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隐同谢明远约在东山寺见面。二人一边对弈,一边说话。谢明远告诉罗隐,陛下已经任命他为副使。另外还有两名老持稳重的副使。出行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明日一早。
罗隐执黑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小心轩辕端。他同叶家联手,只怕没那么简单。不出事则罢了,如果出事,有多远跑多远,免得被他牵连。”
谢明远笑道,“多谢罗世子告知。你说叶家这么卖力的替轩辕端奔走,图的是什么?莫非是想替轩辕端争取那个位置吗?上面有太子,即便没太子,还有老二老三他们。就算是轮着来,也轮不到他。再说了,他生母不过是个宫婢,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母族。他这样的出身,能够被封为亲王爵位,已经是得天之幸,还想图谋更多,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若是谢明远得知上一世,轩辕端成功的打败了所有兄弟,荣登大宝的话,就不会说轩辕端不自量力。
罗隐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不管图谋什么,防着他们就行。”罗隐丢下棋子,“该说的都说了,你好自为之。我先告辞。”
罗隐走的干脆利落,谢明远则是无奈苦笑。这罗隐的脾气还真够大的。真不知道沈静秋怎么受得了罗隐这个人。
“多谢
罗隐回到国公府,路遇苏玉儿。苏玉儿眼神痴缠,落在罗隐身上,迟迟不肯收回。等到罗隐一眼瞪过来的时候,苏玉儿才赶忙低下头,不敢乱看。“见过表哥。表哥这会回来,可曾用过午饭?不如我去厨房跑一趟,让厨子做几样表哥爱吃的饭菜送来。”
“不用。”罗隐不欲同苏玉儿多说,越过她,径直走了。
苏玉儿望着罗隐的背影,那么的高大健壮,想着上一世被罗隐抱在怀里的滋味,苏玉儿浑身都酥软了。苏玉儿忍不住,悄悄的追了上去。目光一直痴缠着罗隐的背影,此刻随便来个人瞧一眼苏玉儿,都能看出苏玉儿隐藏的心事。
苏玉儿躲在树后面,看着罗隐进了月洞门,看着罗隐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吃食,看着罗隐脱去披风丢给小厮。她轻咬薄唇,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酸楚。这个冤家,这辈子会不会想起她。若是想不起来,何时才肯拿正眼看她一眼。若非担心罗隐起疑心,苏玉儿都想冲上去,想要亲手伺候罗隐洗漱沐浴。
光想想罗隐*的身体,苏玉儿就受不了,浑身燥热难耐。在半年前她就来了初潮,如今她的身体已经可以承欢,可以为罗隐生儿育女。她知道罗隐所有喜好,就连在床上勇猛的样子,她都一直刻在脑海里,不曾忘记。她想起他们有过的甜蜜日子,想到罗隐精壮的身体,有力的腰身,不行,她受不了。
苏玉儿偷偷的跑开了,回到房里,浑身还在燥热。这个冤家,连着两世都是她的克星。只是一想到罗隐那冷漠的眼神,苏玉儿又伤心的哭了起来。为何罗隐就是不肯正眼看她,偏偏看中了那个沈静秋。那沈静秋有什么好,破了相的丑八怪,罗隐干嘛那么在乎她。明明上辈子,从来就没有一个叫沈静秋女人,为何这一世却钻了出来。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上一世,她等了整整十年,才等到罗隐的一个正眼。她还清楚的记得她被罗隐破瓜的那天晚上,她很痛,可是她却幸福得浑身颤抖。恨不得对所有的女人叫嚷,她是罗隐的女人。
只是好景不长,太子被废了,很快废太子同废太子妃都死了。罗家也岌岌可危。罗隐带着全家老小逃出了京城,在宁王府的庇护下生活。后来光启帝没了,七王爷上位。不过七王爷的皇位还没坐稳,宁王就扯旗造反,说轩辕端杀兄弑父,是乱臣贼子,要替先皇讨一个公道。
罗隐成了大军先锋,一仗接着一仗,打出了战神的名声。就在宁王军队步步逼近,快要攻进京城的时候,罗家却出事了。京城的皇帝派人来绑架的了罗家所有人,要让罗隐放弃进攻京城并且自裁,连带着废太子妃的孩子也在其中。
