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石摸索着回到了乡土派。
这天的午饭王大石没有去吃,当然也没有人喊他,他只希望这些天早些过去,越快越好,让时间的流逝洗刷昨日的印迹;时光的脚步虽然不留人,但是也需要耐心等待的痛苦。天色仿然间转入下午时分,对于王大石来说,还是慢了一程。
掐指一算,入乡土派已经近半个月了,王大石没有完成楞菇的吩咐或是差遣,没有做好职责。前些日子引鬼不成,又把香炉砸坏一只,昨天又坏了事,如果这般在教中白吃白喝,真觉得对不起楞菇老人家,对不起一天两顿饭,如此久而久之,一定会被被驱逐出教。
王大石坐在神庙后一山壑边口,这里隐秘寂静,是静心思考的好地方。通幽小径把清风山和观月山互分为二,直开远去,而小径并不经过深壑。
这个深壑斜在清风山的西北,与神庙保持平衡,可以纵观清风山、远处的练武场和舍院区,至于乡土派的大殿只在渺茫之中了。
神庙边上进进出出的尽是上香火的远客,乘着荫凉,烧香保平安。
王大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更不知道将要去何处,大概是内心深处的孤僻,以此寂寞的地方作为心灵相依的寄托。
此刻,他觉得很丢人,数次没有完成楞菇交办的任务而且还耽误了大事情,他觉得没脸再见到楞菇;那一把泥土朝着修仙居士迎面而去,害得他从半空中直接摔下来,他觉得没脸再见到修仙居士,此刻他更不想见到的是大福右兄弟俩和东方木白、东方清落,因为自己失利,一定深受他们的嘲讽。
王大石这样想着,觉得自己的命运不好,他对着神庙,闭眼祈愿,希望得到上苍的关爱,希望上苍慈悲眷顾他的灵魂,希望得到在天神灵的看护与保守。
就在这个时候,山径之上传来匆匆脚步声和清灵的歌声,不远处,一位妙龄女子朝这边走过来,她头挽花髻,柳叶弯眉,皮肤白皙,恬静之中透着可爱,可爱之中藏着稚气,稚气之中仿佛有些娇纵。
大福右兄弟俩年纪稍大,东方木白少言无语,东方清落孤傲自负,一直以来,王大石跟他们都说不上话,见到该女子,第一个愿望是希望能和她交好。可是王大石是个薄脸皮,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打招呼,在他的心中,自己是低微的,是蠢笨的,哪里敢和女子搭理。
王大石心里想和女子搭理,但是害羞女子取笑于他,或怕女子不理会他,心中犹豫着,赶快爬起身子,从清风山神庙后面绕出,走下了石阶,希望错开这个女孩。哪里知道,刚下台阶后,却跟这位女子迎个对面。
这位女子正是在神庙中敬香的姑娘,是上香祈愿惹得哈哈大笑的那位女子。
王大石想起祈愿时所说的话,真是无地自容,低着头正要走过,哪知被那位女子叫住了。
女子做着鬼脸,学着王大石的腔调:“恳求怪像大神,让我不要怕苦不要怕累,让我尽快娶到媳妇,学艺大成之后,我会报答你的……”学完后,一阵呵呵大笑。
王大石没有想错,果然被这女子嘲笑,他不高兴地朝女子哼了一声。
女子并没有在意,说道:“我叫欧阳紫云,复姓欧阳,紫色之云,你见过紫色的云朵吗?”
王大石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名字,在他的印象之中,女孩子总是叫大丫、小丫或是花呀草的,他摇着头:“哦,没,没有,没有见过紫色的云朵!”
女子甚是骄傲,撇着嘴巴:“你当然没有见过了!”
王大石点了点头:“嗯,嗯,是的,没有见过。”继续走去。
“你就是王大石吗?楞菇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我这次来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心情好的话可以多留些日子——这里真的好美!”
