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莫止告诉程渝:“我留在太原府,是我娘的意思。”
程渝不解。
卓莫止解释道:“老三正在失宠,父亲越发不信任他了。他现在就像一头困兽,逮住谁都要撕咬。
他尚有余力,若是我跟他硬碰硬,可能会便宜了其他兄弟。我娘的意思是,不如以退为进,先到太原府躲几个月。
祖母疼爱我,会替我说好话。哪怕我不在父亲跟前,父亲也忘不了我。我离开,对我有益无害,所以暂时不能回去。”
程渝明白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不想其他兄弟成为渔翁,是不是?”
卓莫止点点头。
程渝心中很是不屑:卓家的环境,实在太糟糕了,完全不像家庭。
这样环境里生活的人,可能会精神不正常。
“你最近怎么不爱笑了?”程渝突然问。
她这个话题,转得莫名其妙,快速且怪异,好像急转了一个弯。
卓莫止则丝毫不惊讶。
他淡淡道:“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以前我们刚认识,我想要装作和颜悦色讨好你。”
程渝瞪眼:“现在难道不需要讨好我吗?”
“需要的。”卓莫止很乖巧道,“你想让我恢复成从前虚伪的模样吗?”
他的异常,似乎有了解释。
如今的他,稍有点冷峻,气质沉稳,才是真正的他。
那个绅士又阳光的他,只是为了骗小姑娘,得到程渝的好感。
“什么鬼解离症!”程渝自己骂自己,“旁人不成调的理论,我还当真了,我太蠢得没救了。”
她看着卓莫止的眼睛:“就这样吧,不需要再wěi zhuāng了。你这样反而挺好的,从前傻乎乎的,并不那么讨喜。”
现在的他,更有种冷酷的魅力,比较成熟点。
程渝喜欢成熟些的男人。
当然,她也喜欢傻乎乎的男人,就像高桥荀。
思路转到了高桥荀身上,程渝立马掐断。为了巩固自己的成果,她抱住了卓莫止。
她不能想高桥荀。
想得太多,对她和高桥荀都无好处。没有结果的感情,需得当机立断,拖泥带水害人害己。
远在南边的司行霈,收到了一封电报。
他人在南京,电报是从平城发到南京的。
他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不成想竟然是程艋的。
“平城转递过来的电报。”司行霈拿在手里,对顾轻舟道,“程艋发的,问起了卓莫止。”
顾轻舟笑道:“怎么问起了卓莫止?莫不是两家起了结亲的心思?”
“程渝是离过婚的,假如她能再嫁入军阀门第,对她来说算是很了不起的前途。程艋想知道卓莫止的为人。”司行霈笑道。
然后,他摇摇头,自己先笑了起来。
顾轻舟问他:“笑什么?”
“笑他们异想天开。程渝那性格,哪里适合联姻?她不把两家搅合成仇敌就谢天谢地了。”司行霈幸灾乐祸。
顾轻舟立马道:“胡说,程渝是受不得委屈。如果是好的婚姻,怎么会给她委屈受?不受委屈,她还是很好的。”
司行霈就搂住了顾轻舟的腰,轻轻咬了下她的耳朵。
顾轻舟急忙躲,笑着说好痒。
“轻舟,你怎么如此护短?”司行霈问她。
顾轻舟想了想:“跟你学的,你护短护得天怒人怨。”
司行霈哈哈笑起来。
顾轻舟学会了很多他的脾气。从前,他也偶然听人说自己脾气古怪。
可这些古怪的脾气,被顾轻舟学了去。司行霈旁观,不觉得奇怪,反而很可爱。
如此,他心中得意。
“不学好!”司行霈笑骂她,“我好处那么多,你怎么不学?”
“比如呢?”顾轻舟拖长了声音反问。
她如此造反,司行霈就压住了她,少不得要收拾她。
二人闹得不可开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司行霈被打断,非常不愉快,声音冷冽又狠戾,问了这么一句。
顾轻舟觉得他不礼貌。
门口的人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停顿了一瞬,才回答:“大少爷,是我。”
在司总司令的官邸,佣人们都称呼司行霈为“大少爷”,副官们则称呼他为“少帅”,不再是司师座。
这让司行霈不悦。
听到“大少爷”三个字,他先是蹙眉,然后听得出外面是年轻的女声,只当是不开眼的女佣,烦躁道:“滚!”
顾轻舟拍了下他的胳膊,低声道:“好像是五姨太。”
说罢,顾轻舟推开了司行霈,起身去开门。
她打开房门时,瞧见了五姨太正在下楼,旁边还有一位端着托盘的女佣,两个人都垂着头。
顾轻舟喊了声:“五姨太?”
脚步停住。
五姨太回头,脸上略有点尴尬,笑着对顾轻舟道:“大少奶奶,琼枝xiǎo jiě叫人煮了燕窝,送些给您和大少爷。”
顾轻舟结婚之后,也几乎没有被人叫过少奶奶,她听了心中略有点别扭,脸上不露分毫:“多谢了。”
说罢,她伸手要接。
女佣连忙把托盘给了她。
顾轻舟含笑。
五姨太也笑着敷衍了两句,就带着女佣告辞了。
下楼时,五姨太的手始终是藏在袖底的,紧紧握住,掌心已经被她捏出深深痕迹。
她是司总司令的五姨太,虽然是司家的妾,却也算是司行霈的庶母。
然而,司行霈这个人,对自己的父亲都不甚恭敬,就别提庶母了,他是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他从小就没规矩。
“五姨太,您别生气。”女佣看五姨太额角的青筋都出来了,只当她是气急了,却不知她气什么,安慰了一句。
五姨太忍住了一口气,道:“你去忙吧。”
女佣道是。
等女佣走后,五姨太一个人回了房。
司行霈并没有吃那些燕窝,顾轻舟倒是很喜欢。
“琼枝很懂事了。”顾轻舟对司行霈道,“这次回来,看到了她的善意。”
察言观色的本事,顾轻舟还是有的。她不仅仅是从表情,甚至细微的动作,来分析一个人的善恶。
司琼枝的善意,她感受到了。
至少,司琼枝不是wěi zhuāng的。
司行霈一到南京就要走,司督军很失望。瞧着他半头花白头发,顾轻舟就不许司行霈走,让他也小住几日,只当是安慰司督军了。
这段时间,司琼枝对他们既不算过分亲昵,却也不算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