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沉着冷静的赵望翷都大为震惊。她注视糜舟。
糜舟看不懂这个神情意味着什么,难道赵望翷认为自己在说谎吗?可事实就是如此,简直是异想天开的科幻。实际上,糜舟还有一件事不曾告诉赵望翷,当太空部发现现实世界与游戏世界产生联系后,甚至开始怀疑,对他们而言的“真实世界”同样是更高层次世界的嵌套。
不过至少在糜舟进入虚拟世界前,科学家都没找到相关证据,目前来说,他们一切行动的基础就是——自己身处的真实世界是“真实世界”。
“所以,二号月球撞击地球成为了必定发生的既定事实,太空部只能想办法从虚拟世界获得更多数据,我就是为此而来。”
总算能开始说自己此行的目的,糜舟感觉完成了一场长征。
“我来这里,为的是救下一个名叫沈以乐的女孩。”
“沈以乐?”钟烟庞政总算能在陌生的词汇中听到熟悉的名字,他睁着眼睛,渴望地询问道,“是武当的掌门?”
“是她。”
钟烟庞政和赵望翷交换眼神。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这个被强行推举成为武当掌门的女侠本该成为替罪羊,成为杀鸡儆猴的工具,不过京城遭到袭击,他们也因此无从知道沈以乐的下落。
“她现在在哪?”赵望翷不留痕迹地询问糜舟。
糜舟忽然想起沈以乐先前经历的事。他想起自己和沈以乐先是被北境人囚禁,好不容易逃离后又遭到自己人背刺。说起来,策划那场阴谋的人正是钟烟庞政和……倾莲公主!
“是你们……”糜舟喃喃道,“我差点忘了。”
赵望翷不置可否:“那都是必须经历的故事。”
她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吗?
糜舟不知道她的内心想法。
不过她说得一点都没错,沈以乐的悲惨遭遇都是既定的故事。
糜舟暗自强调,自己已不再是这个世界的参与者,从他成功拯救沈以乐的那刻起,他就应该抱有身为“观察者”的自觉。
可赵望翷究竟想做什么?
冷场片刻,糜舟总算打开话匣子。
“你之前说……那些古道翡心能帮我们离开这里?”他想起这件事。
已经过去三天,都不太记得赵望翷在虫谷时说过什么了。
“没错。”
“要怎么做?”
“只要毁灭这个世界,就能离开了。”
“什么?!”糜舟惊讶。
这是什么道理?这根本没有一点理论依据。虚拟世界是数据构成的世界,无论毁灭与否,它都存在于硬件之中,离开世界的关键在怎样把“他们想离开”的信号传递给外面的操纵员……等等,如果整个世界的数据发生大规模突变,外面就会意识到这里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通过毁灭的方式,引起操纵员们的注意?”
赵望翷自信地点头,看上去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自信的确是她的特点,但这件事关乎性命,糜舟不敢同意。
“奇怪。”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疑惑。
“怎么了?”
“你从一开始就准备通过这种方式离开?”
她摇头:“我试过很多方法——”
话音未落,一柄带着泽气的利剑猛然从窗外刺入房间,飞散的木屑顿时变成燃起的星火。糜舟、赵望翷同时避开来路不明的袭击,两人面面相觑,反应慢半拍的钟烟庞政因为体型小,很快躲到了墙壁背后。
“什么人!?”
糜舟吓得一度忘记自己还会武功。他看向那柄从未见过的长剑,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自己再往窗边坐一点……
后果不堪设想。
“糜舟!”
熟悉的声音。
对自己没有敌意,是一种很急切的呼喊。
赵望翷和钟烟庞政同时看向他,埋怨他带来的麻烦。
“是谁?”她冷冰冰地问他。
“我们刚才说过的……沈以乐。”
*
红雾山脚,缠绵的红雾让人昏昏欲睡,陈简和独孤麟奇探完路,回到众人身边,把前面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有四个人先我们一步进去了?”
温卿筠摸了摸银白的头发。白发很容易被染色,进入红雾山后,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一头银白的秀发开始慢慢变红了,像是被一盆鲜血浇灌过一样,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没错,他们应该没走多远。”陈简说道,“他们应该就是商联的顾客,我们得小心点,他们有意在掩盖踪迹。”
“你们可有其他发现?”独孤麟奇询问方才站在原地等待的伙伴们。
几人都摇头。
“这附近都是淡红的雾,”温卿筠说道,“根本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先继续前进,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由陈简领路,沿着刚才探索过的地区徒步向前。雾气虽然阻隔了视线,但这座山武者来说并不难攀,相反,陈简还感觉非常轻松。坐在马车里,因为视线受阻,他总是提心吊胆,生怕有人从视野盲区偷袭,现在就没有这些顾虑,他能靠眼睛注视前方的情况,鬼虫则遍布身后和周围。
鬼虫能完美地掩盖他们的行踪,蚂蚁们搬开松软的泥土,把它们覆盖在众人留下的脚印上,同时处理掉残存的气息。
陈简望向看不到尽头的红雾山。
“那里好像就是,塌下来的天。”陈简指着两座山峰后的天空说道,“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独孤麟奇率先回应,“独孤家就坐落在那座山上。”
正如外界传闻所说,天塌下来了,那些猩红色的云像凝固的龙卷风,平坦的天空突兀地向下凹陷,一声声闷雷在里面回荡,犹如困兽在梵钟里咆哮,一阵阵不详气息从那儿飘来,尽管他们距离漩涡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
独孤麟奇看着沈朔霞。
失明的侍女意识到自己正被注视,她迎上独孤麟奇的目光。
“你知道,为何那里变成这样?”
侍女诚实地摇头。
他狠下心,忍住内心的伤痛,继续问道:“在你杀完所有人之后,你做了什么?”
“直接离开了。”她回答,“那是公主的命令,不留活口,不用处理。”
独孤麟奇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独孤家惨遭灭门一事几乎在事发翌日就传遍附近,换言之,凶手没有隐藏的意图,她只是杀光所有人,然后不留痕迹地离开了。
陈简拍了拍独孤麟奇的背:“继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