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体仁最近心情很好,因为首辅周延儒这个月托病辞官了。
原本周延儒是在崇祯六年,也就是明年才被温体仁搞垮,但是张力来了,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恩科舞弊案,虽然崇祯皇帝隐忍不发,但是对周大人领导下东林党的不满,已经到了极点。
所以温大人手下言官弹劾周延儒贪腐,只是轻轻地临门一脚,崇祯皇帝斥责周延儒的圣旨口气就相当之严厉。
周延儒识趣地称病辞官,温体仁终于站到了大明朝文官集团的顶峰。
有道是高处不胜寒呐,何况温体仁还是搞东林党党魁而上台,方方面面都必须小心谨慎才是。
周延儒虽然垮台了,但是东林党人依然把持着朝廷很多实权职位,温体仁并不能大权独揽。
关于周延儒背地里因为恩科舞弊这事儿垮台,京中有好事者还编了一首民谣。
那民谣说:‘礼部重开天榜,状元探花榜眼,有些惶恐;内阁翻成妓馆,乌龟王八篾片,总是遭瘟。‘
显然,没有作弊的榜眼陈正操,躺枪了……
此刻温体仁走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前面带路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一直面无表情,实在看不出到底因为什么事情皇上召见。
终于来到御书房中,温体仁一进屋就跪了下去:‘微臣温体仁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承恩将温体仁带进屋就退到房外候着了,崇祯看了跪地的温体仁一眼,淡淡地道:‘温爱卿平身。‘
等温体仁站了起来以后,崇祯将手中张力的奏折交给身边的小太监:‘拿去给温爱卿看看。‘
温体仁眼睛眯了起来,接过小太监奉上的奏折以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其实温体仁扫了一眼这奏折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作为内阁首辅的他早就看过了。
现在装模作样地仔细看,只是装自己先前不知道而已。
这事温大人早就想得透透的了,不发表意见。
张力与自己有过节,皇上是一清二楚的。自己如果跳出来说张力怎么样怎么样,那不是智者所为。
‘仔细‘看过奏折以后,温体仁一脸诚恳地看着崇祯:‘皇上,听说今日王公公已经验视过首级。颗颗都是真奴首级。‘
温体仁顿了顿,接着道:‘微臣听说张大人练兵时间不久,兵卒也才一千--‘
崇祯眉头皱了起来,温体仁这话说得他有些听不懂了,似乎绕来绕去。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体仁话锋一转,淡淡地道:‘宁远卫城祖总兵拥兵两万,尚不能有如此斩获,而张大人在辽东地皮还没踩热就获得如此大捷--臣惶恐!‘
崇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听明白了,温体仁的意思是这战功肯定是祖泽溥拿下来的,却被张力抢先报捷。
崇祯本就多疑,温体仁这么拐弯抹角地一‘提醒‘,登时便信了一大半。
张力竟敢抢辽西将门祖家的战功?!
温体仁不说话,留下充足的时间给崇祯继续脑补。
其实他早有成算。张力这次报功真也好,假也罢,跟他温体仁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是借这个机会挑起张力与祖家的矛盾,想那张力区区千余兵卒,与十几二十万重兵在手的辽西将门作对,岂不是蚍蜉撼大树?
借刀杀人,才是上策。
崇祯暗自琢磨,那张力当初说要去辽东当钉子,哪知这么短的时间他就敢和辽西将门对着干,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现在看来。张力当初并非空口说白话,他是真正的‘反祖‘急先锋。
想到此处,崇祯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与政治斗争想比,些许战功连毛都算不上!
莫说张力这次报了一百多个首级。就是他只报上来一个首级,朕也要竖立他这面旗帜。
让祖家知道,辽东还是朕的辽东,不是他祖家的。
想到此处,崇祯顷刻间便下了决断:‘张爱卿报上来这么大的战功,想必也是出了力的。若非如此。为什么不是宁远总兵、广宁巡抚、宁远镇守太监报功呢?鞑子首级在张爱卿手上,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啊!‘
温体仁何等人也,一听崇祯这话就明白了,皇上是要扶植张力了。
张力这小子真是好运气,现在自己出言反对,肯定要得罪皇上,不如顺水推舟,让他爬得更高,摔得更狠!
