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姜海可以的咳嗽一声,一张青黑交错的脸不断给季莨萋打眼色,人家都伤的这么重了,当家你就别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了,问得那么细致不等于揭人家疮疤吗?
果然,杜信炜紧紧的握紧双手,心尖犹如被最尖锐的利剑刺穿一般,他咬牙切齿的瞪向季莨萋,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一个清幽静雅的少女,而是害得他后半生都要长卧床榻的罪魁祸首。
姜海看杜信炜被刺激得不轻,深怕他又有什么过激反应,急忙对季莨萋道,“季小姐,我们出去谈吧。”
“为何要出去。”季莨萋冷冷的觑了姜海一眼,又鄙夷看向杜信炜,冷漠一笑,“连怎么受伤的都说不清吗?是腿废了还是喉咙废了?”
“当……季小姐,你这样说,太残忍了。”许业看不下去的说道。
季莨萋凉薄的瞥了许业一眼,那一眼明明很短暂,却又让许业感受到之前那种全身发冷的战栗感,他立刻垂下头退后一步,不再多话。
好吧,他怎么忘了这位新当家的眼睛可是毒辣得很,随随便便的瞪一眼,都能让人毛骨悚然。
收回视线,季莨萋又看向杜信炜,“杜信炜,你我的关系并不亲近,我也就是念着和心月的姐妹一场才愿帮你一次,你若不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也懒得管你,回不回京就看你自己吧。但我要提醒你一句,钱家已经向杜家提了亲,你的父母,乃至皇上都同意了将心月嫁给钱家的败家三少钱晖,你好好想想,是要继续在这儿颓废,当你的病弱美人,还是回去救你妹妹出火坑。”
“爹娘同意让心月嫁给钱晖?!”果然,她话音一落,杜信炜瞬间不可思的抬起头,满脸惊诧。钱家钱晖的恶名他一直知道,想必父母也不会陌生,那怎会将心月嫁给那样一个男人,毁了心月的一辈子?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季莨萋冷笑着道,“你以为皇上开了金口,谁还有违抗的资格?”
听她这样一说,杜信炜表情霎时就变了,眼底顿时闪过一片凌光。
姜海三人见状惊喜极了,整整四天,杜信炜一直颓废落魄,他们从未看到他露出此刻这么有生气的表情,一时间,三人崇拜的视线立刻袭向季莨萋。
对于杜信炜有了生存信念,姜海三人是比谁都高兴。想当年,在曹元帅一家出事时,朝中上下早已被秦家打通关节,曾经与曹家有旧的那些大臣,一个个都翻脸不认人,但那种时刻,唯有禁军统领杜大人,也就是杜信炜的父亲,对曹家施于援手,这让姜海三人感激不已,毕竟以杜家的身份,是万万不好参与到朝中官员势力党派中的,但杜统领并没顾忌别人的议论,最后甚至主动向他们提出招揽,希望保住曹家军最后的一条血脉,但姜海拒绝了,因为当时秦家已经虎视眈眈的将目光焦灼在他们身上,只等他们同意,秦家就会参杜家一个“私揽重兵”的罪名。
皇上身边当差的人是最敏感的,若是普通官员招揽了一批残兵,倒是也能用“扩充侍卫”一笔带过,可杜家却不行,这个不行不是指律法上不允许,而是在皇上眼里,会生出一些别的枝节,所谓伴君如伴虎,猜忌,是所有帝君的通病。
可尽管最后姜海没有接受杜家的好意,但他们心底却是真心对这个在关键时刻,愿意雪中送炭的统领大人心存感激的,因此这次碰巧救了杜信炜,三人便用尽全力希望帮他一把,也算还了杜家当年的一份恩义,况且杜家子嗣单薄,杜信炜是老统领唯一的儿子,若是杜信炜死了,杜家没有了传承,那想必过不了多久,杜家便会被朝中不少势力淘汰,最终消失在蜀**政上,这个结局,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季莨萋见杜信炜恢复了生气,倒是也不吃惊,杜信炜对家人的在乎早在前世她就一清二楚了,她只看着他,眼神半分波动也没有。
在她的注视下,杜信炜终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缓缓抬头,痛苦的咬了咬牙,才道,“我去青州办公,拿到证据回京时,路遇埋伏,他们的剑里有毒,我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说到最后,他的眼神又黯淡下来,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季莨萋没问他是办什么公,相信就算问了,杜信炜也不会说,她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儿,将他的气色寻了一遍,才蹲下身子,素手靠近他的双腿。
“你要干什么?!”他急忙挥手将她即将触碰到自己双腿的手打掉。
手背上一圈红印,让季莨萋冷了眼神,姜海三人见她不悦,深怕她一气之下又把发簪拔下来弄两只毒蛇来,急忙和李钧上前帮忙把杜信炜按住,许业则苦笑着边把杜信炜的裤子撸起来,边对身边的新当家道,“季小姐,您看。”
季莨萋抚了抚手背上微红的皮肤,淡看了他一眼,将视线集中在杜信炜腿上的黑色伤口上。
“不要看。你这个女人还有没有羞耻心,男人的腿也看……唔唔……”杜信炜恼羞成怒,可话还没吼完,姜海已经直接捂住他的嘴。
季莨萋静静的将那伤口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才缓缓起身,走到脸盆架子前,舀了一杯水走过来,直接泼到杜信炜脚上,问,“凉吗?”
