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零将人带进了正厅,又沉着脸命人去请季呈,季呈匆匆赶来,看见堂下跪着一个人,不由吃了一惊:“止零,这是怎么回事?”
“伯父,今天一早此人在府前闹事,我将人押了进来,你问他吧。”霍止零冷冷说着,一把拉掉了那人口中的布条,还重重地踢了对方一脚。
“你是什么人,何故在季府前吵闹?”
“小人名叫蔡多,大人你一定得救救我,将来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啊……”
“什么一家人?”季呈瞪大了眼睛,看着堂下这个衣衫破旧,一脸猥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汉,压根回不过神来。
“小人……大人,你家五小姐将来是要许给我的啊,这还不是一家人吗?”
“住嘴!”随着这一声厉喝,季呈就看见自己的侄儿愣是一拳头砸在了那大汉的右颊,随即又是一脚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重重踢在了这个大汉的胸口。吓傻了的大汉起先没有任何反应,好半晌才惊觉过来,抱着心口连连呼痛,紧跟着又被一脚直接踹倒在了地上。
“满口胡言乱语!”霍止零的模样像是要吃人。
霍止零平日里十分温和清润,季呈虽然知道他从回府后就与老夫人亲近,而季莨萋也天天往老夫人房里走,一来二去,这两兄妹有感情是肯定的,可他是没想到霍止零竟然会为了季莨萋暴怒到这种程度,这着实也让他吃了一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那汉子本就被揍得满头包,此时见霍止零一副要杀人的架势,终于知道如意算盘打不通了,慌忙连连磕头求饶道,“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五小姐的份上……”
“你还敢胡说?”不说还好,那大汉一提到五小姐三个字,霍止零脸上怒色更深,指着他便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说认识五小姐!做你的梦!”说着冲上去又是重重一脚!
蔡多痛得连连嚎叫,大声道:“大人,要杀要剐随便,可我手上有五小姐的贴身物件,我死了你家五小姐就要守寡了。”他这话说得利索,可站在霍止零那好似刀子的目光下,那种僵冷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就甭提了。
“贴身物件?看来如今泼皮无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蜀律清清楚楚,有平民诬陷官家,拉到衙门一律都是一百,发配边疆,你不知道?”霍止零冷笑。
蔡多一愣,他不过是赌坊里的泼皮无赖,昨天夜里有人送来了一个包裹,让他拿着包裹里头的物件上季府来闹事,还给了他一锭金子,他原本是不敢的,可是那人许诺让他只管去闹,绝不会有事,说是事情牵涉到小姐的清白,那些人便只得认栽吃疼,谁还敢真闹到官府里头去?这时候他听见霍止零说的笃定,不禁有些害怕,后悔自己一时贪心,收了不该收的东西,想到事成后还有的十两金子,他把心一横,道:“我有证据!”说完,他从怀里掏出来一条腰带,死命抖了抖!
霍止零一把抢过来一看,随即露出冷笑道:“哪里来的泼皮无赖,这可不是我表妹的腰带,你仔细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说完,他不理会对方,将腰带送到季呈的眼前去。
季呈一看,这腰带上绣着朵精致的白云,右下方也的确有一个小小的烟字,他脸上不由露出惊骇的神情,问道:“这又是谁的东西?”
霍止零面色不显,内心确实冷笑连连,他大声的道:“昨天晚上是石府的轻烟小姐坐着咱们季府的马车回去的,中途还撞上了歹人,这腰带说不准就是那时候丢掉的。”
季呈明显大为意外的样子,“既然是被歹人抢走了,又怎么会落在他手上?”
霍止零冷笑道:“这就证明他与昨天晚上的那些歹徒有勾结!他们看见马车上是季府的标志,就以为里头坐的是季家的女儿,打算上咱们门上来讹上一笔钱!真是打错了算盘!”
蔡多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一出,顿时愣了,反应过来大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歹人啊,只是……只是有人送了我钱让我上门来闹一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要送我去见官!千万不要啊!”
霍止零不禁心中一动,随即冷冷地说:“送你去见官还是便宜了你,冤有头债有主,既然腰带是石家石轻烟的,你只管找他们就是,至于我们季府的人,你若是敢再胡说一句……”说话间就只见寒光一闪,那原本兀自趴在地上的蔡多刚刚抬头,就只见一道匕首突然落下来,随即头上就是一疼,吓得他魂不附体的尖叫了一声,迟迟的抹了一把头上,却发现满手都是血,而他的半边头皮都被那把匕首给削掉了。
季呈平日里从未看过这个侄子如此可怕的样子,不由得也骇了一跳,平静下来才道:“止零,此事不可莽撞!”
