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太后千秋,京城越发热闹。不光地方官员派人上京送礼贺寿,邻国也派了人来。坊间传闻,邻国这次不仅仅是为了恭贺太后千秋,更是要同大周国结亲。就是不知是对方将公主嫁过来,还是大周将公主嫁到对方去。
京城纷纷扰扰之际,沈静卓回到了侯府。沈静卓从军一年有余,整个人大变样,只需往那里一站,自有一股肃杀之气。虽然从军时间短暂,但是沈静卓已经参加两次不大不小的战斗。一次是出京剿匪,历时一月。一次是跟随上峰到边关出公差,正好遇上敌方偷袭。沈静卓在这两次战斗中,虽然没有大放光彩,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很得上峰赏识。如今已经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升为校尉。
沈静卓这次回侯府,是因为太后千秋临近,东大营将派部分人充实羽林卫,宿卫禁宫,而沈静卓就在其中。不过在此之前,上峰体谅,给了沈静卓五天假期,让沈静卓回侯府探亲。
沈静卓回来后,先是大吃一顿,满足口腹之欲。然后又在余氏跟前撒娇卖弄,将余氏逗得哈哈大笑。后来沈静卓才同沈静秋提起,说是这次太后千秋,陛下准备秋狩,一来恭贺太后七十大寿,二来也是为了在邻国使臣面前彰显国家军力,震慑邻国狼子野心。
沈静秋一听秋狩,那眼睛都亮了起来。
沈静卓又说道:“我充实羽林卫,届时肯定也会跟着去宿卫陛下安全。就算不能下场彰显武力,好歹也能在旁观看,过个干瘾。至于你嘛,身为女子,十有八九是没有机会去的。”
沈静秋笑问,“若是陛下决定秋狩,父亲一定会去吧。”
沈静卓盯着沈静秋,“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可不能胡来。”
胡来吗?她从来不会胡来。“哥哥,若是我去求父亲,你说我有没有机会参加秋狩。”
“你一个姑娘家,参加秋狩做什么?”
沈静秋神秘一笑,“我听说太后有意在千秋节上,替宗室子弟指婚。既然要指婚,自然要给大家一个见面的机会。宫里规矩森严,肯定不合适。唯独秋狩,男男女女在一处,光天化日之下,既不用担心有人做出有失名节的事情,又可以让彼此有个了解。长辈们也能借此机会,观察每个人的品性。所以,我可以确定,这一次秋狩,不光是像哥哥这样的人能够前往,京城贵女们十有八九也是能去的。”
沈静卓愣了下,“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也未必就轮到你。难道妹妹着急着嫁人?”
沈静秋狠狠的剜了眼沈静卓,“我的婚事自有父亲母亲操心,哥哥操心作甚。我不过是想出门见见世面,想看看秋狩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沈静卓摸摸鼻子,“你想去,我可帮不上忙。此事你只能去求父亲还有母亲,若是他们答应,你自然能去。”
沈静秋说道:“此事我自会想办法。我来问你,陛下秋狩,究竟是在太后千秋之前,还是在此之后?”
沈静卓摇头,“你可问错了人,此事我也不清楚。”
沈静秋深想片刻,说道:“我估摸着应该是在千秋之前。秋狩之后,就是太后千秋,届时太后指婚也是正当其时。”
沈静卓神经粗大,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反倒是神神秘秘的问起别的事情。
沈静秋见他数次欲言又止,有些好笑。就问道:“哥哥有话尽管说,在妹妹面前,何须做这般小女儿情态。”
沈静卓被沈静秋说的老脸一红,“妹妹,那年去那里得了不少银钱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什么那年,什么银钱。哥哥不肯将话说清楚,我可要走了。”沈静秋作势要走。
“别走,别走,我说就是。就是那年去救江瑶兄妹,妹妹不是赢了一大笔银钱嘛,呵呵,哥哥最近手紧,你也知道当兵的平日里应酬多,光靠那点薪俸根本不够。所以,我就想妹妹能不能分点给我。我要的也不多,有个五十一百两也满足了。”沈静卓小心翼翼的说道。
沈静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沈静卓更是大囧,很不好意思。要不是肤色偏黑,只怕旁人一眼就看出他红了脸颊。
沈静秋笑完了,这才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当初那笔钱我全都拿去做买卖,这两年也有点进益。当初我说了,会算股份给哥哥,哥哥既然想要用钱,拿我就将去年的分红给你一部分。不过钱到了手上,哥哥可要省着点花销。”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沈静卓喜不自胜,“你放心,我肯定会省着点花用。妹妹,我能问问这分红有多少?”
