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寂静。
众仙都在默默注视着苏泉,看他在这种绝境面前如何抉择。
是崩溃求饶?
还是痛哭流涕?
亦或者是直接大步赴死!
只是,此时的苏泉脸上依旧平静,身体肌肤早已被飘出来的毒雾腐蚀到血肉模糊。
他望了一眼犹如深渊般看不见底的万蛇窟,发出一声意味莫名的轻笑。
孙秋月虎眸灼灼盯着他看,冷笑道:“怎么了?不敢下去?要不要本座来帮你一把!”
苏泉抬头看了她一眼,平静道:“我想最后见一面萧紫玥!”
听到这句话,孙秋月的表情微怔,非常意外少年提出来的请求,她将求助的目光望向牛霜霜,见对方点头示意后,方才道:“好,那本座今天心肠慈悲,就满足你最后的要求!”
“萧紫玥,今日何在?”
她朝着天穹之上的仙人们朗声问道。
西南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周围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位身材娇小,容貌俏丽的紫衣少女身上,正是一直偷偷跟来的萧紫玥。
此时,她脸色无比阴沉,心头揣测少年最后想要与她相见是有何用意?
孙秋月也发现了她,又问了一句:“萧紫玥,你可否愿意与他下来一见,不愿意也没关系,本座即刻就送他进去!”
无数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等待她的答复。
萧紫玥心中无比纠结。
从感情角度出发,她是愿意下去的,毕竟两人相识一场,如果说恋人做不成的话,未必不能做朋友。
但是现在这个场合,三大宗主亲临,万一苏泉想要陷害她,那她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终于,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与苏泉对视上了,少年眼眸里的破碎与冷漠让她芳心一痛,在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道:“好!”
她一步踏出,紫色的仙灵之气在肌肤表面升腾而起,隔绝山谷毒雾的侵蚀。
众人只见眼前残影一闪,萧紫玥就已经站在距离苏泉不足两米的位置。
“此女的修为愈发精进了,感觉距离踏入仙君境都不远了!”
“是啊,她以前身法没这么快的!”
“福祸相依吧,虽然经历了情劫,但对她的神魂也是一场历练,经此之后,想必会很快突破瓶颈!”
“哪有祸啊?我怎么没有看到,我也想被像圣子这样的绝色男子玩弄感情!”
“……”
此时,苏泉与萧紫玥相视而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
终于,萧紫玥有些承受不住少年的眼神,她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将视线挪开,语气冷淡:“苏泉,我过来了,你想要见我做什么?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关系么?”
她的语气非常冷漠,完全感受不出往日的柔情。
“其实,我是想……”
苏泉轻叹一声,不等他将话说完,萧紫玥就主动后退一步,直接打断道:“如果你是想求我救你,那你还是别开口了,且不说我根本没能力做到,即便有能力……”
“当年救你第一次的时候我已经够后悔的了,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
“沦为宗门的罪人,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希望你不要怨我!”
言语冷硬,掷地有声。
饶是活了无尽岁月的孙秋月,都听得忍不住直皱眉头。
她本意是想趁着苏泉与萧紫玥最后的接触,看能不能从萧紫玥身上挑出些问题,顺势一起拿下,但这个女人明显不给她机会。
宗主牛霜霜则是赞许的点头。
她之前对萧家姐妹颇有意见,除了因为她们的师尊被镇压外,还有一点就是两人都是痴情种子。
她们合欢圣宗虽然讲究欢好,不排斥男女交合,但那只是修炼的一种手段,就算产生感情也不应该很深厚,毕竟谁见过与自己的鼎炉谈情说爱的?
所谓鼎炉,本质就是一种工具罢了!
经此一事,如果萧紫玥能摆正心态,那么天资还会更加耀眼,牛霜霜也愿意让宗门资源为她倾斜,培养她尽快成长起来。
苏泉面部肌肉抖动,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少女口中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但他马上就调整好了心态,自嘲一笑:“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今日的一切,我从未有过任何怨言,我最后见你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想与你当面道谢!”
“感谢你当年的出手相救!”
“感谢你陪伴了我这么久的时光!”
“感谢你曾经出现在我灰暗的生命里!”
“感谢你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和幸福,虽然……有些短暂!”
少年的每一句话说出口,都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撕扯她的心脏,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直击灵魂。
但就在这时,孙秋月眯着眼眸,冷笑道:“你这么一说本座还真是想起来了,当年正是萧紫玥将你这个宗门叛徒带回来的,就是不知道这些年里,你出卖宗门情报的事情跟她有没有牵扯?”
“萧紫玥,今日之后,还请你去一趟刑堂,接受调查!”
孙秋月的话语就像一道晴天霹雳般贯入萧紫玥的脑海,让她刚生出的内疚之情烟消云散。
少女眼眸血红,强烈的愤怒蚕食了理智。
“苏泉,你好歹毒的心肠!”
“这么多年来,我自认为待你不薄,但你临死之前,为什么还要拖我下水?”
“你是真该死啊!”
孙秋月的话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苏泉现在是背叛宗门的罪人,他表现得与谁亲近,岂不就是在将那个人往火坑里推?
面对少女愤怒的情绪,苏泉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凄然道:“紫玥姐,如果我的感情让你感到厌恶,那我现在向你道歉!”
萧紫玥强忍厌恶的情绪,催促道:“第二件事是什么,快些说完,我要回道场修炼了,没有功夫陪你在这里耗着!”
“第二件事。”
苏泉的声音低沉下来:“当年,是你亲手将我从深渊里拯救出来,现在既然我们全无感情,那我希望你能再亲手将我推下去,自此你我之间斩断因果。”
“你……”
萧紫玥美眸颤了颤,咬着牙厉声道:“苏泉,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么?”
“我只是不想亏欠你太多!”
苏泉主动后退到万蛇窟边缘,然后缓缓闭上眼眸。
洞口喷涌出来的毒雾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萧紫玥双手有些颤抖,但迟迟不肯上前,无数道仙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都在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她心里也清楚。
只要自己亲手处决了苏泉,那就是与他划清界限的最好机会。
只是……
“紫玥姐,动手吧!”
“从我刚开始接近你的时候,就是在利用你!”
“你是梦灵仙王的徒女,今日除掉我,也算是为宗门清理门户了!”
“一切因你而起,那便由你亲手终结!”
苏泉的话通过神魂之力直接传递到了萧紫玥脑海,其中甚至掺杂着一丝蛊惑之力。
他有太阿源初魅魂,几乎没有女人能抵挡住这种手段,在悄无声息中就影响了萧紫玥的心绪。
最后一丝不忍彻底破灭。
萧紫玥瞳孔里汹涌着怒火,猛地冲了上来,双掌发力,作用在苏泉胸膛。
少年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身体朝后仰去,向着万蛇窟的深处摔落而去,越坠越深,嘴唇只来得及动了动,然后黑暗彻底将他的身体吞没。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萧紫玥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了一般,她目光呆滞,大口喘着粗气。
脑海里一直停留着少年脸上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恐惧与惊慌。
有的只是一抹解脱的微笑。
还有那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相处下,眼眸里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忘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