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张道长说:“你是一位内功深厚的青年,你的内功从何而学?”
王大石诧异。
张道长继续说道:“据我所了解,乡土派是行道之中名门大派,所擅长的是民间的技艺,至于内功,则不是所长,派中的《周天循环法》也只是梳理气机而已,若是依照此《周天循环法》练习内功且达到一定的境界,需要百年不止,而你却年纪轻轻,身体中却有深厚的内功……”
王大石突然想起什么,然后说道:“我,我曾经还加入过‘牲畜行’专门是打理畜生牲口们繁衍和疫病的防治,驴子经过交杂配种,可以生出骡子来,猪可以生三十多只崽崽……”
张道长摇了摇头,坚定地看向王大石,他的眼神在告诉王大石,所说的这些跟他的内功没有丝毫的关系。
王大石再也不知道自己曾经加入过什么教派了,他便把自己所学的都讲了出来,包括《行道金诀》和黄修仙手中的《游士.独门》。
张道长微微一叹,好似对王大石的所说并不认同。
王大石想到楞菇师傅所对他说的话,想起自己不能学习太过高深的技艺、功夫和武功了。他对张道长说:“张道长,我,我已经不能学习武功技艺什么的了,学什么,我都没抱有希望,只是我愿意学,我幻想着能够学习!你说我体内有深厚的内功,我,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无法察觉?”
张道长说道:“贫道所说的话不会有错!你再回想回想,之前有没有学过内家的功夫之类?”
王大石一愣,他没有想起什么内家功夫,倒是想起自己身体最近确实有变化,但是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变化。
张道长叹了一声,又说:“王大石,先前贫道不知晓,昨日为三人辨知疾痛之时,贫道所驱使的鬼怪和木偶从你身边经过,贫道发现在你的身体内藏有一只模模糊糊的精,这只精仿佛千年之修……除此之外,你的身体还藏附着一只女鬼之魂,你可知道?”
其实,以张道长的法力已把王大石身体附存的女鬼魂灵辨得一清二楚,但是对身体潜附的精,倒是没有见识过,不由得自己起了疑心,便没有逐一去分析和盘问。
王大石陡然想起了那块玉珏中潜藏的女鬼,但是对体内藏匿的所谓千年之修的什么精什么灵的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听张道长这么一说,浑身一个惊颤:“张道长,我,我身上哪里来的精灵?啊——张道长,若是有,你,你帮我把他驱除身体之外吧!什么精,也太可怕了,怎么会在我的身上!”
张道长听到王大石如此之说,也是吃惊不小,一直和蔼的他显得有些严肃和认真,他说:“你真的不知道,在你的体内附着千年之修的精灵?”
王大石的脸色瞬间被吓得一片青紫,自从他丹田扎入黑针一直心有负担,最近身子刚有好转,大概可以试着练习武功技艺,没想到身体又附着该死的什么精灵,他有些惊慌失措:“张道长,你会驱灵咒,你赶快帮我把它驱除出去,它潜藏在我的身子之内,我还是正常人吗,我还能修炼武功和技艺吗,我会像撞到鬼怪那样吗?我,我会精神错乱吗,我会杀人啖肉吗?”
张道长摇了摇头:“这只千年之修的精灵,很是诡异,居然不是狐狸、蛇、黄鼠狼和老鼠凡品俗类的畜生!哎,确实让贫道也辨别不出它究竟是何化身。”缓了一会,张道长叹了口气,“可能是你最近学习驱灵咒的缘故吧!不过,不过,现在看来,你体内千年精灵已经和你的思想凝在一块,如果驱除了它,你的命魂恐怕也就没有了!”
“啊?”王大石很是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问道:“张道长,这又该如何,我宁死也不能变成妖怪!张道长,您帮我驱除了这只精灵,无宁愿一死!”他心里没有再想到任何,没有想到帮他抚养成人的养父亲,没再想到娶媳妇,他只不愿成了精,变了妖。
其实,这正是张道长故意问他,他是严谨之人,他不能确定这只精灵的存在,但是,他要知道王大石曾经有无特异的经历。这看王大石的惊讶,听他如此坚决之说,心里平静了许多,也放心了许多。
顿了一会,张道长默默地摇了摇头,他问道:“王大石,这且不说了,那精灵已经和你凝结在一起,从你的修性来看也不会坏恶,这倒也说的过去,只是,只是,你身上藏匿的女鬼又是如何?”
