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服,甘愿领死谢罪。”
姚平仲脑袋已经磕的血肉模糊,他听到赵桓的话后,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一句反驳辩解都没有。
自从进入垂拱殿以来,姚平仲的脑袋就没有抬起来过。
他的自尊心被碾压的粉碎,他根本不敢抬头,生怕看到别人嘲讽的眼神。
比起偷袭金营失败,姚平仲更失败的是根本无法面对那破碎一地的骄傲自尊。
若是没有回来,没有看到赵桓,他还能懦弱的选择逃避,找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或者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自己进去躲一辈子苟活人世。
可是当他被带回到这里以后,当他看到赵桓以后,对他来说现在活着比死了都受罪。
他想到之前在赵桓面前夸下的海口,说出的豪言壮语。
现在如同钢鞭,一鞭子一鞭子抽打在他的自尊上,让他无地自容,让他觉得耻辱到想死。
他无法面对赵桓,更无法面对自己。
彼时他自信地说,只需三千人就能拿下完颜宗翰的人头。
可结果却是他带着七千人去,逃出来的却不足七百人。
如此惨败,让他难以承受。
赵桓厌恶的看着姚平仲,他当初对姚平仲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厌恶。
要不是这家伙一通吹嘘,自己也不至于错信他,以至于七千兵马命丧金营,开封府无人可守的局面。
更不至于,和亚父造成那么大的误解。
自己也绝对不会沦落到下罪己诏这一步。
所以,姚平仲是真该死啊!
“好,既然你认罪,那朕就成全你……”
赵桓冷冰冰的开口。
“陛下,且慢!”
赵桓话还没有说完,郭京拱手站了出来。
“亚父,怎么了?”
被打断,赵桓很不爽,扭头一看是郭京,立马换了柔和脸色。
语气温柔的……比跟皇后说话都温声细语。
“姚平仲此次的确犯了大错,他轻敌冒进,贪功求战,更是荒唐的在大街上泄露军情,若是以军法论处,死不足惜。”
郭京接着说道:“不过,而今我大宋战事频发,正是缺少良将之时,贫道想为大宋向陛下求个情,留个可用将领。”
郭京这话一出,众人都懵逼了。
良将?
这家伙还能是良将?
大豆酱都比他有用。
起码,大豆酱能让将士们填饱肚子,或者齁死金兵,这家伙能有啥用?
“亚父,此子能为良将?”
赵桓眉头紧皱,满脸的质疑。
额……赵桓觉得他不是质疑郭京,毕竟刚刚发了誓,说要绝对相信郭京,怎么可能没两分钟就忘记呢!
他是质疑姚平仲的能力。
郭京说道:“姚平仲,政和五年与西夏军队在臧底河交战,压得西夏军队毫无还手之力,令西夏人闻风丧胆。”
“睦州盗贼作乱,姚平仲为先锋官,所到之处,盗贼尽数伏法,为除贼之首功。”
“这般战绩,若说不是良将,未免有失公允。”
“此战他的确惨败,可他不是输给了金人,更不是输给了完颜宗翰,他是输给了他自己。”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杀他很容易,不过是手起刀落之事,可我大宋要在找一个这般良将,却谈何容易?”
“贫道请陛下法外开恩,先将姚平仲的脑袋暂借在他脖子上,等他以后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郭京一心为了保大宋,他让高俅阻拦姚平仲,可不是就为了装逼。
他是为了给大宋留个好将军。
本来大宋的制度,文臣掌兵就已经让大宋军队弱的不能再弱了。
若是再不留几个猛将,那不是纯纯等着挨打吗?
倒不是说大宋的文人不行。
大宋文人之中,生猛的也不少。
比如现在的李纲,以后的辛弃疾,那都是大佬。
可这种文武双全的大佬能有多少?
这都跟碰大运似的,才能碰到。
这个制度郭京暂时没时间去改,因此只能多找几个猛将来平衡一下劣势。
赵桓眉头紧皱,姚平仲不杀不足以泄他心头之愤。
可郭京都开口了,他若是执意要杀,只怕君臣之间再生嫌隙。
孙傅一看赵桓犹豫,他看了郭京一眼,随即捧着笏板出列,说道:“陛下,臣以为国师言之有理。”
“姚家世代忠良,镇守西陲,为大宋也算鞠躬尽瘁。”
“姚平仲其亲生父亲,更是为国战死,他自小孤苦,若非得伯父姚古养育,只怕早就冻死在街头。”
“而今他性格狂妄或许也与年少经历有关,若是仔细打磨,未必不能成为国之栋梁。”
孙傅这话乍一听好像有点摸不着思路,但仔细一听就知道。
他这话说的才是真有水平。
这话一来给赵桓一个台阶下,让赵桓得个看姚平仲可怜的法外施仁的仁慈之名。
二来则是在提醒赵桓,姚平仲的伯父,也就是拿他当儿子养的姚古现在可是正率领勤王军队在赶往开封的路上。
虽然姚平仲论罪当杀,可是他伯父毕竟带着军队在路上。
你这会要是真的杀了姚平仲,姚古表面上肯定不敢说什么,但是心里怎么想就不好说了。
到时候他要是来的慢了,来的晚了,或者干脆路上“病倒了”来不了了,那时候难受到的可还是赵桓自己。
赵桓一听这话,不由得深思起来。
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也得看国师的面。
李纲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陛下,此战失利,臣也理应分责,臣未曾洞察金人动向,便盲目允许姚平仲出兵,臣有罪。”
他这个时候跳出来认罪,就是为了分担赵桓对姚平仲的怒气。
虽然姚平仲死不死跟他关系不大,可是国师出面求情了啊!
既然国师说姚平仲留着有用,那李纲就觉得姚平仲要留下来。
现在李纲就跟那惊弓之鸟似的,也多少有点丧失信心,只有看到郭京才能心安。
郭京就是他的风向标,他决定以后遇事不决,先问国师。
问计国师,才能万无一失。
“也罢!既然诸位卿家都为姚平仲求情,那朕就看在诸位卿家的面子上,饶他一条狗命。”
赵桓最终还是选择退让:“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如今大宋战事不断,正值用人之际,朕也不关他,也不杖责,便以黥面之刑,给他长个记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