭团紧凑的时候,在用新的保鲜膜进行包裹。常用的馅料有很多,明太鱼子或者咸菜都可以是不错的选择。”
天天褪去了手套,做到了野餐布上。
“除了脾气有点差劲以外,其他的方面都是非常适合作为妻子的不二人选。”
楼辙开起了玩笑,顺手又从饭盒里摸了一个青菜饭团。
“其实从古代到现在,人们还是爱吃一样的东西。哪怕物质丰富的现在,餐厅虽然时不时推出所谓的创意料理,但最终填饱肚皮的还是平时吃得最让人开心的几样。小时候,妈妈给我做饭团的适合,做得特别大,要用两只手才能勉强拿稳的大饭团,里面放了超级多的梅干与生抽柴鱼片。我去游泳的时候,她就会帮我放到背包里。那么大的饭团在别的地方我肯定是吃不完的,但在海边游泳后,我竟然可以统统吃下去。”
天天收回了平放的双腿,将它们抱在怀中,背带裤的肩带垂落在日光下。
她的肌肤异常的鲜艳,充满了生命的活力。除了头顶上顶着奇怪的四个大字以外,跟普通的女孩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要再漂亮一些。
楼辙一口吞掉了最后一个饭团,没有说话。他在心里想,如果波段凌七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顶着蘑菇头吗?不太像她的风格,也许也是高马尾吧,然后接受过城市教育的她应该会在家里演奏的动听的钢琴曲,跟只会在夏日里漫山遍野的掏鸟窝的傻小子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生病了,那么她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认识。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个看起来不算致命的肾病,在某种程度上也立下了汗马功劳。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樱草山到底会在哪里呢?
“怎么?你就这么想去樱草山吗?”天天对着楼辙问道。
“当然了,只要解开我的镣铐,我才有能力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风稀稀疏疏的,矮之国的天气给楼辙的感觉就好像地面世界一样。
“你看起来比我还小,能有啥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心理学上,这种博取同情的方式叫做同理心绑架。我可不会上当。”
天天伸出了指尖,侃侃而谈,“如果你能帮我把这片地从头到尾的送一遍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从头到尾松一遍?”楼辙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怎么?这么点小困难就难倒你了?”
“你就是让我把矮之国都松一遍,我也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也许,你应该昨天就告诉我这个方案的,我可以通宵达旦地投入到这项伟大的劳作当中。不都说,幸福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的吗?”他慌忙起身,抓起比一般锄头略小的公主粉农具,在田埂里劳作了起来,那样子,可比坐在野餐布上休息得劲多了。
天天嫣然一笑,立刻补充道,“我只是说可能而已。”
“没关系,可能就够了。如果可以的话,晚餐我还想吃点美味的。”楼辙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地说道。
翻出的新土带着水分,让整个空间散发着泥土的气息。
天天躲在树荫下,生怕自己的身体被太阳塞黑。现在她已经解开原本佩戴的长袖套,惬意地享受着夏日的时光,就好像回到了记忆中带着咸味的海边。饭团上的柴鱼片香味,游玩后的轻度疲倦感,海滩上沙子的热度一起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花田中的身影时隐时现,从额角滑落的汗滴混入了泥土的表面。
他看起来非常的卖力,就好像带着使命一样。
“如果帮你解开了撩开,你会做什么?”
“既然我答应了你,那么我肯定会兑现承诺的。到时候矮之国的民众陷入危机,我一定会挺身而出的。”
“然后呢?这并不是你的初衷吧。你自己原本的计划是?”天天追问。
“喂!你这样子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一般朋友之间,最常见的方式不就是秘密交换吗?怎么我在你这里,就好像秘密提款机一样,被你不断地敲诈。你怎么不说说,你头顶上为什么顶着我偶像的名号,就好像游戏世界的角色id一样。”
“这个吗?”天天指了指在外人看来奇怪的字眼,接着说,“是的,跟你猜想的差不多,我其实就是一个虚拟的角色。”
“什么?”
“一个被主人塑造的游戏建模,随后被注入了所谓的波导意念,最终得益于全息世界的域,获得了所谓类似生命体的形态。这算不算友谊的交易?”天天对着花田里偷懒的楼辙喊道。
“算!太算了。”他重新挥舞起锄头,现在他只完成正片花田不到二十分之一的任务,“所以你才会说,自己其实有十八年的生活经历,扣除目前7岁的实际年龄,你是在十一年前进入到全息世界的。”
进入?
