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罗耒又一次检查了自己的手机,确认女友是真的没有给自己发来任何消息。还是忍不住有点生气。
“周日有高中同学聚会,你要跟我去吗?”他压着性子打下这段文字,将消息发送过去。
那头消息如石头入大海,激不起半点水花。十有八九还未起床吧,他只能自己心底里为对方开脱。
顾月这次确实真的已经起床在吃早餐了。今天母亲要带她去做造型美容,顺便买几件合适的衣服。听说跟那个莫氏太子爷的相亲饭局已经定了下来。就约在周日,鸿运大酒店。为了此事,顾月的手机已经被母亲没收了。本来打算绝食抗议的她,在母亲的眼泪攻击下也全面投降。
“月儿呀,不是母亲狠心要阻挠你,只是那罗耒是什么人?这样的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一大早,顾母就开始自己的洗脑日常。
顾月嘴里嚼着面包,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罗耒的好我自己知道,他是很有志向的一个青年。”
“哼”,顾月爸爸顾明常年自小就养尊处优,身居高位,自然是看不起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小男生。“志向有当然是好事,他们这个阶段的年轻人,要是没了志向才奇怪了。只是,奋斗一辈子又能怎么样?不过是我们家一个厕所的钱罢了。”
“爸!”顾月气得出声反抗。
“你别跟我来这套。”顾明两眼一瞪,把手里的报纸啪的往桌上一摔。顾月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那莫家的掌门人莫子璟一表人才,前几年还收购了国外的一个大公司。那才是真正的有志向的好青年。”顾明说完转身上班去了。
留下顾月一个人生闷气。顾母又开始哭卿卿地跟女儿讲道理。“月儿,你不要任性,你爸爸也是心疼你才这么说的。当年他表姐的事情可是让他心生芥蒂。”
“什么表姐?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顾月有些好奇地问道。
“就是你老姑母家的何表姑,当年也是花一样的姑娘,是相貌好,成绩好,性格好,会跳舞会弹琴,可谓样样都好。也是家里放到心尖尖上的姑娘。结果呢?看上了一个家里一穷二白的小白脸。家里不同意,哭着闹着要嫁。跟家里也是闹得到了恩断义绝的份上,后来家里不忍心一时松口就让嫁了。结果你表姑怀孕时,那个小白脸居然勾搭上了一个有钱的富婆,为了这事是抛妻弃子。后来你何表姑估计是觉得没脸,就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与家人音讯全无。”
顾月第一次听说有这件事,她居然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样一个表姑。
“你老姑母因为这件事一直郁结心头,才过来几年就去世了。就是死,也没有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一面。你爸爸心里恨呀。”顾母叹了口气。
“这跟我爸爸有什么关系?”顾月好奇地问道。
“当年你何表姑跟你爸爸关系特别好。所以在说服家人这件事情上,你爸爸是出了不少力气。结果不料,竟是亲手将自己的姐姐推到火坑里去,你说你爸爸心里能好受吗?你要理解你爸爸呀”顾母看女儿似乎有些被说动了,赶忙将故事又添油加醋地大大渲染了一番。
“我们做父母的,也不求儿女能够大富大贵,只是希望你们能够一直在父母跟前,能够过得顺心如意,嫁个父母知根知底的人物,好歹不用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了无音讯,生死未卜呀。”顾母自己也沉浸在故事里面,掉了几滴眼泪。
回忆起当年那风云人物——何箐,当年的自己也许对她还有几分嫉妒,但现在已经只剩下了同情。怀念故人的同时,也是在怀念自己那已经逝去的青春。
顾月被母亲的一番话说得心情复杂。伦理道德中,亲情至关重要。若是为了一个男人,跟自己的父母闹得恩断义绝,真的值得吗?
但父母让自己嫁给莫子璟的这份决定里面,有几分是出于对自己的爱,又有几分是出于父亲自己仕途的考虑,夹杂了几分利益交换呢?顾月实在是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趁着顾月回房间,顾父又偷偷打来了电话。“怎么样?女儿现在的态度怎么样?”顾明有些焦急,自己前一段时间被查出来有一笔账目有问题,现在想趁着事情没有闹大前,找来资金填补。这点资金对于莫氏集团自然是小事,但对于一直从政的墨家还是有点困难的。富者莫若商家。
“月儿看起来已经有些动摇了。你表姐的事情,我已经按你说的跟她讲了一遍,看来是有效果了。”顾母小声回复道。
“她要是再不听,就跟她讲,我们打算要二胎。资产一分钱都不留给她。”顾明有些愤愤不平地讲道,从小到大,女儿从来没有忤逆过自己。
“好啦,我知道了。倘若她再不听,我会跟她说的。”顾母说着挂了电话。心中有几分不爽。二胎政策一开放,顾明就话里话外在试探自己。也不想想,是谁当年为了自己的官职,忍痛打掉了已经三个多月的男婴。自己的儿子早埋土里了,现在倒是上蹿下跳的想生二胎,也不想想自己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生得出来嘛。
只是,自己不生。怕是外面有的是女人要生。自然受孕是不成了。试管婴儿的话,又要多出一笔钱了。现在为了给他收拾那个烂摊子,家里明面上的钱都用上了,加上闺女留学的钱,现在家里哪里还有钱来养孩子。一会去买衣服去做头发美容,哪一项不是需要钱,顾母想到这里实在是发愁,愁得眉头都皱得老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头的何脉脉早上起来就在大佬的低气压下就各种努力透明自己。在做饭洗衣收拾家里之后,何脉脉本想去往学校图书馆接着改改论文,顺便亲自见见自己的导师白渝。