沈静秋笑道:“哥哥的分红不多,统共也就八百两。不过哥哥不能一次性取用,这次最多只能提取两百两。”
“够了,够了,有两百两足够了。”沈静卓咧嘴大笑,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
“不过银两不在府中,哥哥还要随我出门一趟,去铺子上提钱。”沈静秋笑道。
沈静卓兴致高昂,“没关系,只要有钱就好。”
两兄妹去请示余氏,说要出门逛街。余氏本是不肯的,最后被沈静秋一通撒娇求情,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嘱咐沈静秋看着沈静卓,不准让沈静卓惹祸。又让沈静卓保护好沈静秋,万万不可让人冲撞了沈静秋。
两人都满口答应。
其实区区银钱,沈静秋大可不必亲自走一趟。不过是因为好久没出门,沈静秋才想借着这个机会出门看看,顺便查查铺面上的账本。
两兄妹出了侯府,直奔东大街。沈静秋在东大街上开了两个铺面,一个是绸缎庄,一个是糕点铺。都是事关民生,主做平民百姓的生意,不用担心抢了那个大户人家的生意从而被人报复。
绸缎庄生意还算不错,因为直接派人从江南进货,故此利润还算可观。至于糕点铺子,比起绸缎庄利润就有些普通。好在糕点铺也是处于盈利状态,故此沈静秋并不打算将糕点铺关停改做别的买卖。
马车直接来到绸缎庄,沈静秋下了马车。掌柜的自然认识沈静秋,赶紧将人迎进去。
沈静秋说明来意,掌柜的从铺面流动资金中拿出两百两嫁给沈静卓,另外又将账本交给沈静秋过目。
沈静秋对沈静卓说道:“我这里还要花一点时间,哥哥若是觉着无聊,就在这周围随便走走吧。不过哥哥要记得,不能惹事。”
沈静卓笑道:“那是自然。你忙着吧,我出去转转,一会回来接你。”
沈静卓拿着银钱离去,沈静秋拨打算盘开始盘账。夏月同江瑶也在旁边帮忙,倒是减轻了沈静秋的负担。账目核对清楚,并无错漏。可见掌柜的也是用了心的。将掌柜的叫来,沈静秋嘱咐了几句,也就将铺面的事情放下。
听到大门口传来动静,沈静秋让人出门看看情况。江瑶很快返回,“姑娘,外面有人在当街行凶,鞭打平民。就仔铺子门口。”
沈静秋大皱眉头,“难道没人管吗?”
江瑶摇头,“瞧着那做派,对方来头极大。”
沈静秋起身,蒙上面纱走出里间,来到铺面门口。果然如江瑶所说,一个贵女手持马鞭,拼命的鞭打一个妇人。妇人身下还有个小孩。显然妇人是为了维护孩子,才会任由那疯女人鞭笞。
“给老子住手。”
沈静秋还没来得急开口制止,就听到远远传来一声呵斥。很快人就到了跟前,正是沈静卓。
沈静卓一脸怒意,伸手拉住那女人的鞭子,“当街鞭笞平民,谁给你的胆子。此乃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那女子冷笑一声,“这妇人冲撞了本公主,难道不该打吗?就算本公主无故打人,打了就打了,你又能奈我如何?好狗不挡道,识相的就给本公主让开。”
民众一听是公主,纷纷退散,任谁也不敢出头。就连看热闹的也要小心翼翼,生怕被公主殿下盯上。
“公主?你算哪门子公主。就算是公主,也不能当街鞭笞平民。”沈静卓丝毫不让。
“你放肆!”玉雅公主在西凉何曾受过这等对待,一听沈静卓如此不给面子,心中恼怒不已。手上一使劲,就要将鞭子抢过来,鞭笞沈静卓。
沈静卓冷哼一声,岂会让对方得逞。手上使劲一扯,竟然将鞭子从玉雅公主的手上抢了过来。玉雅公主也差点从马上跌落,当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放肆!对公主不敬,沈静卓你可知罪?”
