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秋缓慢而艰难的扭头,朝司徒阅看去。司徒阅的面容依旧是模糊的,显然是用了障眼法。沈静秋笑问:“前辈是怕我知道你的模样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这是承诺,也是立誓。
司徒阅挑眉一笑,“这么想知道本公子长什么模样?”
沈静秋笑着点头,“是,我很好奇前辈是何等丰神俊朗。”
“哈哈……”司徒阅大笑出声,“你想看,本公子就一定要满足你吗?有这心思,不如好好修炼,早日站起来。”
沈静秋被噎住,心想以后等她好起来,她一定要见见司徒阅的真面目。
不过不用等将来,就听司徒阅说道:“其实你想见本公子的心情,本公子一清二楚。看在你这段时日努力的份上,本公子就满足你的好奇心。”
随着话音一落,眼前本来极为模糊的面目,渐渐的清晰起来。这是一张年轻帅气充满书生气质的脸,沈静秋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司徒阅会是一个沧桑的中年大叔,没想到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沈静秋又仔细看了看,说道:“前辈就该是这副模样。不过看前辈的样子,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似。”
“说说看,同谁相似?”司徒阅貌似很好奇。
沈静秋实话实说,“同京城谢家的谢大公子,谢明远有几分相似。”
司徒阅了然的点头,“原来你认识谢家人,不过想想也是。谢明远是本公子的侄孙,他的面容同本公子的有些相似,不奇怪。”
沈静秋瞪大了眼睛,侄孙?开玩笑吧。
司徒阅挑眉,“怎么,不相信吗?我父姓谢,我母姓司徒,我与齐国公谢闻是正儿八经的亲兄弟,他的孙子难道不是我的侄孙?”
原来如此,沈静秋了然一笑。不过司徒阅要真是齐国公谢闻的兄弟,这司徒阅得多大年龄了。看来修道之人,若是入了门槛,果然能够驻颜。不过那个南越国师又是怎么回事,那么高深厉害,为何会是那么一副丑陋不堪的模样。
司徒阅鄙视的看着沈静秋,“很好奇本公子的相貌,也很好奇那个南越国师吧。”
沈静秋苦笑,果然在司徒阅面前,她就是个透明人,什么都瞒不过对方。
“须知道之一途,艰难险阻不知凡几。唯有顺其自然,遵守天道规则,方能有所成就。”
沈静秋却不客气的嗤笑,“道之一途,求力量,求长生,求不老,本就是逆天而行,又何来的顺其自然,遵守天道规则。前辈这么说,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放肆!”司徒阅板着脸,沈静秋顿感压力剧增。
不过沈静秋丝毫不惧,“难道晚辈说的不对吗?求道,从根本上来说求的就是人的*。是人的*驱使着无数人前仆后继的走上道之一途,妄想窥探天意,妄想长生不老,这本就是逆天行事。前辈还说什么求道就要顺其自然,哈哈,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前辈知道什么叫做顺其自然吗?那就是不要拒绝生老病死,不要拒绝家人妻儿,不要拒绝功名利禄,因为这就是人生,这才是真正的顺其自然,顺着我们人生既定的道路走下去。如今前辈已经走上道之一途,却还口口声声的说顺其自然,何其可笑,何其愚蠢。”
司徒阅大皱眉头,沈静秋却笑问,“前辈没话说了吗?”