温体仁捋须道:‘皇上圣明!其实微臣先前与张兵备有些口舌之争,那都是为了国家大事。微臣对张兵备也是很看好的呀,宁远巡抚已经空置很久了,张大人定可以胜任此一职位!‘
至从崇祯二年后金入关,圆嘟嘟被凌迟之后,宁远巡抚一直空着,以广宁巡抚兼着宁远的防卫。
现在温体仁说给张力升官宁远巡抚,这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崇祯点点头:‘温爱卿言之有理,朕准奏。‘
顿了一顿,崇祯又开口问道:‘张力在奏折中要求按一万人的编制给他发放粮饷……‘
‘皇上,户部现在没钱。‘温体仁云淡风轻地打断了崇祯的说话,这理由太充分了,崇祯竟然也只能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之后,崇祯觉得脸上有些抹不开,皱眉道:‘朝廷现在是缺银子,不过还有不少万历、天启年囤积的大量军备,就按三千人的编制给张爱卿发过去吧。‘
这温体仁就不好反对了。不过没有粮饷的话,光有军备有个屁用?
‘臣遵旨。‘
‘张爱卿说他的粮饷军备以后都自己派人来取,不经过山海关……‘
崇祯朝辽东的军饷军备向来都是发往山海关,由驻扎山海关的监军再发往辽东。
温体仁皱眉道:‘皇上,张大人这要求不合规矩呀……‘
崇祯又思索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此事就依张爱卿所言。‘
温体仁见皇上已经决定了,也不敢再劝,毕竟皇上现在摆明想扶植张力打击辽西将门,若是张力的粮饷兵备被辽西将门控制的话,那扶植还有什么意义?
辽东向来是东林党的势力范围,让张力和祖家狗咬狗,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想到此处,温体仁一脸肃穆地道:‘臣遵旨!‘
……
天越来越冷,团山堡的练兵场和兵工厂却是两个热火朝天的地方。
方以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让兵工厂运作了起来,就在前些天,团山堡第一批合格的百炼钢炼成了。
张力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庆祝这一标志性的时刻。
这以后张力将兵工厂悉数交给方以智管理,暂时还没有功夫研究新型武器,就以生产自生火铳为主,毕竟自生火铳的图纸当初张力是从容克什那里搞到了的……
团山堡议事大厅。
这里最近刚刚经过了扩建,面积比先前大了整整一倍,此刻正在召开一场气氛有些压抑的情报分析会。
孑然的斥候队在宁远卫城自然也有眼线,这几天祖泽溥竟然在集结兵力,意图不明。
祖总兵自然不会说他要对付谁,但是在场的团山堡众将官用屁股想都知道,恐怕他要武力夺回铁山堡了。
若不是想夺回铁山堡,难道祖总兵要攻打建奴?
恐怕即使太阳从西边出来,祖总兵也不敢去打鞑子,那么目标就很明确了。
高坐在帅位上的张力看了手下一众将官一眼,缓缓地道:‘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潘霸天第一个开口道:‘大人,祖泽溥现在蠢蠢欲动,咱们需要早作防备才是。‘
伊泽微微皱眉,揉了揉太阳穴:‘老潘这话是没错,不过宁远卫城有两万多人,咱们只有两千,这仗不好打。‘
张力微微颔首,看了高元良一眼,问道:‘老高,你有什么看法?‘
高元良先前已经想好了,此刻上前两步,胸有成竹地道:‘大人,这事儿有点奇怪。‘
张力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哦?奇怪?你说说看。‘
高元良接着道:‘按大明以文御武的规矩,祖总兵是要听你调遣的。虽说辽西将门跋扈,大人您肯定也指挥不动祖泽溥,但是他明着来攻打咱们,这似乎也说不过去。‘
众人一听高元良这话,顿时也想明白了其间的道理,不过脸上疑惑之色更深了。
祖泽溥若不想和朝廷彻底决裂,他就不会来动团山堡,那他现在蠢蠢欲动是什么意思?
张力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冷笑道:‘宁远卫肯定要动我们的,不过却不是祖总兵出面。‘
高元良一愣,脱口而出道:‘广宁巡抚,戴健?‘
张力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众人立刻紧张了起来,若是广宁巡抚出面,张大人肯定就要吃瘪了--毕竟广宁巡抚乃是宁远兵备道的上官呀!
潘霸天突然一声怒吼:‘大人,干他娘的!管他是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伊泽也附和道:‘大人,铁山堡恐怕守不住,莫不如咱们再来一次伏击?‘
‘是呀!‘潘霸天一拍大腿,‘大人,咱们在宁远卫到铁山堡的要道设伏,肯定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张力眼睛眯了起来:‘设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