楼辙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这个秘密推断出了下一个秘密,那就是天天的主人也是一个人类。
“你的主人也曾经破开过全息世界的壁垒吗?她是名人类?原来如此,难怪你做的饭团那么符合我的口味。那就是地面世界的人吃的东西,先前我吃的都是全息人所喜爱的食物,那些东西,味道实在是糟糕至极。”
“看起来,你比你给人的感觉要来得聪明一些。”
“我哪里给人很傻的错觉,你详细跟我说说!”楼辙咬牙切齿地说。
但天天不予理会,放在野餐布上的草帽被她拿起盖到了脸上,现在她准备休息一会。等到这个农奴完成原本自己一周的工作任务后,在带着他回到失败者酒吧。她还得问问老爹,到底要不要给她一个去到樱草山的机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便在野餐布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梦到了自己站在明亮围墙上,墙面贴满了镜片,从镜片中可以看到整个城市闪烁这霓虹灯,她的身体感觉刺痛,域内安全员在特殊的意识通道口来回的搜查,尽管自己没有获得完全的数据库,但从手头的储存残留中可以勉强整理出一个初具规模的简报。波导搭建的安全网似乎发现了自己的踪迹,电子网络快速闪过。她试图回到原本真实的躯体之中,但不管怎么尝试都无法成功。
她被困住了,又或者是,她的造物主陷入了无法想象的困境。
“喂。起来了。”楼辙的肩上扛着锄头,半蹲在她的身边。
原本明媚的光变得有些暗红,天天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往西边望去。
矮之国的锥形山脉正吞吐着夕阳,她将野餐布打包放到了小包里,站了起来。全部翻完的花田,在夕阳的映照下就好像铺成了一层金子,发出柔美的光芒。
“所以你一个埋头苦干,就没有歇息过。”
“歇息啥歇息,回去吃好吃的,就可以歇息了。”
他接过了天天的小包,走到了那条秃秃的小道上。
回到失败者酒吧的时候,破裂的水泡让楼辙的双手变得愈发的生疼。他强忍着,怕被天天发现。
在天天像老爹邀功完毕后,酒馆的老板邀请楼辙一起享用当日的晚餐。
菜式太过于丰盛,就是没有办法使用筷子。这一点异常的尴尬,他看着满桌的美食,单调地扒起了米饭。不管是土豆炖肉、照烧鸡还是牛肉卷,他通通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天天很快就看出了楼辙的苦衷,主动帮他添到了碗里,在舌尖的盘卷下,顺利地填入腹中,回头还不忘对着天天眨了眨电光眉眼。
当然,这只是友谊眉眼,就好像对伙伴的一种肯定一样。
“我听天天说了,你想要去樱草山是吗?”老板掏出了瓷白色的酒瓶,用老化的假肢将果酒倒入到楼辙的杯中。
“是的,伯父。我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来解开身上的镣铐。”
“那行。看在你是个踏实小伙的份上,为了答谢你在花田的劳作。我就让天天明天亲自带你去樱草山。”
“真——的——吗?”楼辙的嘴巴里塞满了米饭。
“不过在这之间,你得先试试我给你倒着这杯果酒。按照失败者酒吧的老规矩,你得对着空气大声说出你的理想。”
橙黄的果酒散发着一股清香,楼辙压根就没有顾忌水泡带来的灼热感,在眉间紧缩地同时,将果酒导入喉间。
原本需要嘻嘻评鉴的美酒,给他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给吞掉了。
无法表达的满足感从心房喷薄而出。果酒确实可以给人带来无法描述的幸福,随后他对着空气大声地喊道:“我想要前往奥丁区,亲自救出波段凌。”
波段凌?
天天愣住了,他第一次听到有个男孩翻遍了整个花田,结果一心想要搭救的人竟然是自己?!她差点就扼杀了另一个自己存活的希望吗?
“你说你要搭救谁?”她小心谨慎地问。
“波段凌——怎么?你认识她吗?”
“我就是波段凌,7岁的波段凌,你能告诉我,十八岁的‘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