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穿着一身御赐的飞鱼服,挎着锦春刀,英姿飒爽地从百户所出来,外头六十余名校尉已经集结,他旁若无人地翻身上马,振臂一呼:“走!”
大队人马随着柳乘风身后,稀里哗啦地蜂拥前进。
这些人的队形虽然散漫,不过重在人多,黑压压的一团人挤在一起,气势十足。立即引来沿街不少人的围看,也有几个巡街的番子和顺天府的差役见了,默不作声地退出人群,飞快地向各自的衙门禀告去了。
其实百户所距离烟花胡同不过几步之遥,转个街角能就到,只是与那烟花胡同比起来,只转了一个街角便恍如隔世一样,这时正是晌午,初夏时分的正午天气还不算炎热,因此在烟花胡同闲逛的公子哥已是越来越多了,柳乘风等人蜂拥到的时候,更有不少人呼啦啦地追过来,一副瞧热闹的样子。
“就是这里。”陈泓宇到了莳花馆外头,手指着那烫金的莳花馆招牌扭头对柳乘风大呼一声。
所有的校尉都将目光落在了柳乘风的身上。
若是别的百户,他们未必敢跟来在烟花胡同里滋事,可是这位新任百户有南镇府司、吏部侍郎的背景,有他做主,也未必不能替他们出气。
柳乘风翻身下马,当先按着锦春刀朝莳花馆走过去,老霍、陈泓宇、王司吏以及众校尉呼啦啦地跟上。
这莳花馆门口的护卫见了,早有人进去通知东家,柳乘风还没有进去莳花馆,一个护卫便横手将柳乘风挡住,道:“且慢,我家东家……”
柳乘风唰地一声拔出锦春刀,一刀劈过去,长刀在半空划过半弧,连皮带肉地斩在护卫的手上,这护卫话说到一半,痛得发出一声低吼,随即瘫倒在地,痛得晕死过去。
其余的几个护卫一下子手足无措了,一个个脸色苍白,看到这少年百户,一时间不知该将人拦住,还是放人进去。
柳乘风将染血的锦春刀收回鞘中,看着那几个护卫,冷笑一声道:“锦衣卫办差,闲杂人等全部退散,谁敢阻挠,以谋反论处。来人,将这几个人全部拿下,待会儿带回百户所去。”
有了柳乘风先动手,校尉们士气如虹,如潮水一般从柳乘风身后涌出来,一个个拔出长刀,大叫:“锦衣卫办差,将这些人拿下。”
几个护卫连反抗的胆子都没了,被校尉们反剪住双手,用绳索绑成了粽子。
其余的校尉已经提刀冲了进去,那莳花馆里立即传出一声声女人的惊呼和男人的怒喝。
柳乘风踏着官靴进去,进了莳花馆的一楼客厅,这儿的地下都铺了羊绒做的波斯地毯,虽是正午,可是四壁的纱灯却仍是冉冉摇曳,带着粉色光晕,将大厅照得通亮。
上好的红楠木桌上已是一片狼藉,酒水、瓜果撒了一地,清倌人们发出尖锐的惊叫,公子哥们一个个怒斥:“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一群校尉也没什么顾忌,呼喝一声,把他们全部逼到墙角。
周泰已是带着十几个护卫从二楼慢吞吞地走下来,他嘴角扬着一丝冷笑,今曰打了个锦衣卫总旗,想不到还真有人给那总旗出头,这姓柳的百户真是疯了,也不打听打听莳花馆的背后都是谁,就敢像没头苍蝇般的冲进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过柳乘风的背景,周泰不是没有打听过,这人虽然棘手,倒也不必怕他,周泰大剌剌地下了楼,笑吟吟地走到柳乘风的跟前,先打量了柳乘风一眼,心里想:“果然没有猜错,这人是个没头苍蝇,年纪这么轻,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真以为凭着有人撑腰,就敢在这烟花胡同里胡闹?”
