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刑部回宫的马车在离宫门不远处停了下来,紫平探头进来,“娘娘,是公主。”
梁宁儿立马掀开车帘跳下车子,见萧晚凝正站在自己的马车前看着自己微笑。
看她向自己走了过来便开口问问:“公主是在等我吗?”
萧晚凝点点头,“是,我进宫去看了母妃,然后去紫阳宫找你,紫莲说你去了刑部大牢,我便在你回宫的路上等着。”
“公主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母亲还好吗?”
梁宁儿阴郁着脸,摇了摇头道:“她不是很好。”
萧晚凝上前握住她的手给她宽心,“你别担心,老九一定会想办法的。”
她向四周瞟了一圈,压低声音问:“睢安哥哥放出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
“那他要和老九一起去南境了你知道吗?”
梁宁儿仍旧回她:“知道。”
萧晚凝唇角带着浅浅的微笑,一脸轻松地道:“我也要去。”
梁宁儿拧着眉疑惑地问道:“公主是说你也要去南边战场吗?”
“是,所以我进宫来与你和母妃告别。”
“你想去陪着兄长是吗?”
萧晚凝紧咬着下唇冲梁宁儿点点头,“我很后悔当日拒绝了皇上的赐婚,如今我不强求那么多了,只要能陪在睢安哥哥身边就好,无论以什么身份我都无所谓。”
她将自己沉溺在对梁睢安的爱之中,哪怕是言语间提到他脸上也会泛着幸福的光。
“打完了仗睢安哥哥若不愿意再回到这个伤心之地,我便跟着他去流浪,他若愿意回来我便陪他回来从头再起,他若战死沙场,我便也一同去了。”
梁宁儿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震撼,但又深深切切感受到了美好。
如此随性又洒脱的追爱之举,她真的好羡慕。
她真诚地拥抱了萧晚凝,就如好友送上最真心的祝福那般,笑着应她:“好!”
萧晚凝却是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惊讶地问道:“你不劝我吗?”
“不劝。”
“老九说我胡闹,母妃说我任性,只有你说我好。”
梁宁儿依旧选择站在萧晚凝的一边,她知道她做这个决定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条路很难,但她想走,那自己便支持她。
“公主,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在一切还未成为遗憾之前。”
“宁儿,你真好!”
萧晚凝撒娇似的往梁宁儿怀里钻,“只有你懂我,你知道你的话给了我多大的动力吗!”
梁宁儿倏尔一笑,“只可惜皇上不许我在外多留派了人跟着,我不能去送你们了。”
已是到了分别的时刻,萧晚凝十分不舍地松开梁宁儿,这一别后还能不能再见谁都不知道。
她许多未说出口的话哽在喉头,只轻声道:“宁儿,你要好好的。”
说完便跑开了,梁宁儿看着她,仿佛在看着想象中自由的自己,那种感觉很好,仿佛心中一隅也跟着开出了繁花。
另一个自己跑走了,而真正的自己却要回到困住她的牢笼中去了。
她侧目望向巍峨的宫门,对紫平道:“走吧,回去吧。”
自打去过刑部大牢以后梁宁儿便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成日里被噩梦侵扰。
要么整夜都是自己在腥臭幽暗的牢狱之中被沈佳云挑断手筋脚筋毁掉容貌的场景,可是一抬头那张脸却又换成了冯氏。
要么就是梁铣狰狞着向自己索命。
亦或是萧祁满身是血的样子。
她每每惊醒都被冷汗浸透,心绪也要好半晌才能平复下来。
梁宁儿整夜难以入眠,人变得憔悴不堪,宫里的太医开了药也不管用,她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京都城内恐怕只有叶天昇才能治她的梦魇,可是萧祁不在,只怕叶天昇也外出云游,没人能找得到他。
紫平也明白她这是心病,这些日子她骤然经历了太多不好的事情,他知道她心里装了太多事。
他便开导她,让她放宽心思不要思虑太多。
可是这心病最难治,哪儿能说不想就不想的。
紫平便每日都去打探消息,想着能给她带来一些好消息,哪怕舒散一下心中郁结也好呢。
梁宁儿觉得好奇,因为紫平每日回来说的都是些朝廷极为隐秘和重要的事。
什么摄政王已行至何处,南境战况如何,北疆蠢蠢欲动似有借机侵犯边境之意,皇帝情绪不佳,被两边战事弄的焦头烂额等。
梁宁儿想了想,这些私密之事除了萧成霁本人知道以外,最有可能接触到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天宝。
所以给紫平传递信息的人会是天宝吗?
可是擅自泄露天子机密可是大罪,天宝又怎会无缘无故帮紫平。
梁宁儿知道就算问他,他也不会说,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从不过问。
紫平照旧只要得了好消息第二日一定会兴致勃勃地讲给她听。
“娘娘,王爷打胜仗了!南诏国已出现了败势,想必将他们赶到边境线外也是指日可待。”
梁宁儿听了也开心,因为听到萧祁平安无事的消息,战争越早结束他便能越早回来。
“娘娘,皇上似乎冷落了淑贵妃,近来前朝事多,皇上已月余未曾进后宫了,就连淑贵妃都没有侍寝的机会,听说太后十分着急,一直在催促皇上,希望后宫可以早日开枝散叶。”
梁宁儿自动过滤掉这条信息,听到这个话题她就开始焦虑,更何况萧成霁宠不宠谁和自己又有何关系。
直到有一日紫平看着兴致不高,梁宁儿便主动开口问他:“今日宫里宫外有什么事吗?”
紫平揶揄了半晌才道:“娘娘,牢里发生了鼠疫,高氏死了。”
梁宁儿惊惧,“鼠疫!”
高氏应当是和自己母亲关在一起的,那母亲也……
紫平赶紧解释:“娘娘放心,冯姨娘暂时没事,两间牢房相距较远,刑部的人已经安排烧艾,也送了防疫的药进去。”
怎么可能会没事!
梁宁儿很清楚鼠疫不是烧艾就能解决的,一旦传染开来,谁都别想幸免。
眼下当务之急应是赶紧让母亲离开那个地方呀。
她知道母亲等不了了,而自己也不能再犹豫了!
她也来不及思考这鼠疫是天灾还是人祸,形势就这么逼迫着她做下决断。
侍寝,唯有这一条路。
只有答应了萧成霁的要求他才会放母亲出来。
梁宁儿也十分明白,正如母亲所说,萧成霁能拿她威胁自己一次,后面就能有无数次。
可是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紫阳宫呆坐了一整日,她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魂儿,夜幕降下,身处黑暗中她却才能感到一丝安全。
直等着过了就寝的时间,她才唤来紫平。
“你去帮我传话给皇上,就说我想好了,明日侍寝。”
“娘娘……”
紫平心有不忍,站着不动,可是梁宁儿态度十分决绝,厉声道:“去!”
紫平转身出了寝殿,梁宁儿身子一软瘫坐在榻上。
她终是等不到萧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