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早点该多好啊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记忆中的很多事情已经消失。
事情发生在小矿城，地点是一条还算繁华街道。
寒冬腊月，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穿着一件破旧的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脚下，踩着一双破旧的，夏天才会穿的草鞋，一根露出的脚拇指，在风寒中已经被冻得发紫。
手里拿着一个破碗，每看到一个人，小男孩就会凑过去。
他没有直接乞讨，而是先跪下给对方磕头，然后用已经被冻的打颤的声音，求对方施舍给自己一点钱。
父亲是小矿城的守备军，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战死在沙场。
母亲现在重病，需要一点钱救治。
他祈求对方能施舍一点，让他能够去药店抓一副药。
但大多数人，看都不看一眼就转身走了。
小部分人就算听完小男孩讲的故事，也只是哈哈一笑，然后便转身离去。
不是这些人冷漠，而是他们不相信小男孩说的故事。
现阶段的小矿城，正处于士气高昂的时刻。
矿山要塞的虞晟千夫长，正在疯狂爆兵，试图重新拿下乌蛇群山。
所以在这一时期，当兵是一件性价比极高的事情。
且不说小男孩有没有一个当守备军的父亲。
就算真的有，对方也战死沙场，小矿城也绝不会在抚恤金的问题上，有一丝一毫的克扣。
毕竟，拿下乌蛇群山，可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所以没人相信小男孩说的话，绝大多数人在听完小男孩说的这些后，便会破口大骂，说这是一个小骗子，而且还是一个没脑子的小骗子。
更有甚者，会对小孩子一阵拳打脚踢。
对于这些行为，小男孩从来不会去辩解什么。
他只会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来，拿着破碗，祈求对方能给自己一点钱，他要给重病的母亲抓药。
但正常情况下，小男孩要么被无视，要么被人臭骂一顿。
真正给钱的，寥寥无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位长者站在了小男孩的面前。
但不同的是，长者没有让小男孩说完自己的故事，而是抢先问道：
“为什么乞讨？”
小男孩抬头看着长者，他的眼神浑浊，嘴巴冻得干裂，眼神中带着一抹渴求：
“老爷，因为没钱。”
长者摇摇头，看着再次准备说自己故事的小男孩，他很直接的表示：
“我说的不是这个，今年冬天连降暴雪，已经压塌了好多个房子，城里有施粥的地方，你这么小的年纪，不必乞讨。”
但小男孩很固执，他再次恳求的看向对方：
“老爷，我需要钱。”
寒风呼啸着，天空有些黯淡，小男孩的话这让长者沉默。
他看着小男孩的眼睛，在片刻的对视后，长者再次开口：
“刚才说了，你母亲病了，你爹是为大楚而亡？”
小男孩点点头，认真的看向长者：
“我没有撒谎。”
长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面值的纸钞：
“我这里有一百钱，你拿了这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管这一百钱的用处。”
小男孩眼里闪过一抹感激，下意识就要伸手拿钱：
“谢谢大人。”
但长者一抬手，纸钞就从小男孩脏兮兮，冻得紫青色的手里抽了出去，他认真的看向小男孩：
“先别急着拿钱，我还有一个选择，带我去你家，证明你娘的确病了，你爹的确为大楚而亡，我就出钱治你娘的病，但这一百钱可不会给你。”
不假思索，小男孩下意识说道：
“老爷，我选第二种。”
这让长者愣住，眼神带着几分诧异：
“你难道就不怕我是人贩子，去你家，是为了搞清楚你家的情况？”
小男孩摇摇头，遭受过苦难的人，会比同龄人更加成熟。
所以小男孩的脸上，带着远超同龄人的冷静，他的表情十分坚定：
“如果我一直乞讨，不可能攒够治好娘的钱，我只有一次机会，我要救活我的母亲。”
长者被小男孩的成熟惊到了。
但片刻后，长者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和欣赏，他点了点头：
“好，我们现在就去药房请大夫，但你想好，如果你骗我，你会死的，寒冬将至，冻死几个小娃娃再正常不过。”
小男孩不在乎，眼神中闪烁着急切：
“老爷，我们快些去吧，我怕我娘坚持不了多久。”
小矿城很大，小男孩的家在城北，是一条比较贫穷的街道。
他的家看起来很破旧，连一片瓦都没有，只有一层发霉的，黑灰色稻草。
推开门，小男孩拉着大夫的手，急匆匆的说道：
“大人，这是我家，大夫，我娘就在床上，您快些救治。”
说着，小男孩从房间内，本就不多的家具下面。
翻出一沓厚厚的书信，有的已经泛黄，有的则有些破旧，还有一份讣告文书：
“大人这是我爹当兵留下的书信，还有官府发的讣告，我爹是小矿城的守备军，负责……”
然而，还没等小男孩说完，站在床头的大夫脸上带着几分迟疑。
他并没有看床上女人的病情，而是略带几分迟疑的看向后面的长者：
“这位大人……”
长者眉头一挑，神色带着几分疑惑：
“怎么了？”
大夫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床上的这位夫人，已经死了。”
话音落下，“哗啦”一声，小男孩手里的书信洒落在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不可能，我娘只是病了，她没死！”
大夫看向小男孩，眼神中闪过一抹不忍。
他认识这个小男孩，前段时间还曾来过药店，但因为当时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小男孩说的话。
后来，听说小男孩在街上乞讨。
大家愈发的认为，这只是一个想要骗钱的小骗子。
但今天，来了小男孩的家，听完小男孩说的这些话，看着床上躺着的这具尸体，还有对方手里的这一封封信件，以及讣告。
大夫叹了口气，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带着几分懊恼和愧疚：
“大人，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多日，尸体早就变得僵硬，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冬天，早就应该发臭了。”
而在另一边，脚下是满地的书信。
还有一封血红色，此刻无比刺眼的讣告。
小男孩泪流满面，眼神中最后的一抹神采也消失不见。
那是一双黯淡，毫无光亮的眼神。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娘说只是病了，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长者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对大夫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自行离开。
随后看着无声无息，但却已经泪流满面的小男孩，长者叹了口气：
“你娘死了，你可有其他亲人？”
孩子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眼角不住的落泪。
长者叹了口气，自嘲的摇摇头：
“我也真是糊涂，倘若有一个亲人，也不至于让一个孩子在寒冬腊月，去街头为母乞讨求药。”
说着，长者看向地面上，血红色，刺眼的讣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无比惆怅的说了一句：
“这该死的世道！”
“咕噜咕噜~”
矿山要塞的后厨，刚田武面前是一锅香甜的红糖水，里面翻滚着大片的姜片。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炊事兵走了过来，拍了拍刚田武的肩膀：
“武哥，忙着呢？”
刚田武从恍惚中醒来，下意识看向锅里的红糖姜，然后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红糖姜没煮坏。”
一旁的炊事兵赞许的竖起大拇指：
“我刚才看了一眼，火候刚刚好。”
刚田武没理会，而是转头问道：
“菜炒好了吗？”
指着不远处的大饭盒子，炊事兵连忙说道：
“按照您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好了。”
刚田武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行，再给我准备一个杯子，我带点老姜红糖浆，剩下的分给将士们，晚上冷，喝点红糖姜，驱寒，也能睡个好觉。”
一旁的炊事兵点点头，拿了一个杯子，从锅里要了一大勺略带几分粘稠的红糖姜，不由感慨的说道：
“武哥，懂得真多。”
刚田武楞了一下，随后笑着说了一句：
“是啊，要是早点懂这些就好了。”
只是他的这一抹笑容中，带着连他都察觉不到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