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铃儿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她熟悉的床顶,这个房间她住了好些年了,从自己十二岁开始,一直住了六年,再是熟悉不过。
所以……这是梦吗?
不,不是梦。
身体上传来的疼痛和沉重,让雨铃儿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她想要支起身子起来,可是身上不仅仅是疼痛,还有绷带和夹板的束缚。
雨铃儿想要张嘴,但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也绑了绷带,不仅一动脸就疼,而且绷带还将下颌固定的很稳,嘴只能稍微张开一点而已。
所以……自己这是被救了吗?
“都已经三天了,怎么还没醒?”
“军医说了,这个姑娘伤的很重,到底能不能活都还悬着呢!”
“那些倭寇着实可恶,竟然这般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
屋外的对话尽数落在雨铃儿的耳中,她睁着眼看着门口的方向,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是两女一男一行三人。
三人中的少女看见雨铃儿睁着眼睛,开心的上前坐在雨铃儿的窗前,关切的询问:“姑娘你醒了?眼睛看得见吗?耳朵可还能听见?”
雨铃儿缓缓点头,迷茫的看着面前明媚如同春光的少女。
她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干净澄澈,和自己这样的肮脏之人……完全不一样……
少女看见雨铃儿点头,连忙对中年女子说道:“师父!快帮我接一杯水!”
说完又对雨铃儿介绍自己:“姑娘你好,我是顺宁王府的平昭郡主安清月,这次奉皇帝陛下的旨意,前来驱逐倭寇,解救百姓,现在谷安城的倭寇已经被尽数除去,你可以放心了!”
原来是郡主啊,怪不得那么美好……
这时中年女子已经将水接好递给了安清月,安清月一边用手指蘸着被子中的水抹在雨铃儿的嘴唇上,一边给雨铃儿说着现在的情况:“你被救下来的时候身受重伤,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对了!你房间内的密室我已经解开了,里面的百姓没有出事,而且他们很感谢你,现在城内的百姓……只有三百来人……城内已经没法住人了……
所以我们打算将你们安置在别的城里,我还开了几家工厂,那些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人,我会将他们安置在工厂里面,工钱多比别人高一成,绝不会让他们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你就安心吧!”
雨铃儿听见安清月的话,心中感激和解脱并存。
还好。
还好现在的东临国皇室并不是像前朝那些混账那样无能还自私自利。
那些被倭寇玷污的女子,还有那些失去所有家人的百姓们,终于不再是和以前那样,只能在荒野之中默默等死。
有地方去、有活干、有钱拿,这样安稳的日子在战乱之后显得是那么多难能可贵。
嘴唇上的水丝丝点点的滋润着雨铃儿干涸的嘴唇和心田。
长久以来受到的苦难和折磨像是瞬间消失,沉重的心被释放,压抑已久的泪水瞬间决堤。
自懂事起的隐忍、长达一个多月的痛苦折磨,这早已让十七岁的雨铃儿有了一颗苍老的心。
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麻木,再也不会将积压的痛苦释放。
但是在听见安清月对百姓们的安置计划之后,她还是哭了。
安清月难过的看着雨铃儿,她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给雨铃儿擦眼泪,只是俯下身子轻轻的拥抱着雨铃儿。
雨铃儿的身上全是绷带和固定的夹板,都不用穿衣服,光是包扎用的绷带都已经把她的身子给裹的严严实实了。
但是雨铃儿依旧从安清月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名为温暖和温柔的东西。
如同天降甘霖,渐渐的溶解了雨铃儿心中的阴霾。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雨铃儿终于是哭够了,她轻声对安清月说出了干涩的一句:“谢、谢谢……郡主……”
安清月起身拿出帕子给雨铃儿擦着脸上的眼泪。
而雨铃儿则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奴、奴婢脏……”
安清月摇摇头:“不!你不脏,干不干净从来不是看那些虚无缥缈的名节,而是看是否向善,所作所为又是否是出于帮助他人。
谁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也不是谁都有力量去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所以一个人是否干净,那是要看内心是否善良。
你能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救助了那么多的百姓,你的这些所作所为,就已经证明了你有一个高洁的灵魂!你的内心,比谁都干净!”
干净?
雨玲儿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说自己。
江南地区,可不像京城那般管得严,妓和娼在这里混淆不清,就算自己只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艺伎,也有人说自己迟早要卖身为娼。
从来没有人觉得她干净,不仅仅是妓女的身份,还有她本来的出身,都让雨玲儿觉得自己肮脏极了。
但是安清月和别人不一样。
她只论雨玲儿做了什么,从来不论她的出身和身份,只看她早就被忽视的灵魂。
这是雨玲儿第一次有了温暖的感觉。
探视完了雨玲儿,安清月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被救下来的女子有不少都要寻死觅活,安清月接连劝了她们好几天,都还有人不想要活着的。
寻死之人是拦不住的,都等不及有人劝她们活着,她们就已经想着法子自我了断了。
但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解决他们的生计就成了问题。
江南一带盛产鲜花,养蜂的也有很多,怡人的气候让这里能出产大量的稻谷,天时地利之下,富商更是有许多。
因此安清月预计在这里开一家大型的工厂,专门制作面向富贵人家的化妆品。
而厂里的盈利分配安清月也有计划。
要想马儿跑的快,就得给马喂足草。
除去缴纳的税收以外,顺宁王府只从中抽五成利。
留两成给当地官府用作战后重建,其余的便都留给在厂里做事的工人们,让他们拿着银子好安生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