王大石无精打采,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低着头走去。
欧阳紫云一路跳着,唱着,进了神庙。
再向前去便是食宿区域,今天的饭菜不知道是谁做的,香味远溢。王大石此时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响声,看了看影子,算了算大概时辰,该是用餐的时候了。这时,他发现地上横着一支香棒,大概是谁不小心落下的,想想自己命运如此之舛,倒不如把这支香敬上,让上苍显显灵,可怜可怜自己。
王大石慢慢地弯下了腰,捡起了那支香棒。这时候,路边上走过两个人,行动颇显得诡秘,好似煞有介事一般。
从两人私语中,王大石模糊地听出,在江西省龙虎山有一座荒墓,长着一棵奇怪的树,树上生长着一只黄雀,黄雀会叼起卦象,为来人占卜,很是玄妙,很是灵验。
王大石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算过命,不过那时没有记忆,按此说来,他还没有算过卦,心想将来有机会一定找到龙虎山,让黄雀为自己叼上一卦,看看自己的将来会是怎样的窘迫。想到这,王大石来到神庙把那支香折成三段,点了火,敬上了。
王大石摸索着来到了食宿区,楞菇师傅、黄修仙居士已经用完餐坐在桌边,欧阳紫云已经跑了回来正和大福右几人用餐。
大福右夹着鸡腿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念叨不停:“哎哟,我说啊,这芦花鸡还真的好吃,我跟你们说,鸡是我杀的,菜是我做的,饭是我煮的,馒头是我蒸出来的,你们吃的时候得看着点,更别吃昧心食!”说着拿着一块馒头,又掰了只鸡腿垫在上面。
吃了差不多了,大福右和大福左擦了擦嘴巴,欧阳紫云放下筷子拿出手帕净嘴。
停在旁边的王大石走到桌子跟前,他肚子早就饿得不行,看着一桌人都吃过了,不好再坐到桌前,毕竟楞菇也坐在边上,如果楞菇不在,他尚且还敢凑到桌前随便吃些,正是如此,他犹豫着。
他想着,楞菇还没有答应留下他,而且两次没有完成楞菇的嘱托,其中还砸坏了神庙之中的香炉,实在是无地自容……
王大石准备折身回去,不争气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叫的声音很大,几乎都听到了。
楞菇看了看王大石,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把脸转到了一边。
王大石心下一酸,接着泪水噙在了眼眶之中。
此时,他想自己即便是一只看门的狗也不会饿成这样,心中难受之极,他顺着桌子边角转入了舍院,回到住所处。
回到房间,他的床铺,被卷起摊在旁边,行李也被散乱地堆在了墙角。
“怎么,这是不想要我了吗?”王大石心寒。
“楞菇老人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一点儿人情味儿也没有,你老人家若不愿意收我便跟我说,王大石必然从了你的愿,从乡土大殿中走出,这辈子也不登乡土派的大门,何故如此的侮辱呢!”王大石想着,忍着痛苦和一肚子的憋屈,又流下了泪水。眼泪流在脸上,感觉很烫很烫,腌着脸上的伤疤很疼很疼。
外面,桌上的饭菜已经吃得干干净净,剩下的最后一只馒头被大福右揣在了怀中,说半夜里饿了起床再吃。
楞菇拄着拐杖换了个位子。
面对着吃完的碗筷谁也不愿意动手。
大福右腆着肚子说道:“今晚的饭是我做的,菜也是我做的,你们个个吃得好,嘿嘿,洗碗洗筷子的事情轮不到我,你们这几个懒虫,各自赶快动手!”
东方清落自小只吃饭不洗碗,推说道:“我不会洗碗,如果洗砸了碗,大家一块没有吃的了!”
大福左看不下去了,心想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兄弟两个该历练历练生活,这时候从怀中掏出本书,推说吃多了肚子疼,朝茅房走去。
刷碗洗筷子的事情就这样耗下来,桌子前的欧阳紫云是远到的客人,自是不必动手,当然,更不可能把这等小事推给楞菇师傅和素有“修仙居士”之称的黄大仙,一群人就这么僵在当地。
之前,每次饭后楞菇都是第一个离开座位,而今天却一直坐在桌边,似乎就想看着由谁来洗刷碗筷。
又过了一小会儿,东方清落喊道:“让王大石来刷洗,王大石又在现场出了丑,没有完成任务,应该罚他刷洗碗筷才是!”
东方木白喝止东方清落说道:“有你说话的份吗,我看这碗今天就由你洗,你心高气傲的,也该历练历练生活!”
东方清落甚是不服气:“哼,我的木白亲哥哥,你和我一齐从母胎中诞生于世,说不定做哥哥的是我,你凭什么叫我洗刷碗筷,你哪一点比我强,你凭什么管我?”
东方木白气着说道:“你自负又自满,刚愎又自用,有你吃亏的份儿!”说完,东方木白站起,动手拾起桌上的碗筷。
厨房与舍院区有一段距离,刚才的说话王大石还是听得清楚,这时他走了出来,拿下了东方木白手中的碗筷走进了厨房。
欧阳紫云见了王大石如此作为,吓了一跳,如是说:“王大石最乖,最可靠不过,可也不像你们几个推三阻四的,个个都是个机灵鬼,他真是傻头傻脑的!”
东方清落偏是嘴上不饶恕人的主儿,对欧阳紫云还道:“那你就嫁给王大石吧!不过,你可别得意太早,他可是个憨头憨脑的大傻子!知道不,你若不知,我再为你说一遍——王大石,他是个傻子,你觉得他好,你便嫁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