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托里心外部七层回廊。
“布雷达。”风比特叫住了正准备回到纠正科的科长。
“嗯?”
金发无比的柔顺,在风比特微微低垂头颅之际,甚至遮住了他的眼睛。
“优生科跟纠正科向来就是共生的关系对吧?我们就好像嘴唇跟牙齿一样,倘若唇亡,那么齿寒也就不远了。”
“那是自然。我只会按照表面上的意思来理解你所要传递的信息,但如果你指的是更深层次方面的东西的话,那么很抱歉,我无法直接给你答案。”
“截取目标的功劳可以让给我吗?我全息化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如果不能重新回到我递交的肉体的话,那么我的身体会越来越糟糕的。”
“糟糕?”布雷达不太明白风比特所表达的意思。在他的印象中,进入了全息化的生命体,不应该是最理想的状态吗?虽说他们并未让那些饱受基因折磨的人获得救赎,但是从风比特愿意全息化的选择来看,这项技术总归带有着它存在的优越性吧。
“倘若你跟我说得明白一点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而且找到s+级目标也并非容易的事情,尤尼在最后没有说明任务失败后的处罚,所以我猜高层对我们这次行动的期望值其实也不会太高。”
玻璃外墙的交界处也会穿插实心的墙面。墙壁所投射下来的影子则让风比特融入在了黑暗的角落。
他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凸,如果真要细数脸部变化的话,那么整个脸型的轮廓也存在同样奇怪的地方。
不会太明显,但令人感到担心。
“是的,我确实也应该坦白的。我们一直都是战友对吧。我曾经也接受了你关于处置娜娜美的建议与方案,就算不念在旧情,考虑到我们共事的时间,你也应该给予我一些表现的机会。我真的太需要了。”
布雷达看见风比特半遮的脸庞,布满血丝的眼球越来越膨胀。
不稳定,一种在体内无法综合的病态特征正逐步的暴露出来。
“全息化其实是非常恶劣的技术,当然这只是我猜的。”布雷达说道。
很久以前,社科院也邀请他加入全息化,但是那时候她的未婚妻刚刚去世,为了帮她守灵,在道义以及情感考量上,布雷达拒绝了组织的建议。尽管他表现得很坚决,但是劝说人员还是跟他耗了挺久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狐狸垂涎乌鸦嘴里的肉块,并且为了得到它,随即开始糖衣炮弹的攻势,满嘴谎话说个不停一样。
“我想我们应该换一个位置说话。”
两人的步伐在空间会议的长廊中渐行渐远,直到进入到纠正科的培养器皿室。
“说吧,这里除了我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了。我的部下也在矮之国的行动中死得差不多了。”
为了消除风比特的顾虑,布雷达甚至提起了自己心爱的孩子们,同时他也是在给对方施加压力。
“再怎么说,你也曾经是这些孩子丧命的间接凶手,如果你说出的话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很可能会在行动中跟你决裂的。”
风比特趴在桌面上,明明就在昨天他才重新摄入了情感激素的,但是仅仅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身体上的副作用就开始显现出病灶的反应了。
“全息化在一开始绝对是理想的状态,它让我们获得了自由,并且抛弃了肉身这样的累赘。得益于世界树对我们生命体的保障以及域在维持自序器上面的独特功能,初期全息化的生命体会感觉自己变得无比的强大。他们在掌控自己肉体的过程中不再需要依赖长时间的修炼,自序器让波导的使用变得简单,连弦关的回路都可以取代,只要你是个正常人,那么你不可能学不会波导的。”
“那很好。这不是你们优生科的理想吗?虽然你们打着类似的旗号,做着与其完全背道而驰的决策着实让人火大。”
“哈哈哈——”风比特笑了,他笑得很大声。
紧闭的房间内甚至还回荡起了前者的回音。
布雷达完全不理解自己说的话笑点在哪里,所以他猜测一定是对方犯病了。
对于犯病的个体,他能够做的就是倾听他们倾倒情绪的垃圾,最后在送客的过程中,把自己听到的废渣全部抖落在意识的角落。
“你还真的是很天真,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为圣托里心卖命的人哪个不是牺牲了自己的理想在苟活的。优生科确实是以优生为目的开展活动的,但是这个目的可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个为了全生命体幸福的目的,而是为‘神’服务的。”
“为了神?”
“不是吗?你也知道我们本次在虹之国的目标是什么的!突破人性的束缚,想到得到的东西完全是超乎本能的欲望的。同样的,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拜葬岗才会一直持续不断地喷射着所谓的致畸雪花,有意识地引导居民加入全息化的行列。”
——
远处,戴向安作为本次交谈的第三个参与者,同样能够听到关于风比特所描述的事实。
虽然平日里他对这个如此擅长装腔作势的混蛋没什么好感,但从目前的情报来看,他似乎也并非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混球。
他跟自己一样,也都是在伟大宏图中为了神的降临随时可能被献祭的一颗棋子罢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布雷达还是把自己当作伙伴的,如果他真的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些的话,那么他完全可以找个借口去趟厕所,然后顺手把内兜的窃听器摘下的。
想到这里,戴向安用手帕擦了擦脸颊,原本工作的劲头也渐渐消散。他必须腾出脑袋接受下面可能出现的劲爆消息。
“致畸雪花?不是说是为了增加域的水分以及稳定性所裁定的决策吗?”