可是罗隐没有答应,而是毫不迟疑的斩了说客的头,继续朝京城进攻。
罗家人因此全部丧命,她身为罗隐的妾,自然也没能幸免。死的时候,她何其的不甘心,何其的愤怒,她还没有得到罗隐的心,还没有为罗隐生下一男半女,就已经命丧黄泉。好在老天眷顾,让她重生回来。比上一世提早三年认识罗隐。就算再用十年的水磨功夫,她也不怕。唯独怕的就是沈静秋会在她的前头生下孩子,怕罗隐再也不肯看她一眼,再也不肯让她做他的女人。
想到罗隐的绝情,苏玉儿有狠狠的哭了一场。这个冤家,为了前程,连一大家子的性命都不要了。就算不必顾及二房三房,为何连她的性命也可以如此轻易的舍弃。
冤家啊冤家,你生来就是来折磨我的吗?苏玉儿一会笑,一会哭,就跟被魔怔了一样。瞧着就不太正常。
苏玉儿起身,坐在妆台前,轻抚自己的面容。在国公府住着,好吃的好穿的供着,果然比上辈子出落的越发美艳了。这肌肤,嫩得能够掐出一把水来。她就不信,凭着这副容貌,还斗不过沈静秋那个破相的丑八怪。
苏玉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人说沈静秋脸上全是疤痕麻子,哎呀,那得多丑啊。可别半夜三更的时候,将罗隐给吓出个好歹。不行,她总不能坐着不动,她总要做点什么,给那个沈静秋一个下马威。不不不,她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对付沈静秋,将来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个时候。
想起罗隐还没用饭,苏玉儿猛地站起来,就朝厨房走去。她要亲手给罗隐做一餐他最爱吃的饭菜,罗隐肯定会喜欢的。
厨子见苏玉儿要借用厨房,有些不高兴。不过想到苏玉儿是表姑娘,又得了老夫人的喜欢,若是不给她用,她在老夫人那里上眼药,可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厨子还是不情不愿的让出了厨房一角,让苏玉儿折腾去。
苏玉儿精心准备了两荤一素,都是上辈子罗隐爱吃的。相信重生一回,罗隐的口味依旧。
将饭菜放在食盒里,苏玉儿亲自给罗隐送去。到了罗隐所居住的东院,苏玉儿发现自己手心出汗,心跳加速,分明是在紧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面带笑容的走上去,“侍卫大哥,我是府上的表姑娘。得知世子还没用饭,特意给世子送来饭菜。”
守在门口的侍卫狐疑的打量了一眼苏玉儿,苏玉儿这号人,他们在国公府当差自然知道的。不过他们更清楚,罗隐同这位表姑娘没什么来往,突然上门送饭菜,怎么听都有点奇怪。
侍卫甲说道:“你且等等,我去禀报世子爷。”
罗隐正在书房里看大周的堪舆图,手指划过两省十二州的地盘。既然有人扯旗造反,光是赈灾自然不够。就是不知陛下打算让当地的驻军剿灭叛贼,还是让京营出动。不过不管是哪路人马,陛下都会派出领兵作战的将领。罗隐轻蹙眉头,他是有点动心,好久没有动手了,手痒的很。不过想到即将大婚,罗隐又江这个念头给打消了。不过几个叛贼,大不了就将这功劳让给宁家,或者是谢家。等将来同南越开战,那才是真正的战场,才是他非去不可的地方。
蒋林在外面敲门,罗隐示意他进来。
蒋林见罗隐在看大周的堪舆图,就笑了笑。然后才说道:“世子,门口侍卫禀报,说是府中表姑娘给世子送饭菜来了。还请世子定夺。”
罗隐面无表情的说道:“让她走。本世子莫非还缺一餐饭。”
蒋林笑道:“属下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将人打发走。一个小姑娘,站在院门口,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看见,传出去不好听。”
听了这句话,罗隐才正眼看蒋林。微蹙眉头,“苏玉儿是不是有问题?如果有的话,仔细查清楚。”
“没有,没有。属下就是随口一说,世子不必在意。”蒋林辞了罗隐,出门告诉侍卫甲,让他将人打发走,堂堂国公府世子爷,难不成还缺一餐饭。蒋林又嘱咐侍卫,说是以后苏玉儿再来,不用禀报,直接赶走。一个小姑娘,往大老爷们屋里面跑,忒不像话了。