从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人,定睛一看,正是淮王世子轩辕吉,曾经同沈静卓打了一架,没打赢。后来沈静卓因为此事被抓入刑部大牢,得罗隐援手,才将沈静卓从牢里面捞出来。没想到冤家路窄,两人竟然在这里碰上了。还是这般情形。
轩辕吉走上前,先是关心玉雅公主,“公主殿下可有受惊?”
“世子殿下来的正好,这人放肆无礼,你替本公主教训他。”玉雅公主气愤无比。
“公主殿下放下,此事吉定会替公主做主。”
沈静卓不客气的说道,“世子吉,替外国公主欺负本国平民,你要脸吗?”
轩辕吉眼中闪过杀意,转瞬即逝,“沈静卓,你当街冒犯玉雅公主,破坏两国邦交,你可知罪?”
沈静卓大怒,“信口雌黄。”
轩辕吉冷冷一笑,“沈静卓,这次你就等着听参吧。你破坏邦交,这一次没人救得了你。”
沈静秋突然站出来,福了福身,“见过公主殿下,世子殿下。有一事不明,还请世子殿下解惑。”
轩辕吉盯着沈静秋,咧嘴一笑,意味不明,“原来是沈三姑娘。沈三姑娘想要替沈静卓开脱,那是妄想。”
沈静秋不急不缓的问道:“请问世子是哪国的世子,这位公主殿下又是哪国的公主?”
轩辕吉恼怒,“废话,本世子自然是本国世子,至于这位公主来自西凉,乃是西凉玉雅公主。”
沈静秋点点头,“原来如此。如此说来,公主殿下远来是客。既然是客,就该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公主殿下到了大周做客,不说入乡随俗,尊重主人家的规矩礼仪,彰显西凉风采,竟然恃身份行凶,鞭笞大周平民。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丢尽西凉脸面。说严重点,公主殿下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大周,没有陛下,将我们大周子民当做西凉奴婢鞭笞,我倒是要问问公主殿下是何居心。莫非以为这大周是你们西凉的后花园,是公主殿下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你简直就是居心叵测,大胆之极,欺负我们大周无人也?”
玉雅公主怒极,没想到随便出来一个小女子,就敢如此栽赃陷害她。简直是大胆。可惜手里没有鞭子,不然定要一鞭子打过去,让沈静秋不得好死。
轩辕吉大皱眉头,死死的盯着沈静秋。沈静秋的用心当真险恶无比。
沈静秋丝毫不惧,“世子殿下,你身为大周的世子,大周的子民被恶客鞭笞,你做主人的不仅不知道呵斥恶客,替子民主张冤情,竟然还伙同恶客颠倒是非黑白。小女子不才,倒是想要问问,世子殿下的立场在哪里?究竟是大周养育了你,还是西凉养育了你?若是大周养育了你,为何你却替西凉公主说话。莫非世子殿下年纪轻轻就糊涂到这般地步,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小女子真替淮王痛心。淮王府将来交到世子殿下手里,真不知会落到什么地步。可别有一天,淮王府成了西凉的马前卒,那真是天大的不幸。”
“沈静秋,你信口雌黄,诋毁本世子的名声,污蔑玉雅公主的用心,你该当何罪?”轩辕吉脸色奇黑无比。沈静秋这番话,简直就是诛心之言。若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届时他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这让轩辕吉如何不怒,怒到想要杀了沈静秋才能消气。
“世子吉,不思皇恩,不思百姓疾苦,一味替外国公主出头,我倒是要问你,你是何居心?莫非世子吉做够了大周的世子,想改投西凉,做西凉的世子吗?”沈静秋丝毫不退让,既然要安插罪名,那自然是越严重越好。反正侯府同淮王府早就结仇,不可能善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往死里得罪。
“你给本世子闭嘴。”轩辕吉怒极,抽出随身佩剑,就朝沈静秋杀来。此刻轩辕吉目光中全是杀意,只有杀了沈静秋,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当街杀人,好大的胆子。”沈静秋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我今日倒是要看看,世子吉能不能杀了我。”
“来的好。”沈静卓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正愁没机会教训轩辕吉。这会见轩辕吉竟然朝沈静秋动手,正合他意,如此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朝轩辕吉杀去。沈静卓拔出佩刀,就同轩辕吉战在了一处。
眼看着轩辕吉同沈静卓都打了起来,众人心惊胆战,纷纷避让。也有人跑去报官。
玉雅公主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见沈静秋还站在屋檐下,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拔出随手携带的匕首,出其不意的就朝沈静秋杀去。
沈静秋猛地朝玉雅公主看去,眼神似笑非笑,轻声说话,用足够玉雅公主听见的声音问道:“公主殿下确定要动手?此事的后果,公主殿下想好了吗?”