“逆天而行?逆天而行?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司徒阅喃喃自语,神情极为古怪,仿佛是被魔怔了一样。
沈静秋有些奇怪的看着司徒阅,心想不会是自己一席话就让司徒阅走火入魔了吧。真是那样,那可玩大了。
“前辈,前辈!”沈静秋用着最大的声音呼唤。
司徒阅却突然发出巨大的声音,大声吼叫着四个字,“逆天而行。”接着又放声大笑,然后转瞬出了木屋,消失在山林中。
沈静秋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司徒阅怎么跑了。要是司徒阅不回来,她该怎么办?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困死,不管怎么死,总之都是死的很难看。
沈静秋后悔了,她不该冲动的同司徒阅辩驳什么道的意义,更不该说什么逆天而行的话。总之她很确定,她的那番话刺激了司徒阅,就是不知结果是好还是坏。不过沈静秋并没有绝望,司徒阅不在,她还可以靠自己。大不了就是饿几天。不过最好在她饿死之前,司徒阅能够赶回来。
山中无岁月,沈静秋已经模糊了时间,只知昼夜。她每天都在努力,努力的想要站起来,想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起卧站立。可是天不如人愿,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教训,也可以说是在对她的考验。考验她的道心,考验她的毅力。
沈静秋不缺毅力,那么痛苦的过程都熬了过来,还有什么熬不住的。可是有再强大的毅力,也不能当做饭来吃。就在沈静秋觉着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司徒阅总算良心发现,回来了。
司徒阅神情气爽,已然梳洗过,身上还带着一股自然的清香。看着沈静秋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好似沈静秋是一道极为美味的菜。沈静秋却对司徒阅怒目而视,他知不知道他差点将她饿死在这里。
司徒阅哈哈大笑,“沈静秋,你是本公子的福星。因为你的一席话,多年不曾突破的瓶颈就在前两天终于突破了。我已经很确定,我的道心又进了一步。如今对上周一道那个老匹夫,我绝对有胜算。哈哈……”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沈静秋目光凶狠的盯着司徒阅,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面吐,“我要饿死了。”
“哈哈,忘了你不会辟谷,还需如同凡人一样饮食起居。好吧,我这就给你弄吃的。对了,你可不能死了,说不定将来本公子还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沈静秋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我的荣幸。”
“这的确是你的荣幸。哈哈……”
沈静秋吃了个七分饱,终于压下了要命的饥饿感。
司徒阅则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静秋,“你看,让你饿一饿其实也是有好处的。你的手已经能动了。”
沈静秋顿时愣住,摊开手掌。哈哈,她的手真的能动了,她之前饿糊涂了,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能动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司徒阅点点头,“是的,你很快就能站起来。不过你的路才刚开始,真正考验你的时候就快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沈静秋笑了,笑的自信而美艳,“任何考验我都接受,只要能做回我自己。”
“若是你做不回你自己,又该如何?不如忘记过去?”司徒阅问道。
沈静秋笑着摇头,“不!我一定会做回我自己,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结果。”
司徒阅愉悦的笑了,“那我们拭目以待。”
京城里,杜太后的寿辰热热闹闹的过完了。杜太后很满意,也就意味着光启帝很满意。加上杜太后一次性赐下那么多婚事,意味着京城还会热闹上一段时间。
沈静宜一直惦记着沈静秋的事情,即便沈静秋已经同罗隐订婚,她已经无力改变这个事实。沈静宜先是以看望沈老夫人还有沈刘氏的名义回了一趟武威侯府。侯府还是以前那个模样,除了物是人非的二房。
看着疯疯癫癫,可能一辈子也清醒不过来的沈刘氏,沈静宜的心情是酸楚的。
可是沈静鹏却不买账,嘲讽的说道:“这会假惺惺的做出这副样子来有用吗?当初母亲被送到庄子上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母亲被人暗害,变成这个模样,凶手就在府中,却任由她逍遥法外,那个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父亲犯事,后被陛下发配到边关任职,那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还有,四妹静芸的事情,你们又做了什么?爵位被夺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这个时候来哭一哭,表现一下孝心,以为就能将你们的罪孽洗清吗?那是妄想。”
“够了,不要再说了。”沈静宜怒斥。
沈静鹏冷哼一声,“为什么不能说。被我说中了心事,心虚了吗?”
