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是说……”有个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惊异的道,“难道,皇上这是故意瞒着太医院,瞒着天下朝臣,所以才特地找了苏太医去偷偷看诊。”
另一个官员不解的问,“可为什么要偷偷呢?就算当真抱恙了又如何?他是一国天子,年纪也不轻了,难道还不能病一遭。”
“你懂什么。”成育叱道,“如果只是病一遭当然无事,但是若是有什么忌讳……”
“什么忌讳……”
“废话,自然是对外的忌讳,这个时候,边关滋扰,洪水为患,百姓流离,衣食不保,外面本就有传言说是天降灾情,必然是人间有谁触怒了天神,这个时候皇上若只是一点小兵也就算了,可若是病重,那的消息若是传出去,百姓还不得传成什么样,所以,皇上这次的病情,说不定很重,重的不能泄露。而且……”
“而且上天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司苍宇突然打断成育,兴奋的说。
成育愣了一下,转念一想,想到了什么,脸色露出喜色,“若是如此,主子方才说的那个法子,倒是可以行一行。”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还有些捉摸不定,但因为计划还没落实,司苍宇也没多说,只让成育带人离开,离开后,成育自然会找机会跟他们都一一交代个遍的。
***
皇宫里,季莨萋奉命进宫见驾。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公公隐晦的提起皇上的病情,她面色深重,刚进了皇上的寝宫,便匆匆而进。
龙榻旁,苏太医正给皇上把脉,见到有人闯进来,面露不悦,可一看来人,又松了眉宇。
“原来是清良郡主,郡主孝心可鉴,不过皇上如今身染恶疾,郡主还是离远些,若是沾染了病气给郡主,只怕皇上也是不愿的。”
季莨萋紧张地问,“皇上现下如何?好好地,为何会突然染病?”
苏太医几次进宫,都看到这位清良郡主伴伺在旁,也知道皇上对郡主是不一样了,要不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也不能谁都瞒着,就偏偏让御前的人将郡主接进来,他也不隐瞒了,道,“要说也不是突然,皇上前些年身子便时常不好,只是小病小痛的,加上太医院的那群人欺上瞒下,不敢将病情实言,深怕遭受牵连,这才给耽误了,积少成多,慢慢的,也就成了现在这样,只是郡主无须担心,又老臣的看顾,不许十天半个月,皇上必然痊愈。”
“那皇上现下何时能醒?”季莨萋问。
苏太医沉吟一下,叹了口气,“这次皇上晕得突然,这膳食方面我也看了,却没发现什么,只是皇上突然气虚一滞,显然是吃错了什么,若要苏醒的话,慢则三五日,快则也要两三日。”
“可有法子让皇上立即苏醒?”见苏太医面露为难,她不得不加深言辞,“苏太医当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现下是瞒住了,可明日早朝,皇上若是不上朝,那不是天下皆知了?若是皇上三五天醒不了,太子、三皇子都不在京都,这京里面,主事的又该是谁,苏大人也曾位极人臣,应当知道这朝中党派间的争斗,莨萋不才,陪伴皇上身边时,偶有听皇上提起其中烦恼,也是担君之忧,若是说的不对,还望苏大人海涵。”
苏太医连连摆手,“不不不,郡主说的很对,郡主是女儿身,可普天下的郡主不少,只唯有郡主常伴君侧,往小了说,是皇上对郡主的恩宠,往大了说,是皇上默认郡主畅谈国事,郡主的顾虑自然有理,只是如今,老臣也只是尽力而为,这病来的蹊跷,又不想中毒,老臣需要要斟酌,不敢妄为,因此在估算时日上,宽松了些,也兴许,今晚皇上就……”
“若是今晚醒不来呢?”季莨萋打断他,没见更露忧色,“这可如何是好。”说着,问道旁边的大公公,“诺公公可有良策?”
诺公公连忙垂首,“郡主折煞老奴了,这等国家大事,老奴怎知,只是这个时候,是不是先将辅国大臣招进来,太子、三皇子不在,咱们还有六皇子名正言顺安抚朝野。”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那劳烦诺公公,去请六皇子过来,也顺道通知几位朝中辅臣隐晦前往。”
“既是郡主的吩咐,奴才这就去。”
诺公公出去后,季莨萋走到榻前,看了看皇上的脸色,眉眼忧虑,又亲自接过宫女手中的帕子,捻湿了位皇上细细擦过额头。
苏太医在旁喟叹,“郡主对皇上,当真是父女情深。”
季莨萋苦笑,“苏大人就莫要折煞莨萋了。方才看苏大人的脸色,似乎很好奇?不知苏大人想知道什么?直问便是。”
“老臣惶恐。”苏太医道,“皇上虽说晕了,但也没伤及根本,就算一日两日不上朝,对朝中言明微恙,又有如何?难不成这一两日,朝中还能出什么大事不成?”