“废话少说,你这女人不是个好东西,牙尖嘴利,栽赃陷害,不杀你我岂不是没面子。”玉雅不管不顾的朝沈静秋杀来。
沈静秋轻蔑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珠子,楸准时机,就朝玉雅脚下弹去。玉雅公主眼看着就要冲到沈静秋跟前,不料脚下打滑,摔了个狗啃屎,出丑出大了。
沈静秋轻声一笑,“公主殿下真是太讲理了,怎能对小女子行如此大礼,我可担当不起。”
玉雅公主气得半死,“啊啊……沈静秋,我要杀了你。”
玉雅从地上爬起来,勇往无前的朝沈静秋杀来。沈静秋打算故技重施,再让玉雅住手,不料此时远处传来阵阵轰鸣声,很快一对青衣卫到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玉雅却没有走神,趁着沈静秋看向别处的地方,朝沈静秋杀去。沈静秋身体随意一躲,外加一颗不知何处打来的石子,玉雅公主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同时沈静秋脸上的面纱也落了下来。民众愣愣的望着沈静秋。
沈静秋面色平静,似乎并不在意。反倒是其中某一个人,一脸阴沉,恨不得将所有人的眼睛都挖掉。
玉雅盯着沈静秋,“你,你竟然长成这样。”她还以为沈静秋是个丑八怪,所以才会蒙个面纱在脸上。
沈静秋淡然一笑,“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玉雅怒吼沈静秋,“你怎么可以长成这个样子,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人是神经病吧,沈静秋侧头,打算不再理会此人。玉雅气的半死,不仅仅被沈静秋栽赃罪名,奚落了一顿,还出了丑,更可气的是沈静秋竟然长得比她还要美。玉雅公主自认为自己长得国色天香,在西凉算是第一美人,没想到到了大周,就遇到沈静秋这么一个克星。嘴巴子利索不说,还要在容貌上压上她一头,玉雅公主如何服气。
轩辕吉痴痴的望着沈静秋,他是没想到沈静秋会是这般模样。沈静卓大怒,“看什么看?闭上你的狗眼。”
轩辕吉突然笑了起来,“沈静卓,你同沈静秋真不像亲兄妹,莫非你是后娘生的。”
沈静卓大怒,啊啊大叫,提刀就要朝轩辕吉砍去。罗隐站在中间,将二人拦住。“奉陛下口谕,轩辕吉,沈静卓,玉雅公主殿下,还有沈静秋,你们四位进宫面圣。”
沈静秋顿感意外,此事这么快就惊动了宫里,怎么可能。
沈静秋的目光同罗隐的目光对上。罗隐冲沈静秋微微摇头,让沈静秋不用太过担心。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不过眼里还是满满的关心。沈静秋微微一笑,安心下来。
倒是沈静卓,很是紧张无措。来到沈静秋身边,悄悄的问道:“妹妹,我是不是闯下大祸?要是祸及侯府上下,那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沈静秋郑重嘱咐,“哥哥无需惊慌。等到了宫里,陛下问起,哥哥据实回答就行。还请哥哥明白,在陛下面前,千万不要抱着任何侥幸心理,更不要想着用谎言蒙骗。陛下乃是人中龙凤,你那点小心思,逃不过陛下的法眼。”光启帝已经老了,可是并不糊涂。不仅不糊涂,还是绝顶聪明的人。也是因为光启帝太过聪明,看透人心,故此光启帝的疑心病也是极其的严重。比本朝历任皇帝都要严重几分。
沈静卓听了沈静秋的话,心里依旧忐忑不安,生怕牵连家人,祸及家族。、沈静秋就安慰他,“这次你并没有做错。身为军人,见百姓被人无故鞭笞,站出来主持公道,正是你该做的事情。相信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
“可是那人是玉雅公主,还有淮王世子在旁边帮腔。陛下为了平息西凉的怒火,说不定会拿我开刀。”
沈静秋笑了起来,“哥哥多虑了。”以沈静秋对光启帝的了解,光启帝绝对不可能对西凉低头。说不定还会斥责西凉使臣,没有管好自家公主,纵容玉雅在大周的京城鞭笞大周的百姓,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过一切都要等到宫里,面见了皇上后才能知晓。
沈静秋上了马车,罗隐骑马护卫在侧。趁着旁人不曾注意的时候,罗隐隔着马车说道:“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沈静秋坐在马车里,轻声问道:“陛下为何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为何是你带着青衣卫赶来?”
