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隼左右环顾一下,见大营门口巡守士兵正分列两侧,单手扶刀,目光炯炯,笔直站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意欲闯营的二人。
寇隼迅速扯住叶念安衣袖,闪到一堵隐蔽石墙后面,憋住呼吸等待了一会儿。
见没有动静,才吐出一口气,对叶念安郑重说道:“叶先生有所不知,张逊昔年随官家征北时,任征北军马招讨使。
与辽军交战中,张逊作战勇猛,身先士卒,深受底层将官爱戴。
宋军胜利还朝时,传闻张逊曾因为贪功冒进,致使河北路大军被辽军包围,久战未能突围,将士死伤甚重。
就在张逊对突围无望,以为此生再无还朝之日时,有一名小校单枪匹马杀入敌阵,扞死将张逊性命抢了回来。
这名小校绷着一口气与张逊回到征北大营时,浑身伤口难以细数,当即昏倒在地。
而此事,对张逊以后的生活也是影响颇大。”
寇隼说完,沉入默然,回忆起昔年的那场惨烈战事,心中不免升起一阵难以言表的悲壮。
叶念安对当年之事知之甚少,在听到小校悍不畏死冲入敌阵时,心下为其动容,对大宋这片土地的热爱也再次被点燃。
只是,他依然没明白寇隼这番说话的意图,不得不轻轻询问道,“念安愚钝,不知这段旧闻与晨间诸位朝臣的失踪有何关联?”
“这名小校就是今日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萧将军。”寇隼说完萧将军的名字,神色尽暗,一副惋惜之情。
“萧将军能从军中一名小校,到如今掌管禁军要职,除却他本身作战英勇、豪放不羁之外,自也不乏张逊念及他当年的冒死相救之恩,提拔任用,一路官位连升。”
“您的意思是,萧将军已投到张逊麾下?”叶念安细细揣摩后,试探地问道。
“恩!”寇隼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负责训练护卫皇庭佑紫军的李老英雄惨遭横死,已确定是张逊所为。
半月前官家也言明令张逊交出龙符转我掌管,可张逊第二日便托病不来朝会。
这件事本是官家的无意之举,并无其他深意,可张逊倘若把此事想偏了,后果就不堪设想。
与他而言,若有心谋反,不过是抬抬眼皮之事。现在,你看营内这副仗势,萧将军马上出兵平乱也不是毫无可能。”
寇隼说完探手到袖中掏出一块白玉龙符,握在手中看了看,转头对叶念安说道。
“官家严命,保管龙符之人不得易主,符在人在,符失人亡。
现今事态紧急,我只能把龙符交予你。
叶先生,你是否做好了挽一国危难于己的准备。”
“念安知道轻重,请您示下。”叶念安一脸凝重,眼睛里淀满了责任,双手拱拳正色而言道。
“我独自去见萧将军即可,你拿好龙符在此处等我。
若一个时辰后,我没能折返,你就带着龙符去重英镇寻李月桐,将龙符示于她看,她自会安排并听你调遣佑紫军救驾。”
寇隼摊开叶念安的手,把龙符放于他掌中,随即转身迈向大营。
“寇大夫,叶念安还有一事不明,您说张逊并没有把龙符交予您,那这龙符~”
还未等叶念安的话说完整,就听得寇隼背对着的身躯,幽幽飘出一句平静之话。
“没错,假的。”
“假的!?”叶念安嘴巴微张,楞在原地。
【殿前司西校场】
“敢问上官来此有何贵干?”
寇隼刚走进校场五步之地,守在校场营门的士兵疾跑两步过来,微施一礼后,朗声问道。
看着眼前盔甲齐备,手执长枪的士兵,寇隼眼角一挑,略带愠意。
“还不快去通禀,本官乃太傅寇隼。”寇隼说完,双手倒背,仰首斜望,不再看眼前的士兵。
“是…太傅……小的这就去通禀。”听到眼前之人就是传闻中敢和官家顶嘴吵架的寇隼时,此小兵后背一凉,生怕得罪了他让自己难堪。
迅速给同伴使了个眼神后,另一个几步之遥的小兵微一点头,撒开双腿就向着校场里头最高的那座宅子跑去。
听着屋外士兵跑动间,身上盔甲哗啦啦的摩擦撞击声响,萧将军心中也七上八下打起了鼓。
想起当年悍不畏死杀入敌阵,究竟是为了大宋,还是为了长官张逊,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大宋庇佑,萧将军莫要再被官位蒙蔽变了节才好!”寇隼一边等,一边内心默念。
功夫不大,从那座最高宅子中传来一声震天怒骂:“混账东西,还不快把寇太傅请进来!”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请。”
紧接着,屋里走出一兵一将,本寻着骂声抬眼望去的寇隼,只见萧将军皮肤黝黑,眼露精光,浑身被盔甲紧束身材高大威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果然一副殿前司马步军都指挥使的凛然英姿。
萧将军步子其大,行动迅速,眨眼功夫已到寇隼身前。
也还未说话,先裂开大嘴笑了起来,一口白牙在阳光下泛起光亮。
“哎呀呀,听闻前几日寇兄荣升太傅,萧某正准备登门拜贺,没想到今儿太傅就来了。
太傅快快请进,我陪太傅喝几杯。”
说话间,萧将军就抬手要把寇隼让进去。
“喝酒就不必了,今日寇某有急事要向将军问询一二。”寇隼站定不动,口中不咸不淡说道。
萧将军神情一滞,笑意尴尬挂在脸上,不知如何找个台阶自然隐去,肚中却暗骂开来。
没想到自己的热脸贴了冷屁股。
“我当是何事!
原来寇太傅有事找萧某,寇太傅尽管问,萧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将军也收起笑容,看不出悲喜。
“此时应该是萧将军所领的侍卫军西营当值,护卫汴梁内外安危。”
“不错,正是萧某所领西营当值。萧某虽不似寇太傅是国之基石,时时刻刻能为官家分忧。
但是分内之事还不曾耽搁,怎么?寇太傅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殿前司的军务了。
若真是如此,那萧某就无可奉告了,太傅应当清楚,殿前司所领兵马乃我朝精锐之师,自太祖开朝以来,都是由官家直管调度。”萧将军朝着禁宫方向拱手说道。
“萧将军知晓殿前司职责重大就好。
不知今早朝会后,大臣失踪一事,萧将军可曾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