如果把人送去石府,岂不是故意叫人家没脸?还不如就这么放了他,然后让他去石府门前去闹腾,也好过他们季府跟此事担上关系,季呈老奸巨猾的想着,就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杀了这种人平白脏了手,止零,你派人将他从后门送出去,不许再生事。”
霍止零闻言垂眸一笑,低低的道,“是,伯父。”
蔡多被人捆着丢出了季府的后门,霍止零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冷冷望着他道:“若要寻这条腰带的主人,就去城东石府吧,若是再让我看见你,小心你的脑袋!“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十足的狠意,那张妖孽般的脸庞也仿佛带着源源不断的煞气,弥漫四周。
蔡多心头一惊,连滚带爬的跑了。
后门的角落里,一个人一直隐在暗处,见状对另一人道:“这可怎么办,这个蠢货将主子交代的事情办砸了!“
另一人急切道:“要不是昨夜他们将人抓了大半,我们也不会为了避嫌找上这么个废物,现在可怎么向主子交代!”
“先回去禀报再说。”两人对视一眼,匆匆离去。
而等两人离开了,黑暗中一直潜伏着的连城才抹了一把头上的热汗,垂头看着自家主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主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心情怎么这么差?幸亏刚才那两个人跑得快,否则主子指不定得把人家宰成多少块呢,不过这么一想,连城又不禁纳闷了,今天一早主子不是心情还挺好的吗?还把自己的香囊拿出来摸了半天,脸上也笑眯眯的,怎么从帘朗阁一出来就整个人都变了,是和那位五小姐有关吗?
哎哟天啊,那季五小姐就一个黄毛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他家雷厉风行的主子变得这么奇奇怪怪阴晴不定的?
此时,城东石府内。
古树深深,粉墙青砖,院子里青石角道干净整洁,黑柱落地柱擦得发亮,石栏杆上摇了争奇斗艳的各色花朵。
石轻烟一路走得目不斜视,脚下的步子却微微透露些微的慌乱,她进正屋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差点一头栽倒,满屋子的丫鬟妈妈都震惊地望着这位大房的嫡出小姐,不明白一向沉稳的她怎么会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石老夫人正靠坐在太师椅上,脚下的地砖光鉴如镜,掉绰映着人影,此刻她见到石轻烟,不由皱眉道:“慌什么?”
石轻烟还没来得及说话,泪水便盈盈落了下来,石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看了周围一眼,旁边的丫鬟妈妈立刻会意地退了出去,只留下石老夫人身边最信赖的两位妈妈词候着。
见人一走,石轻烟立刻一下子扑倒在石老夫人脚边,泪水连连的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夫人一听,顿时大怒:“这都是什么样混账?光天化日的就敢劫持贵人的马车,还有没有王法了?”她弯下了身子,轻轻拍着孙女的后背,连连安抚,“别怕别怕,等下告诉你爹爹,咱们一定要查清楚这事情,为你讨回公道。”
石轻烟原本昨天晚上就要来拜见,当时老夫人却已经休息了,她急的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这会儿听了老夫人这句安慰,总算松了口气,不过就在她想继续说时,却听见外头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长兄石天尽,石天尽此时一身华服的疾步而来,他身形伟岸,相貌英俊,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双眼睛散发着鹰阜般锐利的光芒,然而一向沉稳的他,此刻脸上却露出难得的焦急神色。
“好好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莽撞!”石老夫人皱眉道。
“您问她!”石天尽一声冷哼,把一条腰带丢在石轻烟身上,狠狠的道,“轻烟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
石轻烟仔细一看,顿时面白如纸,她颤声转向石老夫人,急忙道,“祖母,求您救救孙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石老夫人愣了愣,目光在那条华贵腰带上流连不去,充满了怀疑。
石天尽皱眉道:“昨天路上不是出了乱子吗?妹妹可能受了惊吓没留意,把腰带给落下了。结果有个叫蔡多的无赖,在咱们大门口嚷嚷着跟妹妹有了婚姻之盟,还拿着这条腰带作为证据,说要娶妹妹做媳妇!”
石老夫人一惊,不敢置信道:“当真吗?轻烟,你糊涂了吗,刚才怎么没有说起这件事!”
石轻烟满头都是冷汗,吓得不行,泪水盈盈道:“是孙女的错,昨天孙女和季莨萋换了马车,结果遇上了歹徒,我一时不察,被人抢去了腰带……这才引来的今天的祸事……求祖母救救孙女!孙女不想从此坏了名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