罗隐低声说道:“是谁在陛下耳边打小报告,我并不清楚。不过陛下的确口谕,宣你们四人进宫。”
沈静秋叹气,“会不会让你为难。”
罗隐表情柔和小来,露出丝丝笑意,“自然不会。你只需记住,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
沈静秋笑了起来,“多谢。”
进了宫门,下了马车,步行前往。沈静秋被安置在偏殿一间小小的厢房里,等候光启帝的召见。至于沈静卓三人,已经被带走,估计是被带去问话。
沈静秋安静的坐在厢房里,并不着急。曾有小内侍偷看,也不曾见沈静秋又任何动作。有心人知道了,免不了感慨,小小年纪,定力倒是不错。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厢房门从外面打开,一位内侍对沈静秋说道:“沈姑娘,陛下要见你,走吧。”
沈静秋跟随内侍来到正阳宫思政殿殿门外。内侍进殿门禀报,过后才唤沈静秋进去。
沈静秋低眉顺眼,跟在内侍后面进了思政殿。沈静秋不敢四下张望,只能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了几眼,并没有看到沈静卓他们,不知去了哪里。沈静秋五感敏锐,知道光启帝就坐在上面,赶紧上前行叩拜大礼。“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光启帝中气十足的的说道。
沈静秋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依旧低着头,不敢肆意看一眼。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沈静秋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抬起头。
见沈静秋真面目,即便绝色,也没有撼动光启帝分毫。反倒是光启帝身边的大总管恩铭微觉诧异。
就听光启帝说道:“你是沈直墨的闺女?”
“正是。”沈静秋微微低头,只用眼角余光打量光启帝。同记忆中的一样,这个时候的光启帝是强大的,是让所有人仰望的。谁会想到数年后,强大如光启帝也得在命运面前低头认输。
“朕听闻你今日当街辱骂西凉公主,淮王世子。以下犯上,你可知罪?”
“臣女知罪。”沈静秋很干脆的说道,“臣女当时出于义愤,一时口不择言,还请皇上责罚。”
“哦?”光启帝玩味的笑了起来,“朕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说的合理,朕恕你无罪。若是说的无理,后果你该知道。”
“多谢皇上开恩。”沈静秋斟酌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臣女当时虽说是出于义愤,同样也是出于身为大周子民该有的良心和公义。西凉公主远来是客,却肆意鞭笞大周子民,威风八面,丝毫没将大周律法放在眼里。如此恶客,臣女身为大周子民,岂能坐视不理,任由外人欺负自家人。就算那妇人真的冲撞了西凉公主,自有京城衙门和武城兵马司,相信他们定会给公主殿下一个公道。可是西凉公主不管不顾,肆意鞭笞平民百姓,故此臣女才会出面质问,她到底是来做客,还是来我们大周逞威风,彰显他们西凉的武力?”
