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可想而知有多糟糕,这边秦氏几乎急不可耐的想对策,一时间自然也忘了假极空的事,而这正好中了季莨萋的下怀,她向老夫人告了事,就带着小巧出了府,府外早就准备好了马车,车是老夫人名下的,因此并没惊动任何人。
上了马车,小巧才问,“小姐,我们去哪儿?”
季莨萋撩开窗帘往后看了两眼,确定没人跟踪,才道,“三皇府。”
马车有条不紊的行驶着,到了三皇府大门,季莨萋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小巧,“交给门房,就说是给季府二小姐交给三皇子的。”
“为什么要说是二小姐?”小巧狐疑。
季莨萋没有回答,只催促,“快去,马车停太久会引人怀疑。”
小巧不敢耽误,连忙接过书信跑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一回来,小丫头就兴奋的道,“小姐真聪明,我一说我是季府二小姐的丫鬟,门房热情得差点将我请进府,我说我得赶着离开,那门房才惺惺罢了,但千保障万承诺,一定会将书信亲手交给三皇子,小姐,你是不是早料到会这样?难道二小姐和三皇子……”
“别乱猜了。”季莨萋打断她,对着车夫道,“走吧,时间还早,送我去最近的书斋。”报出季靥画的名字,不过是图个方便,季靥画这个蜀国第一美人的名头,比她季莨萋的名字好用多了,虽然上次丞相府关于季靥画清白尽失的传闻在京都传的如火如荼,但季家已经公开澄清过了,一切都是误会,季靥画仍旧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因此同样相信自家女神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京都男人们,也自然而然的无视掉那些诽谤意味浓烈的传言,对季靥画仍旧秉持着一颗向往仰慕的诚挚丹心。
马车继续平稳的行驶,过了没一会儿,车却骤然一停,小巧探出脑袋去看,“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
车夫连忙回答道,“巧姑娘,前面好像有人晕倒了。”
小巧朝着车夫指着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一个乞丐摸样的少年脏兮兮的躺在路中间,不偏不倚的挡在他们马车前面。
小巧皱起眉头,车夫连忙道,“巧姑娘放心,我这就将他拖走。”
车夫连忙跳下车走到那乞丐面前,手一提,没费什么劲儿的就把那人提溜了起来。看着这幅情景,周围不少人群开始侧目,心道着马车看起来就是富贵人家的车,这乞丐挡了人家的路,估计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原本有好心人想上去帮乞丐求个情,可一看到那车夫身上衣服的标志,有顿时焉了,是季国公府的下人,京都里谁人不知,季国公可和秦家是一家的,得罪季府的人不打紧,也连带的得罪了秦家,那可就别想在京都立足了。
眼看着乞丐就要被丢下了,马车里却有了动静,一道清幽的声音陡然滑出,“住手。”
车夫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望着马车,“五小姐?”
原来马车里的是季府的五小姐?围观的群众恍然大悟,不过过了一会儿,又狐疑起来,季府有位五小姐吗?对了,好像是有,不过听说从小就被放养到乡下地方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这时,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从车厢里露了出来,干净明亮的手指撩来车帘,将帘子撩开一个缝,里面的少女才对外面的车夫道,“林叔,放了他。”
车夫林叔立刻将人松开,低下头,“是,五小姐。”
那乞丐这会儿像是也悠悠转醒了,他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呆呆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高大马车,还有那露出车厢的一只素手,眼睛定定的移都移不开。
四周有人开始耻笑,这小乞丐胆子可真不小,刚从死里逃生还不知道,竟敢盯着人家官家小姐的手看个不停,真是穷心未尽色心又起。
那乞丐的脸上很脏,身上的衣服也早就犹如破布,他仰着头专注的表情看来有些滑稽,但这副表情,却刚好被马车里的季莨萋看个正着,季莨萋脸上无波无喜,她没有如群众那样嘲笑乞丐的不自量力,也没有对他的破败狼狈露出同情怜悯的表情,她只是淡淡的看去一眼,就收回目光,收回小手。