但是花奶奶在莫子璟走后便说了,她自己今日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看着小语。脉脉有些担忧花奶奶的身体。
花奶奶年纪大了,做饭洗衣这些杂务往日都是脉脉在做。平日里看着身子骨也挺结实,但毕竟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脉脉搀着花奶奶进了卧室,有些担忧地给她倒好了水,喂她吃了药。还是忍不住道:“您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的,老毛病了。”花奶奶一边说话一边咳嗽起来。
“您慢点。”脉脉端了水杯过来道。
“没事,脉脉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我休息一会就好。我老了,也没有什么活头,就是侥幸阎王爷不收这条命,能活一天是一天了。”花奶奶说话语气挺平常,但是话里的一种平淡的绝望让脉脉不知如何去安慰她。
就像是冬日的落叶,看着没有颜色,枯寂死灰,燃不起一点生机。
“你这话说的,你不是还有我们嘛。”脉脉突然不敢提起莫子璟了,怕惹老人生气。
花奶奶倒是笑了,“也是呀,我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辈子,居然还有有媳妇伺候,有抱到自己孙子的一天。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您不要胡思乱想。您一定能长命百岁,将来还要看小语娶媳妇呢。”脉脉心里有些难过,嘴上却是笑嘻嘻地安慰花奶奶道。
花奶奶笑了笑,没有说话。
脉脉静静地退出去,不知为何,她感觉心里慌慌的。花奶奶看着精神气似乎没有前一段时间那么旺盛,也许改天该跟莫子璟提提自己母亲的情况。
只是眼下自己要一边看着孩子,一边改完论文发给均明学长了。索性小语比较听话,给他一本图画书,他自己就能够安安静静地看下去,对于这一点,脉脉一直很欣慰。若是个闹腾点的孩子,真不知该怎么办。
自己心里也酸酸的。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懂事,很多时候也是迫不得已。
论文彻底改好之后,脉脉微信发了过去。很快筠明学长给她回话了,我给你发给白渝导师,让他看看再回复你。
脉脉只能一边焦急地看着手机,一边陪着小语看书。这种紧张弥漫全身,整个手指的每一个指尖都有一股酸麻的神经直接连接心脏。十指连心,若过于此。
叮咚一声,熟悉的微信声响起。脉脉慌忙打开手机输入密码,打开微信,映入眼帘的却是户主的消息;”阿姨好,今晚我想喝红糖红豆粥,不知道可以吗?
脉脉有些烦躁,这种期待已久,精神紧绷时刻,却被意料之外的事情打乱了次序,无疑是让人有点失望的同时,又夹杂着几分愤怒,同时又有几分庆幸。大概是庆幸自己所害怕的那个结果还没有到来。同时又燃起几分希望,要是最坏的结果没有来,那么就意味着自己还有别的可能。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很难说清楚是否比尘埃落定更好一些。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回复道;‘可以的,您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罗耒临时想起今天是周三,意味着他又可以大餐一顿了。这种对于食物的渴望和迫切需要食欲得到满足的情况是他以往很少见的。大概是因为一个方案没通过,加上感情的事情,他心情有点郁闷,便像小时候一样,不开心了,吃点糖。甜味,会让人心情好很多。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心底里把这位阿姨当做亲人一般看待。也许是母亲,但他不愿意承认。母亲对他而言,是让他倍感屈辱的存在。多年的漂泊,让他的内心早已过度的成熟,千疮百孔的内心,只希望能够每天下班回家后,安安稳稳地吃上热热的饭菜,然后打上几局游戏,无论输赢。但其实他所向往的这种生活,就是他童年时期所经历的。
一个人的童年之所以重要,大概是因为童年总是给年幼时期尚为童孩的那颗幼稚的心灵,内心那对于人生一片空白的画布上,涂抹上各种颜色。
你给他以温柔,他便会回馈以温柔。你施之他以暴力,他的人生便永远带有着暴力的影子。说到底,童年奠定了一个人人生的底色,塑造了你对于人生最基本的看法。后续的人生不在乎在验证或者在推翻这种看法。这就是我们说的所谓不忘初心,或者是成长。
“没有了,谢谢阿姨。”罗耒礼貌地发了消息。
脉脉发过去一个笑脸。“祝工作顺利哦”
罗耒感觉自己有了久违的被关怀的感觉,浑身热乎乎的。他这样的人,每天在格子间,同事之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能够倾诉的好友却在远方,还隔着时差。说是有女朋友,但自从出国毕业回来之后,他的女友好像变成了一个幻想中的很。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女朋友。多亏过往的记忆提醒着他,否则他可能会怀疑自己是个神经病。来自陌生人的一个小小的安慰,让他被打击的心情平复不少。他打心底里感激这位温柔的阿姨。
等呀等,脉脉心里不安地等到午饭都做好了。才等来了张俊明的一条回复消息。
“导师说还可以,但是他还不能下决定。所以想要见见你本人。我已经帮你约好了,周日晚上六点半,鸿运大酒店,我帮你预约个好位置。一会发给你。”
脉脉感动得简直要哭了。学长对她真是太好了。“实在太感谢学长了,等你回到学校,我请你吃饭。”
“脉脉跟学长不要这么见外。你的钱,还是要自己好好养孩子呢。”张钧明体贴地回复。
周日晚上,一定要记得。无论如何也要让白渝学长收下自己,一定要按时毕业。脉脉心底给自己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