“事情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沈静宜冷脸说道。
沈静鹏面露讥讽之色,“那是有多复杂?我不求你事事都要出头帮忙,只求你在父亲母亲有困难的时候站出来,难道这也很难吗?沈静宜,母亲最宠爱的人就是你,可是你却是最没良心的那个人。你冷心冷肺,你会遭到报应的。”
“说完了吗?”沈静宜面色阴沉,“说完了就让开。”
沈静鹏挡在门口,不肯让开。
沈静宜冷笑一声,“沈静鹏,你是我见过的最没本事,最自以为是的人。你有时间在这里指责我,不如好好想想你的将来。难不成你想一辈子文不成武不就,一辈子靠着祖萌吃饭吗?如果是这样,那你就没资格来指责我。让开!不要再让我听到你抱怨,因为那是懦夫的行为。”
沈静宜直接推开了沈静鹏,这一次沈静鹏没有阻拦沈静宜离去。只是他的眼神格外阴沉,看着沈静宜的背影,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
沈静宜去见沈老夫人,半路上吩咐人去打听三房的情况,尤其是沈静秋的情况。要搞清楚沈静秋搬到庄子上去住的真正原因。下人领命而去。沈静宜面露丝丝笑容,她丝毫不怀疑身边人的办事能力。
沈静宜见到沈老夫人,自然是一番亲热的交谈。沈老夫人很关心沈静宜的身体,数次嘱咐沈静宜好好休养,不要操心费力,早点养好身体早点替五王爷生下嫡长子才是真正要紧的。至于内院女人,管家权利之类的,根本不用太放在心上。这些事情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子嗣。
沈老夫人也说了,她就是担心沈静宜太过年轻,会意气用事。最后本末倒置,轻重不分,反倒是便宜了别的女人。
沈静宜一脸感动:“多谢老夫人处处为孙女着想。如今回过头来看,还是自家人最为可靠。”
“这是自然。”沈老夫人笑道,“你是咱们沈家的姑奶奶,老身自然要为你着想。你若是遇到难事,没个主意的时候,不妨派人回来询问老身。老身已经是大半截入土的人,该经历的事情也都经历了,自诩还有几分见识。关键时候应该能替你拿一二主意。”
“多谢老夫人,有需要的时候,孙女一定会遣人来征求老夫人的意见。”
沈老夫人连连点头。这么多孙女里面,最让她满意的就是沈静宜。就算沈静秋长得极好,进退有度,气质不凡,如今又得了一门还算如意的婚事,但是在沈老夫人的心里依旧比不上沈静宜。
祖孙二人情真意切,沈静宜陪着沈老夫人用了午膳,又陪着沈老夫人说话解闷,还伺候沈老夫人午睡。这份孝心,沈老夫人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沈静宜又多了几分怜惜,心道这些年没有白疼沈静宜。
伺候沈老夫人睡下之后,沈静宜就告辞离去。先是去大房看望沈陆氏,又关心了一下沈静安的婚期。接着转道去三房,同余氏闲聊,自然免不了会提起沈静秋。
余氏早就得了沈青康的嘱咐,无论沈静宜问什么,都说沈静秋是去庄子上静养,过段时间就会回来。
沈静宜又提出派人去庄子上探望沈静秋,余氏没有拒绝,只说沈静秋要静养,只怕不会见外人。
沈静宜笑笑,也不在意,就说尽到心意就好。作为姐妹,她是盼着沈静秋能够早日好起来。
余氏并不知道沈静宜的真面目,虽然知道一点沈静秋同沈静宜不和的事情,不过余氏还是尽量将人往好处想。再说,二房同三房的矛盾,余氏并不想牵连到下一代,自始至终她也是这么做的。所以余氏非常真诚的感谢沈静宜,说等沈静秋好了后,让沈静秋亲自去王府谢过沈静宜。
沈静宜笑道:“静秋是我的妹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为长姐应该做的。实在是当不起三婶娘的谢。”
余氏笑道:“你是个好孩子。好好养身体,身体才是你的根本。旁的事情就不要太操心了。”
“多谢三婶娘关心。”
接着沈静宜又问起沈静如。一说起沈静如,余氏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余氏大摇其头,“那个死丫头,真是糊涂头顶。你三叔父早就发了话,在家里不准提起她的名字。”
沈静宜微微蹙眉,“三叔父真这么说。”
“可不是。你三叔父的性子你也知道一点,他哪里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而且静如还是他的亲生女儿。哎,真是作孽啊。”余氏叹气。
沈静宜说道:“不管怎么说,静如也是沈家的闺女,是三叔父的女儿。等时日长了,还请三婶娘劝劝三叔父别在生她的气。静如如果没了娘家,在王府里的日子不知道会多难熬。我已经失去了两个妹妹,不希望再听到有关静如出事的消息。还请三婶娘务必周旋。”
余氏点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沈静宜辞了余氏,出了三房,进了花园。这个时节,倒是赏菊的好时候。不过侯府的花园没有菊花,倒是有些遗憾。沈静宜在湖心小亭坐下,这里地势开阔,任何人靠近,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出去打听消息的巧儿回来了。巧儿告诉沈静宜,“启禀王妃,三姑娘在七王爷同南越昭武公主成亲的那一日早上出的门。奴婢问了人,出门的时候三姑娘还是好好的,根本没有风寒。但是三姑娘那日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接着三老爷就对外宣布三姑娘得了风寒,又怕府中吵闹,就搬到庄子上去住了。”
沈静宜听完,顿时就笑了起来。“病了?果然是骗鬼的。若是我猜测的不错,沈静秋要么遇到了危险,要么就已经失踪。”
巧儿有些疑惑,“可是除了三姑娘出门的那一天,三老爷带人出去过一趟外,后来再也没有派人出门过。若是三姑娘失踪了,三老爷同三夫人岂能不着急,岂能不派人寻找。而且如今罗隐同三姑娘定了亲,瞧着三老爷同三夫人的态度,他们一点都不担心三姑娘不能回来完成婚事。”
沈静宜笑了笑,“你说的有些道理。不管是不是失踪,总归沈静秋不在侯府,至于那个庄子,只怕也是障眼法。”停顿了片刻,沈静宜又说道:“你刚才说,沈静秋是在老七成亲的那一天失踪的?”