过了一会儿,车帘再次撩开,却是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跳了下来,小巧走到那乞丐面前,将手里一锭碎银子塞进他手里,小声道,“这是我们家小姐给你的,去买点吃的吧,回头别躺在路中间了,要是遇到蛮横的,有你苦头吃了。”
说完,小巧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才回到马车,心里却难免同情,一个好好的少年,怎么沦落到行乞为生,还当街晕倒的地步,看来这京都也不是就没有穷人的。
看完了热闹,众人纷纷散去,唯有那乞丐一直站在路边,目瞪口呆的看着马车离去,那锭碎银子铬得他手心都疼了。
过了好一会儿,乞丐才在众人漠视的目光中,一步三晃的走到街尾的一条巷子里面,一进巷子,他立刻瘫软的靠在墙壁上,重重深吸一口气,他乌黑的脸庞看不清容貌,可菲薄的唇瓣却已经苍白。他伸手解开自己的破烂的外衣,手伸到腹部的位置,漆黑的血立刻沾上了他的手心,他低头看了一眼那狰狞的伤口,苦笑一记,果然,伤口又复发了。
方才他晕在街上并不是因为饿晕了,而是伤口里的毒气发作,他被毒晕了。
是不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费劲千辛万苦才逃到这里,还是摆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吗?他悲哀的发现,到这一刻,他的心情完全无法平静,大大的仰头吐了一口气,正要闭眼之际,他却猛然看到天空上一缕青烟骤然爆炸,他眼前顿时一亮,立刻抓起自己挂在胸前的竹筒,对着天空“啾”的一声,也放出一道烟炮,做完这一切,他脸已经雪白成霜了,两片唇瓣也开始泛紫,他知道,毒气再次猛袭而来了。
最后,他终于撑不住,“啪”的一身倒在地上里,原本就脏污的身子倒进泥坑里,将他浸染都更加狼狈。
到了书斋的季莨萋还在精心挑书,想到自己前世虽然为了司苍宇努力充实自己,但十五岁之前,她的确是个胸无点墨的乡下丫头,也正因为这点,在司苍宇眼里,她永远比不上季靥画,无论是学识还是远见,她都是那么上不得台面。
这一世虽然不打算为了谁改变自己,但她也很想好好的读书,看书。所以她陪着老夫人念经,义务帮老夫人抄经,尽管她的字还不漂亮,但是已经比前世有所改善了,现在的她对书籍有了莫名的钟爱,书中自有黄金屋,前世她是不认识字,今世既然认识字,那何不多在书里获取一些知识,人,只有有知识,才能有见识。
“姑娘,这本书不卖。”正津津有味看着手里杂录的季莨萋突然一愣,看着手里被抽走的书,还有老板那捧着书后怕担心的摸样,皱起眉来。
“我很喜欢这本,为何不卖?”季府的小姐一个月是有月俸的,季莨萋的月俸虽然不多,但是平日的花销也够了,府里有老夫人护持着她,她通常用不了什么银子,她又不钟爱穿戴,因此私房钱还是有点,起码买几本书不成问题。
“姑娘,实在对不住得很,这书是我家那口子不小心摆出来的,这书本身也不值钱,也就是我喜欢才当个宝贝,您看看其他的,这边这些都是诗词集,那边的是杂录,前面的是书院的应届题……”掌柜热情的介绍一通,却将怀里的那本叫《青天录》的杂录抱得紧紧的。
季莨萋皱了皱眉,盯着那本书的封面,随即恍悟猛然一惊,想起了什么。
“若我就要那本书呢?”她淡然的问道。
掌柜显然很为难,后退两步,讪讪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姑娘,您还是选其他的吧。”说着就转身要往里面走。
季莨萋眯了眯眼,凝视了掌柜的后背一会儿,才倏然一笑,走到书架子前仿佛开始挑选其他的书籍。掌柜见状大松一口气,连忙将青天录塞进怀里,一个书角也不露出来。
等到季莨萋选好了几本书籍,又买了一套文房四宝,掌柜赶紧给她结算,等到她走了,掌柜才大喘一口气,抱着青天录急忙钻进里面,里面,陈旧的内室里正坐着一位器宇轩昂的俊美男子,男子一张平静的脸庞看不出情绪,只那微抿的唇瓣泄露了他的不满。
掌柜连忙将青天录拿出来,冷汗直流的双手奉上,“主子,名册……”
司苍宇安耐住心中的烦躁,将那本书录拿过来,随意翻看了两页才漫不经心的道,“若我不提前来查看,这名册你就打算一直放在外面?”
掌柜心头大惊,急忙道,“主子饶命,都是我那口子,她以为这书也是店里的,所以自作主张拿出来了,属下……属下会好好教训她,请主子恕罪。”
将书录阖上,司苍宇站起身来,一袭蓝衣将他高大的身形衬托得清隽长身,他哼了一声,语气淡然,“三天之内,将这间店结业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主子……”掌柜怔忡。
司苍宇问道,“刚才外面那少女你可知道是谁?”
掌柜摇头。
司苍宇冷笑,“她是季国公府的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