自己一来就急吼吼的,也难怪这位苏太医好奇,季莨萋也不隐瞒,道,“实不相瞒,如今朝中局势,只怕当真是折腾不起的。”
苏太医面露惊讶,“此话怎讲。”
“苏太医归家多年,不了解也是应当的,近些日子,皇上总是跟我说,这宫中也好,前朝也罢,怎的就是些乱七八糟在,莨萋女儿之家,自然不敢多问,可大概也就因为莨萋不过问朝事,皇上才会偶尔与我发两句牢骚,就比如之前,太医可知道前些日子,宫中遭过刺客?”
苏太医大惊,“闻所未闻。”
“太医不知晓也不奇怪,此事瞒住了朝堂上下,但是极为皇子却是知道的,只是皇上大概是有些什么眉目,因此未有大动干戈,说是要潜在背后,看清楚那捣鬼之人还有何招数。听那言谈举止,大约是怀疑前朝中人。而眼下皇上又病重,且昏迷未醒,太子、三皇子皆不在京中,这京都里头还有多少暗藏汹涌,尤其是你我知晓的,以防万一,这主事者,切不可断。”
苏太医听完,压下心头的震荡,再看眼前这清美少女时,心中已有了计较,他点点头,“郡主所言甚是,是老臣浅短了。”
季莨萋一笑,“苏太医乃是皇上信任之人,今日皇上病重,未唤得其他人来,偏偏叫了苏太医,显然也是有所顾虑的,太医院那些人,也不见得是谁都可以信任的。”
苏太医垂下头,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若是朝中真的如此汹涌,那他牵扯其中,倒真是骑虎难下了。
看他脸色难看,季莨萋淡笑道,“不过太医务须担忧,既然是皇上信任的人,想必您的安全,自然也在皇上的计较之中,至于您家人的安全也可放心,诺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自然会考虑周全。”
苏太医心中一动,面上也有些难看了。
听这位小郡主的意思,难道是在皇上苏醒之前,都不许他回家了?
若真是这样,那他那一大家子人,岂不是真的都在外面干晾着?
这……万一有人对他们动手……
再抬首时,只见季莨萋捻了捻床上的软被,为皇上掖好衣角,抬眸对他道,“劳烦太医了,莨萋还有些事,晚些时候再来探望。”
苏太医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出了寝宫,远远地就看到诺公公带着六皇子过来,几年时光,原本清俊可人的少年也长大了,眉宇中虽不如他的那些哥哥英挺,却也初见锐气。
接下来的事,不是季莨萋应该插手的了,六皇子既然来了,该如何,诺公公自然会教他,而朝中那几位重臣看到皇上卧榻病重,想必就算不服气六皇子,也无济于事,毕竟现在京都,的确属于“没有大人”了。
能依靠的,也就是这个才刚刚长大的小青年。
***
三天后,季莨萋正在用膳,外头,高畅匆匆跑进来,贴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季莨萋面带微笑,放下筷子,淡淡的道,“去禁军那边通知一声,记住,不要露面,还有兵马司那边也捎个信,顺道将内务府的人找去,该解决的,今晚一并解决了。”
“是。”高畅领命前去。
窗外的夕阳浸着整个天空红彤彤的,远远看去,红云翻飞,深浅不一,季莨萋走到窗前,呼吸了一下外面自由的空气,闭上眼睛,嘴角轻勾。
一切就要结束了,今晚,是最重要的时刻。
一定,一定,不容有失。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最难判定的,那答案,务必就是人心。
无论是谁,每个人都有**,贪婪,自私,仇恨,这些都是引导一个人快速成长的药剂,季莨萋因为仇恨,花了太多的时间在算计上,也花了太多的经历在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上。
而与她相同的人不少,但是耐得住性子的,却不多。
司苍宇算一个,但是长久的压抑,靠山的倾塌,此刻的他,是慌张的,也因此,做出的判断很容易被误导。
他身边有很大一班的忠臣,比如成育,比如其他他花了无数心血安插的人,如果他是一颗大树,那这些人就是他的枝丫,是辅助他成为参天大树的根本。
但是柴夫都知道,砍树,不用砍枝丫,只需要砍树干就可以了。
再大的树,只要一斧一斧的砍下去,始终会砍断,区别只在于时间问题。
司苍宇是一颗大树,但是这棵树表面很高大,内里却用的另一颗树来支撑,而现在,另一棵树被他主动放弃了,他要自己成长,并且还急进的要立刻成长,因此,他的结局,除了枯萎,没有其他选择。
又过了一个时辰,她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放进袖子里,换了套衣服,对外面唤道,“小巧,随我进宫。”
小巧早已准备妥当,立刻应下。
此时已经到了关宫门的时候,季莨萋就算是郡主,也被门口的禁卫军给拦下了,她撩开帘子,淡淡的道,“我不是进宫,是去禁军大营。”
士兵愣住了,“郡主要去禁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