这里得说一说国公府的布局。国公府整体上是一个三进的大宅子,宅子里面又分布无数大小院子。其中又以东西南北和罗老夫人住的正院为主。就好比罗隐住的东院,远远不是一个小院子那么简单。光是东院就有五进,还单独分了内院,中庭,外院。并且东院里面还带了几个小跨院。面积之大,可想而知。将来罗隐成亲生子,妻儿老小都足够住了。就算再来几个姨娘通房,也不愁没地方住。
不过如今罗隐还没成亲,加上罗隐的差事特殊,东院里面除了洒扫的婆子外,全是男人。就连罗隐身边,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大丫头伺候。不过以前罗隐身边是有丫头伺候的,后来罗隐发现,身边有丫头伺候,容易给二房三房钻空子,罗老夫人也时常打着关心的名义,往他房里塞女人。于是罗隐干脆就一个丫头也不要,所有事情都有小厮来做。
不过等沈静秋进门以后,东院的情况肯定会发生改变。罗隐已经打算好了,将东院的中庭还有内院全交给沈静秋打理。未免手下儿郎冲撞了沈静秋,又决定在中庭开一道门。如此一来,沈静秋进出东院就无需走前院,直接走中庭就行了。最大程度上杜绝了手下的儿郎们会冲撞到女眷。
也正是因为东院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男人,苏玉儿突然上门,蒋林才觉着很不合适。完全不合规矩。别说苏玉儿不该冒冒失失的上门送饭菜,就连罗隐的那几个堂妹们,就算有事只是派个婆子过来,哪有姑娘家朝男人房里钻的道理。可见这苏玉儿不愧是是小户人家出生,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就算之前不懂规矩,来到国公府都大半年了,多多少少也该知道回避。
蒋林暗自摇摇头,没再关心此事。
侍卫甲出了院门,板着脸说道:“世子爷正忙,没空见表姑娘,还请表姑娘回去吧。另外,世子还吩咐了,以后表姑娘都不要再上门。这里进出都是男人,表姑娘应该有所顾忌。不然坏了名声,也是表姑娘受罪。”
苏玉儿泫然欲泣,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这么个模样,就算是铁石心肠见了也要心软。偏偏罗隐的手下都带着罗隐刚硬如铁的心肠,见苏玉儿不肯走,直接驱赶。
苏玉儿忍着泪意,说道:“我走,我这就走。这是我亲手做的饭菜,全是世子爷爱吃的,你们给世子爷送进去吧。世子爷他不能饿肚子,饿久了胃会出问题的。”
两个侍卫一板一眼的,不为所动,“还请表姑娘将食盒提回去。我家世子从不吃来路不明的食物。”
竟然敢说她做的饭菜是来路不明的食物,岂有此理。苏玉儿眼中闪过怨毒之色。这两人,她记住了,等将来她做了罗隐的女人,定要让罗隐狠狠的惩罚这二人,让他们后悔今日对她的羞辱。
苏玉儿低着头,提着食盒,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模样。手指泛青,拼命忍着怒意,一脸哀戚的说道,“还请两位侍卫大哥通融一二。”
两个侍卫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通融,见苏玉儿死赖着不走,干脆将人驱赶。
苏玉儿一屁股摔在地上,心中无比悲愤。想当初,她成为罗隐唯一的女人,谁不巴结她。如今,两个小侍卫就能对她如此无理。苏玉儿沉默的站起立,提着食盒走了。在众人看不到的时候,苏玉儿捏紧的拳头。老天让她重生一次,就是让她能够早点认识罗隐,早点走入罗隐的生活。可是为什么还要让她再遭受一次磋磨。苏玉儿心中,对罗隐又是爱又是恨,这个冤家,她活了两辈子依旧逃不过他的魔掌。
罢了,罢了,等将来二人琴瑟和鸣的时候,她一定要让罗隐给她道歉。最好是休了沈静秋,直接让她做填房。至于食盒里面的饭菜,她吃不下,罗隐不肯要,自然不能便宜了别人。干脆利落的将饭菜倒了,以后非得等冤家来求她,她才肯为他洗手作羹汤。
苏玉儿倾倒饭菜的事情,被小丫头看见了,小丫头嘴巴上没把门,很快就嚷嚷得国公府下都知道了。