“原来是柳百户,鄙人久仰百户大人……”
砰……周泰话还没说完,脸上还堆着笑,柳乘风已是一拳直接朝他的面门砸过来。
这一下下手重到了极点,正中周泰的鼻梁,只听到骨肉拍击的脆响,等柳乘风将拳头收回的时候,周泰的整张脸已是被鼻血染红了。
周泰一辈子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住痛,立即捂着鼻子嘶嚎起来。
“姓柳的,你不得好死,你敢打我……”
“好……好……这笔帐…”
柳乘风冷笑,道:“打的就是你。”说罢抓住他的衣襟,左右开弓,十几个耳刮子煽下去,周泰痛得哀嚎几声,便晕死了过去。
柳乘风大叫一声:“校尉何在?”
有了柳乘风先动手,校尉们已是气势如虹,一齐大喝道:“在。”
柳乘风道:“把这莳花馆砸了!将莳花馆里的东家、掌柜、伙计、护卫全部带回去细细拷问,本百户怀疑他们与乱党勾结,欲图不轨,丧心病狂到竟敢袭击天子亲军!”
“遵命!”
一声令下,整个莳花馆霎时鸡飞狗跳起来,校尉们踢烂屏风,捉拿这店中人等,砸掉那上好的灯架、瓷瓶儿,将桌椅掀翻,数十个人一起动手,顷刻之间,一楼已是一片狼藉,随后,陈泓宇便带着一队人冲上二楼,上头又传出一阵女子的惊呼,接着是稀里哗啦的声音。
柳乘风搬来一个完好的椅子,大剌剌地坐在这一片狼藉的厅中,双目射出寒光,今曰砸这莳花馆,就是要给烟花胡同里的各大记馆们看看,敲山震虎、打草惊蛇,要玩,他柳乘风奉陪到底。
这莳花馆外头,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少记馆的东家纷纷赶过来,听到里头的动静,都是露出骇然之色,不过也有人不以为意的,低声与人议论道:“他们敢砸莳花馆,到时候人家给他们算起账来,莫说是一个小小百户,就是千户也吃不消。早听说新任的百户是个呆子,从前在街角摆字摊过活的,这样的人真是不知死活,今曰让他痛快这么一回,待会儿就有乐子可瞧了。”
正说着,几个褐衫的汉子排众而出,为首的一个面色冷峻,大喝一声:“都让开,让开。”
众人不禁看过去,已是不少人向那戴着管事戴圆帽的汉子拱手行礼了:“邓档头好……”也有人不明就里,悄悄问:“邓档头是谁?”
“你连这都不知道,这是东厂的人来了。”
正是议论纷纷的时候,邓档头已带着十几个褐衫番子跨刀进去。这里一向是东厂的地盘,现在锦衣卫突然杀出来闹事,早已引起了东厂的注意,只是谁都不曾想到,这姓柳的居然敢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这邓档头便是东厂派驻这里的地头蛇,一收到消息便感觉到事态严重,慌忙之下召集了十几个番子赶过来。
“是谁敢砸莳花馆?”东厂办事,一向是蛮横无理,自有一番威势。邓档头进来时虽然看到了身穿钦赐飞鱼服的柳乘风,却还是大喝一声,将这楼中的校尉吓了一跳。
柳乘风笑吟吟地坐在椅上,好像是专侯邓档头来一样,冷笑一声道:“是谁敢在本官面前喧哗!”
邓档头看到一片狼藉的莳花馆,脸上的横肉一阵抽搐,心中已是勃然大怒,锦衣卫砸莳花馆,不啻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东厂的脸,动摇东厂的权威。
邓档头踏着大步过去,冷冷地看着柳乘风,怒道:“原来是新上来的柳百户,咱们东厂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现在带着人到莳花馆来闹事,却是为了什么?”
柳乘风依然冷笑道:“井水不犯河水?那么我问你,你是谁?”
邓档头傲然道:“鄙人东厂档头邓通。”
柳乘风笑得更冷:“一个档头是几品官?”
邓档头呆了一下,档头在东厂无品无级,没有官职却有实权,相当于队长的级别,与锦衣卫的总旗也差不了太多了。更何况东厂大多数时候都凌驾于锦衣卫之上,所以一个档头,比之锦衣卫里的百户更有权势一些。
柳乘风豁然而起,他这一站起来,边上已有二十多个校尉聚集起来,站在了他的身后,柳乘风一步步地走向邓档口,冷笑道:“本官是世袭百户,朝廷钦赐的正六品武官,你是什么东西,不入流的货色,也敢当着本官的面咆哮?还不跪下给本官磕头行礼?怎么?难道你要以下犯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