“正是。”
沈静宜微微蹙眉,“莫非沈静秋的失踪同老七有关系。”
巧儿有些不解。
沈静宜挥挥手,丫头们全都静声退下。沈静宜需要好好想一想这里面的关系。不管怎么说,沈静秋行踪不明是事实。但是在此之前,她还需要做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庄子上确定沈静秋的下落。只要确定了沈静秋不在庄子上,接下来她就可以放开手脚做事。届时她倒是要看看,沈静秋还有什么资格嫁给罗隐。
回王府之前,沈静宜同沈静恒的妻子白氏见了一面。此时白氏的肚子已经极大,沈静宜就笑着说:“瞧这你这个怀相,这一胎定是个儿子。”
白氏笑了起来,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承姑奶奶吉言。”
闲话了几句后,沈静宜就说明了来意,她希望白氏能够安排人紧盯三房,事无巨细都要禀报给她。另外,还要让沈静恒派人盯着沈青康,因为此事沈青康才是关键。
白氏有些紧张,问道:“我能不能问问,王妃为何要这么做?”
沈静宜笑了起来,“大嫂认为三妹妹真的得了风寒,被送到庄子上去了吗?”
白氏蹙眉,“我自然是不信的。静秋出门那一日,我还在老夫人那里见过,身体好的不得了。不明不白的就得了风寒,接着三叔父就说静秋去了庄子上居住,想想也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是啊,所以咱们要找出真相。”
白氏望着沈静宜,她想问:找出真相又能如何。二房已经失势,沈青凡回不了京城,沈刘氏已经疯癫。如今整个二房都靠沈静恒独自一人支撑着。从白氏的内心来说,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好同三房大房相处,对沈静恒的仕途还有将来分家,都有极大好处。所以白氏不想去找三房的麻烦。
但是面对强势又心狠手辣的沈静宜,白氏不能这么说。她望着沈静宜,神情是在征求沈静宜的意见。
沈静宜笑了起来,“若是沈静秋不是在庄子上养病,而是失踪了,你说会有什么后果。三叔父少不得一个欺君之罪吧,沈静秋同罗隐的婚事也会告吹吧。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岂能错过。”
白氏的手放在被子下面,死死的捏着被子一角,心头格外紧张。配上一身乳白色的百褶裙,加上没有血色的脸颊,看上去竟然显得格外的柔弱,也让人提不出丝毫警惕之心。
白氏冲着沈静宜苦笑一声,看着沈静宜一身牙白的金丝海棠衣裙,竟觉着格外的刺眼。她轻声的对沈静宜说道:“派人盯着三房,此事没问题。只是我如今大着肚子,能做的事情有限。帮不上多少忙,还望王妃见谅。”
沈静宜笑了起来,套着指套的手指轻轻的在白氏露在外面的右手上拍了一下。却不知,白氏在一瞬间,竟然哆嗦了一下。好在没让沈静宜发现。沈静宜笑道:“嫂嫂太见外了,只要嫂嫂有这份心意,等事成之后,本王妃定不会亏待嫂嫂。大哥那里,还请嫂嫂转告一声,务必将此事的厉害关系说清楚。”
白氏低眉顺眼的,加上本来就长得面善,这会看起来真的是极为柔弱良善。白氏点点头,嗯了一声,“王妃放心,我会将你的话转告给夫君知晓。想来夫君一定不会让王妃失望的。”
沈静宜很满意的笑了,嘱咐了白氏几句,诸如好生将养身体的话后,就起身告辞离去。
沈静宜回侯府,白氏还安静的躺在床上。
丫头进来禀报事情,白氏突然爆发怒吼,“出去!”