有那不忿的,直接呸了一声,“果然糟蹋别人家的粮食不心疼。想当初,她们娘两刚来国公府投靠的时候,连换洗的衣衫也找不出完整的两套。母女二人面黄肌瘦的,一副整日里没吃饱的样子。这才来国公府多长时间,就忘了过去的苦日子,竟然糟蹋起国公府的粮食来。咱们国公府是富贵,可是再富贵,那也是咱们国公府的,同苏家有什么关系。就算要糟蹋粮食,也该是府中正经的小姐少爷们,哪里轮到一个乡野丫头。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我呸,果然是个下贱玩意。”
这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罗张氏还有罗王氏的耳朵里。她们本就对苏玉儿母女两人看不上眼,不过是看在老罗夫人的面子上,给她们母女三分体面。这才多久,就蹬鼻子上脸,摆出主子款,开始糟蹋起国公府的东西来。今儿是几样饭菜,不算回事。可是要是不管的话,下次就该是金啊银的,再过几年,只怕府中正经小姐都要避其锋芒。
罗张氏同罗王氏趁着给罗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给苏玉儿下眼药。
罗老夫人心想有些不对,干脆命人去打听消息。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罗老夫人讪笑一声,她还以为多大的事情,不就是几样饭菜,倒就倒了。国公府的正经主子们,谁哪天没点浪费,平常的很。罗老夫人就觉着两个儿媳妇有些眼皮子浅,太过斤斤计较。国公府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至于如此吗。
今日正好是钟嬷嬷在罗老夫人身边当值,钟嬷嬷摸了摸荷包里面的银子,心中早有主意。趁着这会罗老夫人心情好,钟嬷嬷就小心翼翼的说道:“老夫人说的极是。不过奴婢就怕有人拧不清,将老夫人的恩典当做了理所当然。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可别最后老夫人的一番心意都喂了狼心狗肺。这才大半年的时间,就如此不见外,将自个当做国公府的一份子。这要是再过个两三年,岂不是……奴婢知错,请老夫人责罚。”
罗老夫人瞥了眼惊慌失措的钟嬷嬷,冷冷的问道:“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钟嬷嬷小心翼翼的说道:“差不多吧,都在议论此事。也不是咱们国公府小气,只是做客就要有做客的规矩。几样饭菜是小,就怕心大了,收不回来。”
罗老夫人笑了笑,“你说的这话有些意思。”
钟嬷嬷心头紧张,见罗老夫人不欲多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着遗憾。不过银子进了口袋,不管事情成不成,都没有退回去的道理。想到这一茬,钟嬷嬷又心安理得的笑了。
连续几天,苏玉儿明显察觉到罗老夫人对她的疏离。以前罗老夫人肯让她到跟前伺候,说话解闷。这两天,总是用各种理由将她打发出来。苏玉儿心头紧张,罗老夫人是她在国公府最大的靠山,没了罗老夫人的支持,那她的所有打算都成了泡影。
苏玉儿忍着肉痛,拿了银子出门打听消息。听到府中下人议论的话后,苏玉儿脸色煞白,恨不得立时昏死过去。谁这么恶毒,为了几样饭菜,就这样作践她。等她查出幕后黑手,她一定不会放过对方。
苏姨妈见苏玉儿哭得这么厉害,就说:“玉儿,要不咱们母女两搬出去住,总好过寄人篱下。”
“谁说要搬出去住。娘,你以后不准再提这话。你放心吧,区区小事,女儿自有办法。”苏玉儿擦干眼泪,准备了一番,就去见罗老夫人。奉上精心缝制的棉鞋抹额还有坎肩,全是照着罗老夫人的尺寸来的。针线扎实,绣工不俗,一针一线都体现出苏玉儿的一番诚心。
送上礼物后,苏玉儿又在地上磕头请罪,额头都红肿了。说她年少不懂事,以后再也不敢了。
罗老夫人看着这份礼物,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磕头的苏玉儿,心中极为感慨。虽然这些东西不值多少钱,不过这份心意却是千金难买。罗老夫人顿觉着之前对苏玉儿的冷落不应该。赶紧拉着苏玉儿的手,说了好一阵话,又让人打赏了苏玉儿。让她们母女在国公府安心住下,不要有任何包袱。苏玉儿喜极而泣,一场小风波就此化为无形。
如今京城议论的两大焦点,一是赈灾平乱,二是选谁去和亲。