“搞笑!你想要跟你心爱的女孩子亲热一下,你会说你想要亲热吗?你只会从自己的口中说,要不我们去看场电影,然后在天黑的时候来到我家坐坐怎么样?对吧。”风比特为布雷达的天真感到好笑。
世界上欺骗生命体的方式明明分为很多种,但其实你压根不需要想太多,你只需要随便编造一个看起来不会太夸张的借口,相信的人多了,那么它就会变得很合理了。
“呃——”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全息化其实就是基因蓝图既定计划中最为基本的一环。他们需要有那么一个标杆,于是他们把我推到了优生科科长的地位,并逼着我全息化。当然,一开始,我们对全息化的理解也不够深入,我确实享受过这样的状态,直到最近的这几年,不适感越来越强烈。我问过同样全息化的提图斯王子的未婚妻!”
布雷达当然也知道这件事,赫尔莫斯克家族为自己的王子打造了最适合繁衍后代的顶级躯体,甚至以全息化的模式让其永葆年轻。
”遗憾的是,她也存在着同样的问题。机体一旦递交了肉身到拜葬岗,那么便意味着全息化,可一旦全息化的时间超过一定的界限,那么紊乱的身体内部就会陷入极端失衡的状态。这种状态非常折磨,虽说无法对身体本身产生瞬间致命的影响,但精神上的污染才是最令人头疼的一部分。“
布雷达盯着愈发狰狞的风比特,想象着曾经他也是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
“那你呢?你到现在为止是怎么克服的?还是说你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云层卷得越来越高,就好像绵延的山峰。
风比特的指甲嵌入了掌心的肌肤。
“我吗?我已经开始迫害其他无辜的生命了。要让自己获得缓解的方式有两种。第一种,如果你去过奥丁区的移植黑市的话,那里就会有进行这种交易的人群。幸运77试剂别称为[emotion]——是一种从肉体上面提取的情感激素注射剂。由于全息化的身体无法产生类似的情绪激素,所以遇到这种情况的全息人就会到移植黑市购置其他生命体卖出的情感素并使用波导液态枪对着空中喷洒,以便在沐浴的过程中,获得精神焦虑的缓解。”
风比特的指尖对着桌面点个不停,布雷达可以感受到他那股无法扑灭的焦躁。
“也不会太丢脸,至少有人愿意出售,事情还没有到你所描述的那样悲惨的地步。
”呵——,我还没说完呢。这种提取会让捐赠者的身体陷入极度抑郁的状态,我们曾经尝试从仿生虫系人又或者你的孩子培养皿中的矫正人中提取仿生素代替,但作用压根无法到达真实生命的一半。值得一提的是,一次50毫升的皮下情感激素售价为十年波导数据。”
只是听着这些如此爆炸的信息,布雷达内心还算相对平静。
他没有觉得一切到底会有多么棘手,他的正义感还算挺足的,但是在风比特身上可能无法发挥作用。
“那另一种呢?”
“另一种吗?那可太简单了。把那些花痴的女人带到自己的住所用手将她们的肌肤一寸一寸的撕开,这样子原本隐藏在皮下的激素会很快的挥发到空气之中,下一秒全息化的病症瞬间就可以得到缓解了。”风比特说得很熟练,相比于第一种方式,他对第二种方式来得更为感兴趣。
“你——,你这样做过对吗?”
“我没有办法。你总不能让别人看到丧尸一般的优生科科长在黑市中求着那些没有医疗执照的臭皮匠救救自己的性命吧?那可太荒谬了。”
风比特反问道。与此同时,从其背后幻化出来的黑影一瞬间将空间的温度降到了毛骨悚然的地步,仿佛地狱的恶手抓在炼狱的王座旁。
“此外,还有一件事,你可别忘了:在整个全息世界中全息化的体量。倘若出售情绪激素的生命体不够多的话,那么到时候会发生的事情是什么呢?”
一股无形的恐惧在相识的目光中变得粘稠。
“虹之国?不对,应该说是黎明巨兽马上就要开始修剪世界树了。你难道忘了吗?全息化的生命体就算离开域也是会有三十天的保存期的,到时候随着黎明巨兽冲出全息壁垒修剪世界树,那么你猜那些搞不到情感激素的全息人脑袋里会想做些什么呢?”
头顶的霓虹灯在不稳定能量中频频闪动。
连同在缉拿科的戴向安内心也倏然地漏了一拍。
“是人类?他们会把狩猎的目标对准了地面世界中储量庞大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