杜信炜嘴被堵住了,但凶恶的眼神却赤红血腥。身子被人抓着,还把腿露出来给个小姑娘看,这样的耻辱他一辈子没受过。
见他不语,季莨萋抿了抿唇,又走过去倒了一杯热茶,茶不是什么好茶,但水却是刚才李萱才换的热水,氤氲的烟雾杯子上空飘荡,她二话不说,又将那热水再次泼到杜信炜脚上,又问,“烫吗?”
几乎是下一秒钟,杜信炜脚背上已经起了个大水泡,那红红胀胀的摸样,看的其余三人都觉得脚疼,但杜信炜却依旧像是没感觉一般,死死瞪着眼睛盯着季莨萋。
“看来双腿的确是失去知觉了。”慢条斯理的将水杯放下,季莨萋拍拍手,示意三人将杜信炜放开。
三人刚一松手,杜信炜就急忙将裤管放下,没好气的吼道,“废话,我已经说过了,我的腿已经废了,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季莨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起,“那也未必。”
“什么?”杜信炜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吃惊的看着她,拧紧眉头,再问一次,“你说什么?!”
另外三人也愣住了,姜海惊喜的问季莨萋,“季小姐你会医术?”
季莨萋平静的摇摇头,直言不讳,“不会。”她的确不会医术。医术一门博大精深,名医收徒,也是要看天分的,而她从未被哪位名医看中过。
姜海有些失望,还以为杜信炜的脚有救了,没想到是一场空欢喜。
但杜信炜反倒没像姜海那么快失落,他依然盯着季莨萋,眼神灼热得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
季莨萋失笑,理了理自己的裙摆,闲闲的道,“但恰好这个毒,我会治。”
“啊!”一时悲来一时喜,说的大概就是姜海三人此刻的情况,三人刚刚才沉下去的心顿时又冒了起来,充满期待的望着她。
就连杜信炜也满脸激动,苍白的手指搭在床榻边,却止不住的颤抖。
季莨萋慢慢说道,“你这个毒叫做‘心魔’,是一种折磨人心智的慢性毒药,别看现在你只是腿不能动,过不了一个月,等毒性侵入你五脏六腑了,你整个腰身一下,都会失去知觉。再过一个月,你整个上半身都会瘫痪,到最后,你的脑子也会瘫痪,可是有趣的是……”她双眸闪过一抹凌厉,洁白如贝壳的牙齿露了出来,“你不会死,不止不会死,当这种毒窜到你心脏时,还会形成一种抗体,保护你的心脉,从而巩固你的健康。”
她话一说完,四道吸气声同时响起,这种毒竟然这么残忍,心魔,果然毒如其名,千磨百折,让人变成没有知觉的活死人,却不让人死,能感觉到周围的动静,能听到身边的人说话,却无法回答,只因为躯壳已经僵化无用,但意识却还完在。
这世上竟然会有人研制这样可怖的毒药,真不敢现象那制度之人的心思有如何歹毒。
杜信炜在听完季莨萋的话,也几乎僵硬了,他原以为自己中了这毒只是双腿瘫痪,却没想到后面的毒性才更加恐怖,他不敢想象,当自己成为一个有意识有呼吸,却不能动弹,不能说话,甚至连眼睛也睁不开的怪物时,他会是怎样的崩溃。
但是……
突然想到少女刚才的话,杜信炜又急忙看向她,“你刚才说你会治,你会治这种毒?真的?”
他充满期盼的话令还沉浸在“心魔”恐惧中的另外三人回过神来,四双眼睛同时射在季莨萋身上。
季莨萋苦笑一记,再次点头。
这轻轻的一个点头,令四人同时松了口气,能治就好,只要能治,就什么都好。
只是看着杜信炜已经被裤管遮盖好的双腿,季莨萋的眼神却在四人没注意时,冷了下来。
她既然知道“心魔”这种毒,自然也就知道是谁研发了这种毒,又是谁用这种毒刺杀杜信炜。
“那要怎么治?”杜信炜此时早已不是刚才的颓废,他双眼晶亮,再次成为那个充满信心的年轻男子。
季莨萋浅笑一记,这样的杜信炜,才是她熟悉的。看向姜海,她问道,“姜叔,寨子里可有精通穴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