说到这里,沈静秋偷偷朝光启帝看去。光启帝面无表情,让人猜不出内心所想。
见光启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沈静秋只能继续说道:“至于世子吉,他替西凉公主出头,本是出于两国友好邦交的目的。只是世子吉一味替西凉公主遮掩恶行,反倒是对自己人大声呵斥,栽赃罪名。这等行径,落在百姓眼里,岂不是助长西凉公主的威风。让世人以为我们大周心虚,不敢招惹西凉,故此才会一味避让。世子吉的言行,说严重点,他心里面根本就没有陛下没有朝廷。但凡有一丝一毫为公之心,就该知道维护朝廷体面,维护子民利益,而不是一味的谄媚讨好,丢尽皇室尊严。”
“臣女正是出于这些原因,才会强硬出头。臣女言辞过于激烈,还请皇上恕罪。”
沈静秋低着头,等候光启帝的处置。
大殿内,异常安静,唯有呼吸可闻。随着时间的流失,沈静秋也紧张起来,担心光启帝哪根神经不对,会严厉处置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听到光启帝开口说话,“身为侯府千金,在百姓遭受鞭笞时,能够主动站出来,勇气可嘉。不过你一个小姑娘,不顾身份,挑衅异国公主和淮王世子,实属大胆。你说朕究竟是该罚你还是该奖你?”
沈静秋顿时松了一口气,“请陛下定夺。”
光启帝笑了,“沈直墨的女儿,果然有乃父风范。这样吧,朕就罚你参加今年秋狩。若是胆敢堕了本朝的面子,朕自会让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沈静秋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喜,“臣女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仁慈。”
光启帝笑了笑,“可惜是个女子,若是男儿身,沈直墨也不用发愁。”
沈静秋默然,很意外光启帝会说到这方面。
光启帝挥挥手,示意沈静秋退下。
沈静秋恭敬退下,离开正阳宫,沈静秋觉着风也轻了,阳光也暖和的很,就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就算是活了两辈子,在面对光启帝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的紧张和忐忑。好在光启帝宽容大度,没有追究她的责任,沈静秋感到很幸运。
沈静秋跟在小黄门后面,准备出宫。半路上却被人拦住。
“站住!”
只听一声呵斥。沈静秋随声看去,正是玉雅公主。原来玉雅公主还没出宫。不仅如此,玉雅公主身边还多了一个人,正是宁贵妃的女儿安平公主。
两位公主朝沈静秋走来,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小黄门赶紧躲在边上,一声都不敢吭,留下沈静秋独自面对两位公主并那些宫女嬷嬷。
沈静秋微微挑眉,“参见安平公主,玉雅公主。不知玉雅公主叫住小女子,有何贵干。”
“你颠倒是非黑白,挑拨离间,还辱骂本公主,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还敢问本公主有何贵干。沈静秋,你给本公主跪下。”玉雅公主声色俱厉,若非是在宫里,早就一鞭子朝沈静秋抽了过去。
沈静秋站着没动,越过玉雅公主,看向一旁的安平公主,“安平公主也是这么认为吗?认为臣女颠倒是非黑白,挑拨离间?”
安平公主冷笑,“沈静秋,你若是识趣,还是赶紧跪下吧。看在沈大人的份上,本宫自会替你求情。”
沈静秋挑眉一笑,“臣女刚从正阳宫出来,两位公主殿下难道不想知道陛下如何处置臣女吗?”
这话果然引起了兴趣。玉雅想要呵斥,被安平拦住。安平公主问道:“父皇要如何处置你?”
“陛下亲口说,罚臣女参加今年的秋狩,并叮嘱臣女不可堕了本朝的威风,否则后果自负。”沈静秋不卑不亢,望着安平,“陛下吩咐,臣女不敢不从。所以臣女不能跪下来。不仅不能跪下来,若玉雅公主执意追究,臣女也顾不得身份,势要据理力争。就算是将官司打到陛下那里,臣女也是不惧。”
安平倒吸一口凉气,微微蹙眉,“你莫非是哄我?父皇怎么会这样处置。”
“还请公主殿下慎言,此乃皇上亲口所说,臣女不敢矫旨。”沈静秋面上恭敬,可是骨子里却对安平公主极为不屑。
安平公主大皱眉头,心下有些犹豫。若是父皇果真说了这番话,那么她还真不能伙同玉雅公主收拾沈静秋。
玉雅公主却不管不顾,“沈静秋,你给本宫跪下,本宫今日非要收拾你不可。”
沈静秋似笑非笑的看着安平,丝毫不理会在一旁叫嚣的玉雅公主。
安平公主有些窘迫,轻咳一声,面容严肃的说道:“玉雅,这里是皇宫,不可胡闹。走,我陪你到御花园去。”
“你不帮我!”玉雅一副不敢相信的看着安平公主,“你口口声声说可以帮我收拾沈静秋,为何这会又会变卦?”