长乐公主府,夏侯宽拿着奏本,犹如千金重担。他心疼的看着夏侯宓,短短时间内,当初纯真简单的妹妹已经长大了,已经知道为家人为家族做出牺牲。夏侯宽叹气,将奏本放下,“宓妹妹,你要想好了。这份奏本一旦送到陛下手中,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夏侯宓一脸决绝,“大哥尽管去吧,我已经想的狠清楚。想要让母亲和父亲出来,想让我们夏侯家重新站在朝堂上,自然要做出相应的牺牲。陛下正在愁和亲的人选,那我就毛遂自荐。我相信陛下是不会拒绝的。届时,我们一家人又能团聚在一起,岂不美哉。”
“宓妹妹,去南越和亲,九死一生,宗室贵女们逃都来不及,你为什么要主动请缨。你是姑娘家,就该在闺阁里等着出嫁。这外面的事情,让我们做男人的来操心就行了。”
夏侯宓忍着泪意,“大哥,妹妹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劝了。”
“你会后悔的。”夏侯宽心疼的说道。
夏侯宓平静的说道,“我不后悔。我已经想的很清楚。”夏侯宓将奏本放在夏侯宽的手里,“还请哥哥尽早将奏本送到通政司,也好早点让陛下知道我们夏侯家的忠心。”
夏侯宽很痛苦,可是他也清楚,夏侯宓的决定是对的。这对别人来说,是一个灾难,唯恐躲之不及。可是对夏侯家来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握住这次机会,夏侯家就能重新回到朝堂,长乐公主也能得到陛下的召见。只要见了面,抓着那点兄妹之情不放,相信用不了多久,长乐公主府就能恢复以往的荣光。只是如此一来,却苦了夏侯宓。
夏侯宽一咬牙,心一狠,拿着奏本就出了公主府,直奔皇宫。
光启帝正在愁人选,见到夏侯家的奏本,顿时大喜过望。当即下旨,召见夏侯宽,又下旨让夏侯宓进宫。
光启帝问了夏侯宽很多问题,连连点头,分明是对夏侯宽的表现很满意。过后又去了皇后宫中,皇后正在同夏侯宓说话。光启帝仔细打量了夏侯宓一番,果然是长乐的孩子,同长乐有四五分相似,却比长乐长得更好,气质也很温婉,一点都不像是高门娇女。
这样子的夏侯宓,让光启帝很满意也很放心。送去和亲的女子,要聪明却也不能太有主见。聪明的女子,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没有太多主见,等到关键时刻,就不会私自做出决定,影响大局。同时还要有大局观,凡事以家国为重,个人为轻。如此才能够在需要的时候牺牲自己,成全所有人。
光启帝一眼就将稚嫩的夏侯宓看穿了,夏侯宓正是最合适的和亲女子。身份足够高贵,有足够的才智,却也不是个强硬的人。为了家人舍得放弃自己的婚姻前程,他日为了家国,就能够放弃自己的性命。
好,很好。当天光启帝就下旨册封夏侯宓为柔嘉郡主,和亲南越。次日,长乐公主同驸马被放了出来,安国公一脉重回朝堂。
沈静卓挥舞鞭子,抽在坐骑上。马匹疾驰在管道上,沈静卓只盼着再快一点。他表情凝重,抿着唇,拼命的压抑着内心的焦躁和怒火。夏侯宓怎么会突然成为柔嘉郡主,又怎么会成为和亲的人选。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人逼迫夏侯宓。无论如何,他都要当面问清楚。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夏侯宓去和亲,却无动于衷。
“驾!”又一鞭子抽在了坐骑上。
夏侯宓站在高处,眺望远方。清风飘过,吹动了衣袖,裙摆,也吹出了一腔愁绪。微微一声叹息,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眉宇间的愁绪越发浓烈。
丫头带上黑红相间的厚长披风来到夏侯宓的身边,“姑娘,起风了,我们下去吧。”
夏侯宓没有动,也没有理会丫头。
丫头无法,便将披风披在夏侯宓的身上。一阵急促的风吹来,秀发飞扬,遮掩住了双眸。
“姑娘,姑娘,沈公子来了。沈公子找来了。”假山下面,丫头急促的奔跑过来,对夏侯宓禀报这个消息。
夏侯宓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手指头哆嗦了几下,张了张嘴唇,艰难的问道:“他来了吗?”