丫头被唬了一跳,赶紧出门找嬷嬷。
白氏的陪嫁心腹嬷嬷李嬷嬷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赶紧劝道:“少奶奶可要当心身子,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万万不能动气。”
“嬷嬷,沈静宜欺人太甚。你要我如何?忍气吞声吗?”白氏不满的说道。
李嬷嬷劝道:“少奶奶,王妃的性子早年你就见识过的,何必为了此事置气。”
白氏死死的捏着被子一角,厉声说道:“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有事,沈静宜就找相公出头。出了事情,就是相公承担责任。而她呢,完全置身之外。这一次又是这样,让我同相公安排人去盯着三房还有三叔父,她光想着沈静秋倒霉,却没想到此事若是被发现了,三房会怎么想,三叔父又会怎么想。相公如今在翰林院,个人前程全都寄在三叔父一人身上。得罪了三叔父就是断了相公的前程。可是沈静宜却为了一己之私,从不考虑相公的难处,更不考虑我们二房如今是什么处境。”
“那如今少奶奶打算怎么办,要不瞒着大少爷。”李嬷嬷建议。
白氏摇头,“不行,我不能瞒着。沈静宜那个女人鬼精的很,肯定还会同相公联络。今日相公回来,我会主动同相公提起这件事情。不过我会劝相公拒绝沈静宜,绝对不能再做沈静宜的帮手。”
“万一大少爷不听劝,又该如何?”
白氏冷哼一声,“不怕。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大的筹码,相公就算不顾着我,肯定也会顾着孩子。”
白氏下定决心后,就静等沈静恒回来。
自从白氏有了身孕后,沈静恒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望白氏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这一日依然如此。本来沈静恒心情很好,还挨着白氏同肚子里的孩子说了几句话。接着后知后觉的发现,白氏脸色不好看,这才关心的问起白氏的情况。
白氏便将沈静宜今日回府,还有要他们派人盯着三房同沈青康事情说了。
白氏轻抚腹部,对沈静恒说道:“我一听这事情,就觉着不妥当。不过若是相公执意要帮着王妃,妾身也无话可说。妾身只是担心事发后,该如何面对三叔父三婶娘。相公将来的前程又会是什么结果。”顿了顿又说道:“五王爷是挺显赫,不过官员升迁,尤其文官的升迁,五王爷却说不上话。相公将来的前程,还得靠着三叔父才行。”
沈静恒蹙眉,“你是不想我帮静宜。”
“不管静秋妹妹是失踪也好,是风寒也好,咱们坏了她的姻缘,坏了三叔父的前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就算三房倒了,这不是还有个大房嘛。静坤已经同谢家的嫡女订婚,还是陛下亲赐的婚事,他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够撼动。总之,妾身认为此事不妥当。”白氏实话实说。
沈静恒拍拍白氏的手背,说道:“你的担心我明白。可这毕竟是一次机会。”沈静秋对二房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在心里。如今沈静秋出事,不落井下石一把,他真的不甘心。
白氏望着沈静恒,那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相公是执意要替王妃奔走吗?那妾身怎么办,孩子怎么办?难道相公不管我们了吗?”
