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本以为两人既然拿好了离婚证,从此将分道扬镳,最好就不再相互干扰彼此的生活。
况且,她担心自己和小语以及他俩这段婚姻经历,对于莫子璟而言,怕是一个负担。
不料,对方居然主动好意地提出以后可以帮忙。
脉脉怕驳了对方的面子,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冲莫子璟鞠了个躬,道了声:“谢谢您的好意。”便转身离开了。
莫子璟本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但看脉脉这幅丝毫不带留恋,只求跟自己撇清关系的行径,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塞。
“我有那么差劲吗?”莫子璟自我反思,要知道,能够得到他的一句承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何脉脉对此有点太不以为然了。
莫子璟心中升起一股疑惑,也许应该重新找人去查一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天,凌娟正在家照看旅店的时候,就接到了县医院打来了电话,病人已经提前出院了,让他们家属多注意休息。
凌娟这下有些茫然,不知这罗耒是为何提前出院了,更不知他是去了哪里,明明他的所有东西,包括行李都还在旅店,却不见有人回来,他能跑哪里去呢?
凌娟打了好几通电话,也没人接听,只得作罢。
而此刻凌娟所疑惑不见踪迹的罗耒,却正身处一处荒野,艰难地行走在青青山路之中。
话说罗耒自那日因着喝酒,被送进医院,后因与何脉脉断绝关系,加之胃出血,吐出一口老血之后,自己反倒是没有了前几日的颓废,清醒了很多。
罗耒的想法也很简单,饶是自己再怎么难过,关于自己身世的真相尚未探得,也是不可轻易糟蹋自己。
住了两日医院,罗耒自我感觉已经好了很多,加之不喜欢医院的环境,他便要求出院,毕竟是个年轻小伙子,身强力壮,恢复也快。加之也不是什么大病,医院也就同意了,罗耒便缴费出了院。
罗耒之所以提前出院,其实是想了很久的事情,他想去看看自己的父亲。
父亲当年自杀的时候,罗耒尚且未成年。罗耒父亲又是独生子女,父母皆逝,旁支亲戚来往也不密切。
加之那个女人卷跑了家里所有的钱,甚至罗耒父亲的葬礼,都是县里跟父亲关系不错的人,筹钱办理的。父亲自杀后,公司破产,这可谓是凄凄惨惨,家里一下子变得一穷二白。
但也因着这件事,罗耒的父亲并没有葬到公墓去,而是选了县城荒郊野岭的一块无人认领的废弃之地。
罗耒只在大一那会,来过一趟。之所以不愿意来,是因为他从始至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父亲早已去世这个事实。
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跋涉,罗耒终于是走到了父亲的坟墓所在地。这个地方,他只来过一次,却记得特别清楚。
远远望去,一大片空旷的平地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凸起,显得异常的突兀。
现已是秋天,坟堆上只有几株低矮的小草,在秋风中东倒西歪。
罗耒走进了,才看到了父亲的墓前,自己几年前带过来的东西:一些烧过的纸钱,虽然已被风雨不知摧残了多少个春秋,但却依稀可以看见点痕迹。
只是几个馒头已不见踪迹,估计被小动物们吃了。
这么偏僻的地方,怕是也只有小动物们愿意来了。
罗耒拿出了自己带的一些水果,有洗好的梨与葡萄,都是父亲生前爱吃的。罗耒认真地将水果在墓前摆好。接着颤巍巍地点燃了一炷香,插到了土中。
看着一捧黄土的坟堆,罗耒终于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父亲不爱喝酒,只好抽烟。罗耒便点燃了一根烟,放在了坟前。
青烟袅袅中,罗耒哽咽道:“父亲,我……来了。”罗耒开口,空旷的荒野里,只有他低沉的声音在回荡。
“你以前总是很疼爱我,教会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罗耒哽咽地说道,“你告诉过我,男儿有泪不轻弹,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他抹了把眼泪,道:“你看我,还是没有长大。”他不喜欢来这个地方,只是因为,这一切,真实的土地,让他觉察到,父亲是真的早已逝去。
一个矮矮的坟墓,父亲在里头,他在外头,不短的距离,却是昭示着天人永别。
“请饶我再叫你一声父亲。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罗耒说到这里,突然痛哭起来。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一个人像个傻子一般,似乎在自言自语一样,更重要的是,他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他不知道,若是父亲还活着,发现自己辛苦养育,悉心教导了十几年的儿子,居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他很难想象,父亲会怎么对他。
哭了好一阵子,罗耒终于是冷静下来。刚刚点着的烟已经将近快要燃尽。罗耒又掏出烟盒,重新点了一支。
“你看,你这边,连个给你烧纸祭拜的人都没有,以后,你让我叫你一声父亲,我会每年清明给你烧点纸。”罗耒又似乎想通了,自己接着自言自语道。
“你也不要拒绝,反正以后有我一日在,就有你的一份香火。”罗耒说完,闭了嘴,自己跪下来,利索地磕了三个头,“砰砰砰”的声音直响。
“若是我真是您的儿子,我一定会手刃仇人,替父报仇。”罗耒想起了这一句,咬牙切齿道。这是他从知道父亲去世真相后,很多时候都会涌出的想法。
只是因为,何脉脉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救赎了他那颗早已沉沦黑暗的心灵,才让他没有冲动地做出错事。
现在的他,孤身一人,了无牵挂,生无可恋,加之重新见到父亲的坟墓,那棵早已种在心底的复仇种子,又重新在他的心中萌发。
这样的他,倒有几分像是以前武侠小说里,身负血海深仇的浪子。
“以后,我会再来看你的。”临走前,他又说了一句。说罢,便原路返回。其实,他的话还有后半句,也许,他不会再回来。
罗耒回到旅店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他不顾凌娟夫妇的挽留,开着车,连夜回到了市里。
回去的时候,已近晚上酒店,加之舟车劳顿的疲倦,罗耒挨不住,终于是躺在床上,沉沉入睡。
很快门铃便响了,刚刚睡着的罗耒被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醒来,难以理解,已是近九点,谁会这么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