“是,沈公子来了。这会大公子正在招呼他。”
夏侯宓呵呵一笑,两行泪水无声的落下。
贴身丫头替夏侯宓难过,哽咽着问夏侯宓,“姑娘要见沈公子吗?”
夏侯宓眺望远方,没有回答丫头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说他为什么来见我。我和他之间注定是有缘无分。”
“姑娘太难了。姑娘难道就不想在离京之前见她一面吗?”
夏侯宓悲戚一笑,“见面只是徒增悲伤。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见。”轻轻的擦掉泪痕,“知道他来见我,我就很满足了。”
两个丫头纷纷跺脚,心里头着急得不行。心腹丫头对山脚下的小丫头使眼色,让小丫头禀报夏侯宽,看能不能放沈静卓进来。
小丫头心领神会,急急忙忙的走了。
夏侯宓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已经死亡,她不敢见沈静卓。她怕一见到那个人,原本的决心就会土崩瓦解,会后悔之前做出的决定。夏侯宓捂住心口,她很清楚这里究竟在为谁跳动。
不知什么时候,心腹丫头不见了。夏侯宓的身边换了一个人。
夏侯宓浑身颤抖,犹如风中落叶,注定只能被碾落成泥。
温热的,熟悉的气息就在身后面,可是夏侯宓却无法回头看一眼。就怕一眼就变成了终身,变成了击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静卓的手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终于,他鼓足了勇气伸出手,轻轻的搭在夏侯宓的身上。夏侯宓颤抖得让人不忍心。沈静卓轻声一叹,然后强硬的让她转过身来。
夏侯宓紧紧的闭上眼睛,她不敢睁开,哪怕看一眼。
“为什么要闭眼,难道我就如此不堪入目吗?”沈静卓暗哑的嗓子,话语中是无尽的痛苦。
夏侯宓紧咬嘴唇,拼命的摇头,就是不肯睁开眼睛。
沈静卓抬手,轻抚夏侯宓的脸颊,“你瘦了,最近没有休息好吗?看你的脸色,多苍白。”
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沈静卓俯身,靠近夏侯宓,二人气息纠缠,夏侯宓却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轻轻的吻过夏侯宓的眼睑,吻过脸颊。原来她的泪水也是咸的。沈静卓无比珍惜的捧起夏侯宓的脸颊,然后在嘴角落下一吻。夏侯宓猛地颤抖。沈静卓没有犹豫,他将嘴唇贴在夏侯宓的嘴唇上,轻轻的碰触,试探。
夏侯宓颤抖如筛糠,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沈静卓轻声一叹,心中无比悲凉。轻轻擦拭掉夏侯宓脸颊上的泪水,柔声说道:“不哭了,是我错了。你打我吧。”
夏侯宓埋着头,拼命的摇头,心中酸楚。
沈静卓痛惜,“你若是不肯见我,那我现在就离开。”
夏侯宓还是摇头,沈静卓苦笑一声,转身离去。夏侯宓猛地这拉住沈静卓的手,接着又好像被烫了一样,赶紧松开手。睁开眼睛,一脸无措的看着沈静卓。
沈静卓却笑了起来,“你总算肯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夏侯宓连连后退,她后悔了,她不该这样做的。沈静卓果断出手,搂住夏侯宓的的腰,不让她继续逃避下去。“告诉我,究竟是谁逼着你和亲?是不是陛下?”
“不,不是的。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夏侯宓推开沈静卓,“沈大哥,和亲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同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沈静卓阴沉着一张脸,“我不相信,你怎么会去和亲。一定是有人逼你,对不对。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夏侯宓神情痛苦的摇头,“沈大哥,你不肯相信我吗?我说的没人逼迫就是没人逼迫。是我要求大哥上奏本,是我自己决定要去和亲的。”
沈静卓不敢相信,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夏侯宓一样。沈静卓用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去和亲?”