沈静恒内心矛盾,“你让我再想想。”
白氏捂住眼睛,频频点头。“好,相公好好想想,妾身不逼你。只希望相公不要意气用事。”
沈静恒离开了白氏,来到书房,心却静不下来。他随意翻开一本书,上面有沈青康的批注。他不由得想起小的时候,那时候沈青康还不是三元公,那时候沈静卓已经开始启蒙,但是沈青康最喜欢的却是他这个侄儿。他还记得沈青康会时常抱着他,手把手的教他读书写字。记得每次遇到困难,沈青康都会站出来替他出谋划策,替他谋划未来。他也记得,正是沈青康的成功,激励着他一直努力读书奋进。沈青凡是他的父亲,但是沈青康却是他的偶像,是他人生最初的导师。
沈静恒深深一叹息,如果沈静秋真的是失踪了,那么沈青康就是欺君之罪。轻则丢官去职,重则人头落地。他真的忍心看到沈青康落到这个地步吗?可是要他放过沈静秋,沈静恒又觉着不甘心。
沈静恒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心情久久不能平息。最后重重一叹,他还是不忍心亲自动手害沈青康被治罪,所以此事只能靠沈静宜一人去办。沈静宜若是能够找到证据,那么是天注定要让沈青康倒霉。所以,就让老天来决定吧。
当即沈静恒就给沈静宜去信一封,推辞了沈静宜的要求。
深夜收到沈静恒的来信,还是这样的内容,沈静宜的心情可想而知。冷哼一声,心道不仅沈静鹏没用,就连沈静恒也变成了缩头乌龟。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要白白放过吗?沈静宜冷冷一笑,沈静恒不帮忙就算了,她就不信靠着自己手中的人手,还不能将此事办成。
当夜,沈静宜就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过了一日,沈青康就得到消息,有人深夜闯入传闻中沈静秋居住的庄子,伤了不少人。沈青康又惊又怒,当即就想莫非是有人在怀疑他的说辞,想要伤害沈静秋。
沈青康一方面派人到庄子上布置,一方面将此事告知罗隐,让罗隐做好准备。
显然这只是事情的开始。又过了两日,安平公主陪着西凉玉雅公主到京城郊外游玩,路途中经过沈家的庄子,正好就是传闻中沈静秋养病的地方。不知道玉雅公主受了什么刺激,非得见沈静秋,不见不行。
沈家人挡在门口,直接被玉雅公主抽了一顿。玉雅公主还放眼,谁再敢挡着她的路,她就杀了谁。
安平公主则在一旁扮演了好心劝解的角色。劝解玉雅公主别冲动,人家沈静秋正在养病,就算有天大的矛盾,也不该这样冲进去。再说了,沈静秋可不简单,身边可是有高手的。可别到最后没见着沈静秋,反倒是自己丢尽了面子。
安平公主不说话还好,越是这么说,越是激得玉雅公主脾气暴涨,非要见沈静秋不可。玉雅公主嚣张的说道,“本公主今日倒是要看看沈静秋有什么本事能够阻拦本公主。安平你给我作证,沈静秋敢动手,本公主就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安平面露为难之色,心里面却乐开了花。巴不得玉雅公主越冲动越好。
玉雅指着拦在庄子门口的沈家下人,怒吼道:“都给本公主滚开,否则受死吧。”话音一落,手中的鞭子就挥舞了出去。
门房上的人个个抱头鼠串。加上玉雅身边那些侍卫的帮忙,玉雅公主顺利的冲进了庄子,直逼庄子后院。
“站住!谁敢再往前冲一步,格杀勿论。”卫一刀手持利剑,挡在后院门口。
安平公主微微眯了眯眼,她认得卫一刀,是罗隐身边的人。没想到罗隐将卫一刀派来保护沈静秋。莫非沈静秋真的在院子里面。安平有些不确定。
玉雅无所畏惧,手一挥,厉声说道:“给我冲进去。今日我倒是要看看,谁敢阻拦本公主。”
侍卫们得了命令,当即就朝远门口冲去。卫一刀毫不留情的拔出手中的剑,直接朝冲在最前面的人杀去,一剑毙命,干净利落,连血都没有沾上一滴。此举成功的震慑住了其他侍卫,大家都停止不前,等待玉雅公主的下一个命令。
玉雅公主怒气冲天,脸色肌肉颤抖,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暴躁脾气。
“好啊,竟然当杀西凉使团,卫一刀你该当何罪。别以为有罗隐护着你,就没人敢动你。”安平厉声呵斥。
卫一刀有些意外,没想到安平公主竟然能够准确的叫出他的名字。不过这又如何,他是暗卫,除非罗隐亲来,没人能够撼动他的心神,更没有人能够阻止他杀人。
卫一刀轻蔑一笑,“谁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卫一刀,你不怕死吗?你杀了西凉使团的人,你死定了。就是罗隐也不能帮你脱罪。”安平怒吼。
卫一刀眼中是嗜血的*,“既然注定要死,那就多杀几个人,也算够本。”
安平没想到这卫一刀竟然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人。冷哼一声,一时间心乱如麻。转瞬,计上心来。安平公主对玉雅说道:“玉雅,沈姑娘很可能是在里面养病,咱们在这里岂不是叨扰了她。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说还好,一听说沈静秋就在这院子里,玉雅哪里忍得住。加上卫一刀杀了她的人,她更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玉雅直接下令,“给本公主冲进去。谁能干掉这个叫卫一刀的,本公主赏黄金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侍卫们都不要命的冲了上去。
卫一刀一人,就算是天纵奇才,也双拳难第四手。眼看就要被侍卫们冲进去了,卫一刀召集得不行。那院子里面哪里有什么沈静秋,被玉雅公主发现了,那就真的完了。卫一刀要拼命了,却在此时,院外传来一声轻柔的声音,“两位公主倒是稀客,没想到你们想见本姑娘的心,竟然如此急切。”
沈静秋?!