王大石被这一问蒙在当地,他更加佩服张道长,他觉得任何事情都瞒不住他,于是乎把身上潜藏的女鬼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他说的很详细,从女鬼气走了欧阳紫云,楞菇师傅诛杀女鬼,女鬼潜藏在玉珏中,和女鬼说话托付的梦境全盘说了出来。
张道长点了点头,问道:“人鬼毕竟是两路之人,你是否可以把玉珏毁掉?正一道乃是正道,驱除邪恶鬼怪,除魔杀孽,如果你不能把玉珏中的女鬼和身体内的精灵驱除,将来你会成为正一道包括五台山佛家的仇敌呀!”
王大石摇了摇头,说道:“这,女鬼,女鬼是好人。张道长,恕我不能如你所愿!”
说完,王大石发觉自己如此斩钉截铁,这不像是对张道长所说的口气。由此他也发现自己是守原则之人,不可以勉强的事情,学会拒绝……只是他此刻所面对的是天谷观的张道长。
“张道长,我,我……”
张道长哀叹一声:“哎——好吧,王大石,你走吧,离正一道和五台山的佛门越远越好,赶快走吧,将来如果我们走向生死的战场,你要忘记我,忘记我,忘记在天谷观发生的一切,忘记你我曾经的惺惺相惜!”
王大石一怔,跪了下来:“张道长,能不能不要把玉珏毁掉,能不能不驱我出教!我,我再从这里走出去,就没有地方去了,我已经从牲畜行和乡土派走出去了,两年来我一事无成……张道长,我恳求你了!”
说完这些,王大石的泪水唰唰地流下来。
张道长从来没有的过的凄然,他叹了口气,说道:“哎——这是没有办法呀,正邪乃不两立,你若是愿意让我毁掉那块玉珏,正一道天谷观还是乐意留下你的!”
王大石想起了那位女鬼托付的梦,又想起那位女鬼的善良,他说:“张道长,我若是愿意毁掉她,岂不是无情无义,就如同您老人家和法物大师的情谊;我若是同意毁掉她,岂不是背信弃义,我想这也不是正一道的所为吧!”
他没有起身,此时恳求道:“张道长,你是我所见到最慈善,最好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张道长摇了摇头,一向平和的他不再和蔼,也没有了微笑,他说道:“王大石,你年纪轻轻便有深厚的内力,将来一定武功大成,离开龙虎山后,好好地学艺,一心行善。其实,做个普通的农民,默默无闻,一生一世,也是很好的人生旅途!”
此话一出,王大石的心彻底冷了,他知道这是张道长在婉拒。见到张道长此时无奈的神情,王大石闭上眼睛,心如刀绞一般疼痛。他不会让张道长为难的,他也不会割舍那位女鬼的,他觉得那只女鬼是善良的,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没有错,他觉得自己是善意的。
王大石知道张道长为什么驱逐自己的原因了,他不再多问,他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摆脱潜藏在身体内的所谓千年之修的精灵,更不忍心把玉珏毁掉让张道长收服了那只女鬼,他本颜面浅薄,也知张道长不会随意改变自己的决定,他只能离开正一道天谷观,只是他不明白,正一道天谷观与精灵鬼怪正邪不两立,为什么不能放过生性好的鬼怪精灵?难道天地之中所有精灵鬼怪都是该收服的邪恶吗?他一心学武学艺的信念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这次离开,又不知何去何从。
天谷观中清风淅淅,无处不显寂寥悲伤。
王大石向外看去,他要记住这里的一切。隔了好一会,他转身走到张道长的身前,张道长正看向远处,默默地沉思着什么。
王大石再次跪了下来,他向张道长作最后的诀别,他说道:“此去后,将来王大石永远挂念您,您是位好师傅,只是我命中不幸,与尓失之交臂,悲痛离别!”
张道长的心底藏着割舍之痛,他依然没有表现出来,缓缓地说道:“好吧,王大石,你起身走吧,有时候相聚是恶,有时候分开也是一种长久,分开也是一种缘和解脱吧!”
王大石明白张道长的话,他身体内精灵和玉珏中的女鬼使得自己和正一道天谷观已经结下不解之怨,之后相聚必然相残,彼此分开,该是圆和吧。
“哎——”张道长一叹,什么话也没有说。
王大石在天谷观和张道长相处不多,对张道长最是敬佩和倾慕。王大石深深地感受到慈父一般的关爱,他真舍不得离开天谷观,不想离开正一道派,不想离开美丽的龙虎山,此刻一份惆怅之情涌动不息。他已经很久没有落泪了,他知道坚强的第一步就是擦干自己的眼泪,但是此刻他坚强不了,戚戚之情,就要撕开裂口,伤疤下是浓血的深爱。
他痛楚地落下泪水,磕了三个头和张道长诀别。
张道长黯然,再也遮掩不住他的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