沈静秋低头,感觉好笑。这个玉雅公主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安平,瞧瞧安平的脸色,犹如锅底一样,估计心里头将玉雅给骂死了。没见过这么蠢的。
安平公主当即板着脸,“玉雅,别忘了这是皇宫,容不得你放肆。”
玉雅不甘心,可是见安平生气,玉雅也只能压下仇恨,“沈静秋,我记住你了。以后我会去找你的。”然后气呼呼的走了。
“恭送两位殿下。”沈静秋根本就没搭理玉雅。真想不明白,西凉怎么会派来一个没脑子的公主,不担心惹祸吗?
安平走在后面,用着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沈静秋,你别以为仗着父皇的旨意,就可以为所欲为。夜路走多了,小心遇到鬼。”
沈静秋一本正经的说道:“启禀殿下,臣女从不走夜路。”
“你……”安平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你好的很,本宫今日算是见识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会笑到什么时候。”
“殿下放下,臣女一定会笑到最后。”
安平不屑一笑,“那可不一定。”冷笑一声,抬起头,高傲的离去。
沈静秋目送她们离去,这才招手小黄门,让小黄门继续领路,出宫。
出了宫门,就见到罗隐站在马车边上。沈静秋意外,走上前,“你为何在这里?”
“我送你回去。”罗隐面无表情的说道:“静卓已经回府,你不用担心。”
沈静秋松了一口气,“你们都没事吧。”
“我们都没事,最让人担心的是你。”罗隐挑起车帘子,示意沈静秋上马车。
沈静秋深深的看了眼罗隐,这才坐上马车,启程回侯府。
罗隐就护卫在马车旁边,两人都没有说话。马车进了巷子,沈静秋示意马车停下来。车夫们都退到边上。
沈静秋挑起帘子,看着罗隐。“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隐说道:“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可那个玉雅公主多半是被人利用了。”
沈静秋蹙眉,“利用她来做什么,针对我?动用这么多人手,还惊动了皇上,就是为了针对我,未免小题大做。让我想想,能这么做的人一个是叶家,除此之外就是七皇子。其余的人,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罗隐看着沈静秋,说道:“还有一个人你忘了说,就是沈静宜。”
沈静秋挑眉,“她?她虽然贵为王妃,可是要调动这么多人手,还将淮王世子算计进去,我不认为她有这个本事。”
“总归小心没大错。”罗隐担心的看着沈静秋,“静秋,要不在秋狩之前,我就请大媒去府上提亲,你说好吗?一想到你要参加秋狩,我就止不住的担心。秋狩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任何人都无法预料。”
沈静秋笑了起来,“你有把握说服我父亲同意这门婚事吗?”
罗隐蹙眉,“我会尽量。”
沈静秋说道:“还是等太后千秋过后,再提此事比较合适。或许今年的秋狩,我们能够寻到一个好的机会加以利用。”
罗隐顿时舒展眉头,“你说的没错,秋狩是个好机会。”目光深邃的望着沈静秋,掷地有声的说道:“我一定会娶你回家。”
沈静秋低头一笑,“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罗隐弯腰低头,轻轻勾起沈静秋的手指头,“谢谢你如此信任我。”
望着罗隐深邃如大海的目光,沈静秋有一瞬间的失神。回过神来,顿时红了脸颊,悄悄的缩回手指头。罗隐却勾着不肯放。两人无声的拉锯,不见硝烟,反倒是异常暧昧。
沈静秋轻声说道:“我该回去了。”
罗隐朝侯府方向看了眼,“令尊令堂一定很担心你的安危,那我送你到巷口。”
沈静秋嗯了一声,这一回罗隐总算良心发现,松开了沈静秋的手指头。沈静秋放下帘子,马车启动,朝侯府而去。
到了巷口,沈静秋隔着帘子对马车外面的罗隐说道:“我回去了。”
“我看着你进去。”
马车驶入侯府,转眼不见。罗隐却没有立即离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罗隐才打马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