安平率先回头,罗隐同沈静秋并排站在一起,不过沈静秋头上带着纱帽,遮挡住了容颜。但是刚才那声音,的的确确是沈静秋。
难道沈静秋真的在这个庄子上养病。
罗隐手一挥,青衣卫当即就将西凉人还有安平公主带来人团团的围了起来。
安平挑眉,“罗世子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罗隐冷哼一声,“本世子倒是想问问公主殿下,你强闯侯府别庄,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要杀人行凶。”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本公主同玉雅前来,只为了看望沈姑娘。却没想这个叫卫一刀的竟然强行阻拦我们,而且还杀了西凉的侍卫。本公主倒是想问问罗世子,你意欲何为?”
“想要倒打一耙,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罗隐轻蔑一笑,“将所有人解除武器,等离开此庄后,再返还。”
“你敢!”玉雅怒斥。
沈静秋轻声一笑,“他有什么不敢的。玉雅公主,你莫非还以为这是在西凉,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吗?本姑娘早就告诉过你,要入乡随俗。此庄是武威侯府的别庄,不是你想闯进来就可以闯进来的。至于卫一刀杀了你的人,那更是理由充分。就算告到陛下那里去,本姑娘也占着理。”
玉雅语塞,有些不安。求助似的朝安平公主看去。
安平蹙眉,这人真的是沈静秋吗?看身形,听声音应该是本人。可是安平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安平笑了笑,“沈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杀了人总归不对。不如这样吧,今日的事情就此作罢。”
罗隐挑眉冷笑,显然不赞同。一副要将事情闹大的样子。
沈静秋却轻笑一声,“好啊!得罪两位公主殿下,非我所愿。既然安平公主殿下愿意和解,我没有意见。”
玉雅冷哼一声,表示不满,却没多话。
罗隐微微蹙眉,仿佛有些不满,不过并没有反驳沈静秋的意思。
安平笑道:“沈姑娘,听说你病了,本公子路过此地,就顺路来看望你。如今已经进了自家门,沈姑娘不如将纱帽取下,大家坐下来一起喝杯茶。”
沈静秋当即掩嘴轻咳一声。“不瞒公主殿下,臣女不是得了风寒,而是中了毒。此毒毁人容貌,如今我面容上长满了红疹,实在是不能见人。所以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安平公主啊的一声,“中毒?还毁了容貌,那该如何是好?”
“大夫在治着,已经解了毒。不过脸上的红疹却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除。等红疹消掉后,还要继续用药静养,如此才有可能恢复容貌。”说完,轻声一叹,说不出的哀伤和担忧。
这么一说,事情就完全清楚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沈静秋会突然住到庄子上,而沈青康会对外解释沈静秋得了风寒。沈青康肯定不希望有人知道沈静秋中了毒,还差点毁容。就算如今解了毒,估计脸上也留下了疤痕。想要祛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安平倒是很意外,沈静秋都毁容了,罗隐竟然还不嫌弃。还特意来到庄子上看望沈静秋。看来罗隐对沈静秋果然是情真意切。
安平公主了然的点点头。“多谢沈姑娘实言相告。既然如此,本公主就不叨扰了。”
“恭送殿下。”沈静秋福了福身,客气的送走了安平还有玉雅。
玉雅公主经过沈静秋身边,冷哼一声,态度充满了挑衅之意。沈静秋淡漠的站在一旁,完全忽视了玉雅公主。玉雅大怒,手放在鞭子上,对沈静秋怒目而视。要不是一旁的罗隐虎视眈眈,玉雅真的会抽出鞭子,朝沈静秋脸上甩去。她倒是要看看,沈静秋变成了什么样的丑八怪。
安平同玉雅公主离去,两人打道回宫。走到半路上,安平突然咦了一声,急切的对玉雅公主说道,“我们被罗隐给骗了。”
玉雅一脸糊涂,不明所以的看着俺平公主。
“味道,沈静秋身上的味道不对,我们全都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