“因为我要救母亲和父亲。夏侯家养育了我,让我享受了十几年的富贵生活,在家族出现危机的时候,我身为夏侯家的姑娘自然该主动站出来,尽一份力。”
“放屁!”沈静卓怒吼,夏侯宓颤抖,眼看眼泪又要落下。可是这一次,沈静卓却无动于衷,他目光凶狠的盯着夏侯宓,恶毒的问道:“夏侯家的男人都死光了?这么一个大家族,竟然要一个小姑娘牺牲自己来成全,真让人不齿。难怪都说夏侯家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这样的家族,这样的亲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去牺牲。夏侯宓,你会后悔的,你的牺牲根本就是于事无补。夏侯家注定了迟早都会倾覆。”
“够了,不要再说了。”夏侯宓怒吼,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夏侯宓神情坚定的对沈静卓说道:“这是我的事,这是夏侯家的事,同你沈公子没有丝毫关系。沈公子既然说完了话,那就请你离开吧。”
沈静卓死死的盯着夏侯宓,“你,你真是糊涂透顶。你以为旁人会记得你的牺牲吗?你简直是妄想。等你出京后,要不了半个月,京城的人就会忘记有一个叫夏侯宓的姑娘。”
“哪又如何。”夏侯宓又脆弱又坚强,让沈静秋大为怜惜。沈静卓好想将她抱在怀里面,给她力量,给她温暖。可是刚刚抬手,他又放弃了。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给夏侯宓无谓的希望。沈静卓仰天长叹,心中悲凉。如今他除了数落夏侯宓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夏侯宓神情悲戚,“沈公子,多谢你的关心。旨意已下,此事无从更改。今日分别后,还请你多加保重。早点娶妻生子,建功立业,我会在南越祝福你的。”
沈静卓嘲讽一笑,“祝福?我不需要你祝福。你若是真有这个心,不如多祝福你自己。南越那边,你要多加小心,不要冲动行事,多听多看多想,能不出头就别出头。还有,你身边的人……”
为什么眼泪会止不住,为什么她就这么想哭。看着沈静卓一张一合的嘴唇,夏侯宓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呼吸。她果然不该见他的,他们的情缘早已经斩断,见面只会徒增烦恼。
夏侯宓干脆利落的打断沈静卓的关心,“你走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
沈静卓发愣,反应够来后,自嘲一笑,“好!我们以后不见面。”沈静卓没有迟疑,转身离去。走在夏侯家的花园里,他感觉得到夏侯宓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他放慢脚步,无数次的想要回头。可是每一次临到最后,他都放弃。
站在高处的夏侯宓,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泪流满面,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即便走的那么慢。为什么要见面,为什么?不知什么时候,贴身丫头来到夏侯宓的身边,“姑娘,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一点。”
夏侯宓猛地咬住手掌,压抑着哭泣,她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哭。以后遇到再大的磨难,她也不能再哭泣。
沈静卓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茫然四顾,他该何去何从。他的心空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也不想回军营,就这么茫然的走下去吧。再一次停下脚步,沈静卓发现他已经来到定国公府大门口。
看着门前的两头石狮子,显得格外的气派。突然间,沈静卓就做出了决定,这也是他内心的诉求,不然他不会走到国公府门口。
上前敲门,表明来意,他要见罗隐。他要让罗隐帮他。
门房一听他姓沈,还是沈家三房的少爷,当即将沈静卓迎进门内。带他去见罗隐。
罗隐是在东院的书房里见到的沈静卓。看到沈静卓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罗隐不动声色的问道,“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沈静卓深吸一口气,“请将我安排进送亲队伍。”
罗隐狐疑的看着沈静卓,“理由!”
沈静卓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去见识一下。”
罗隐似笑非笑,“我同静秋的婚事就在下个月。”
“我会在你们成亲之前赶回来。”沈静卓掷地有声的说道,见罗隐不肯表态,沈静卓放下身段,恳求道:“请你这一次务必帮我。”
罗隐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说道:“你这个决定很鲁莽,很冲动。想让我帮你,那就说出你想去送亲的真实目的。”
沈静卓低下头,好半天才说道,“我不放心她。”
罗隐微微挑眉,有些意外。“既然如此……”罗隐起身,来到沈静卓的身边,“我会……”
“什么?”沈静卓急切的问道。
罗隐笑了笑,一个手刀就将沈静卓给披晕了。
“来人!”
“属下在。”
罗隐踢了一脚昏迷不醒的沈静卓,“将他送回东军大营,安排人看管起来。告诉他们,若是再让他跑出来,军法处置。”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