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刚步入大殿门槛,突然,法深大师头也不回、右手向脑后一甩,顿见一缕细线直飞到他那龙头拐杖竖插之处。瞬时,那龙头拐杖拔石而起,一直飞落到法深大师手心之中。整个动作做得熟练纯青、干净利落,令人觉而不察。
然而,法深大师的这一举动,老方丈虽然毫无察觉,但慧明老和尚还是扭头微笑一下,继续向殿内行去。
法深大师跟着两位老和尚,很快由大殿东侧进入另一大间禅房内,眼前顿时是豁然开朗。这禅房虽说不及大雄宝殿高大宽阔,但它却比大殿明亮了许多,而且这房间同样也是宽敞豁达,至少能容纳百十余人;透过那敞开的高大窗户,阳光从西侧斜射而下,使这禅房的地面之上似如留下一面光亮的长方明镜,反射着灼然之光,刺射人眼。在它两侧,依然有透射而下的斑斑光点,似若星罗棋布,照澈着整个禅房。凭着这些亮光,法深大师寻视着屋内的摆设:只见正对面塑有一樽盘坐的大肚弥勒佛像,嘴巴大张,正笑呵呵地望着他们三人,仿佛一樽东方活佛。在这弥勒佛的脚下,平放着一张朱色八仙桌,上面摆着一个小木盒、一只唐三彩陶瓷壶,两旁对称共摆着八只茶杯。八仙桌两旁,各放着两张木椅。在这弥勒佛和八仙桌的北侧,便是一张东西而卧的简陋木床!其他别无所有,若大的禅房,空空如野。
这时,老方丈勉强笑了笑,向两人说道:“二位快快请坐。这是老衲的禅房,不必客气!”
话说之间,慧明老和尚和法深大师已各自落座,坐在了八仙茶桌边。于此同时,老方丈已给他们两位倒满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随即,他又从唐三彩陶瓷壶旁边的小木盒里捏了两撮银白色粉末放在两杯白开水里。然后,老方丈盖上茶盖,对两人说道:“老衲禅房不足招待你们二位,就如此将就一下!这杯里放的是银花粉末,可以治热风宁气神,消暑去疮痱,二位即可用茶!”
“老方丈不必如此客气!”慧明老和尚说道:“日后我们俩就是这儿的常客。法深大师日后也要在这寺院里安家落户一段时期。”
“善哉!真有此事?”老方丈惊喜若狂,赶忙拉着法深大师的双手,说道:“老衲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见此情形,法深大师也赶忙起身说道:“既是慧明长老有言在先,我也不再推辞。从即日起,我在此打扰一段时间。还请老方丈不要见怪!”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老方丈激动万分,眼含热泪,声色颤抖地说道:“你、我都是出家之人,何必口出此言!你能落脚敝寺,乃是佛祖慈悲,赐大师归入我寺,共同操持本院之事。可怜本院的十八罗汉弟子近日新亡,老衲正为失去这么多的弟子而伤心不已哪!”
话说之间,老方丈又已是挥泪而下。
这时,慧明老和尚不忍解劝道:“老方丈!不必过分悲伤。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佛圣恩,会让十八弟子漫游在西方极乐世界里的。你何必为他们担心?还是多保重你的身体要紧!”
老方丈听得慧明长老的劝声,拭干脸上的老泪,满面愁容,说道:“慧明长老!你还不知我内心的忧愁!十八弟子这样一死,不仅令我等悲痛心酸,而且降龙寺院便会从此荒凉、寂寞无人问津,我能不为此担心忧虑吗?”
法深大师听了老方丈的肺腑之言,也上下前劝道:“老方丈休要悲伤,日后我会尽力辅佐你便是。日久天长之后,这降龙寺还是断不了香火的。”
闻听法深大师的良言安慰,老方丈更是感激地说道:“善哉!善哉!老衲代几位徒儿多谢了!……噢!老衲简直是乱了方寸!敢问大师法号是……”
“噢!”法深大师心中会意,笑了笑说道:“我法号法深,曾在庐山东林寺以及吴越之地的灵隐寺安居过。不过近年来,我已是云游各方、四海为家。今日承蒙老方丈接纳我入寺,我实在感激不尽!”
“嗳!法深大师不必客气!快请坐用茶!”老方太伸手施礼,接着说道:“法深大师的随身小徒实乃勤快肯干!他忙里忙外,替我们几位清扫着屋里屋外,早已累得满头大汗,可他还是不肯停下来歇息啊!”
“噢!那是我的小徒儿智空,一直跟随我整整十三年了。日后我们师徒俩留住此寺,还请老方丈多多关照。”
“这是自然!只可惜大师晚来一步,不然,我们降龙寺断不会遭此大难!”
“是啊!我也是后悔莫及!佛门失去这十八罗汉弟子,我深感悲哀!”
“哦!对了!”老方丈好象猛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法深大师可知道那六位英雄是何方之人?”
法深大师听后,望了一眼正在品尝银花茶的慧明老和尚,转首向老方丈说道:“他们六人就是‘蜀东六雄’,现在已去嵩山。”
“什么?”老方丈不禁大吃一惊,道:“他们就是名扬天下的‘蜀东六雄’?!哎呀!你怎么不早说!他们将我们师徒五人从半空之中救下,就这样又急匆匆离开。我们当时也未能挽留他们吃顿斋饭以表重谢,实感内疚!”
“嗳!老方丈何必如此!他们六人都是武林正义之士,云游四方,行侠仗义,有难必救。他们救了你们,就已心满意足,不需你们向他们怎样还恩致谢!”
“唉!天下竟有这么不凑巧的事!”老方丈叹口气说道:“所向无敌的‘蜀东六雄’也是晚来一步。当时若是他们在场,料想那杀手决没能耐杀了我们的十八弟子。”
“咳!老方丈你怎么又来了。”慧明老和尚在一旁听得有些不耐烦,插口说道:“事情既已过去,就让它过去。何必时时挂在嘴边令人伤心?人生在世,只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而已,早晚都是要离去的。”
此时,法深大师听在心里,又是一阵不悦。心里道:“这慧明老和尚今日是怎么了?其言一出,都像是在帮腔作势!莫非他就是那杀手!哼!笑话!高看他了!一个瞎老和尚,怎么可能是那江湖杀手?更何况,他断然不会毒害本门弟子!只是其言语之间处处流露着对十八弟子之死漠不关心,简直是冷血和尚!”
深大师这样越琢磨越觉得慧明老和尚是个古怪人物,甚至他开始认为这瞎老和尚不通人性,他起初对慧明长老的敬慕之情也早已渐渐淡漠。于是,为了不再惹这慧明老和尚动怒,法深大师接着说道:“也好!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令人伤心之事。还是商量一下如何安葬这十八弟子吧。”
然而,出乎法深大师的意料,其不言则已,一言更是激怒慧明老和尚。只听得“啪”地一声,直把他惊得个“冷寒心”。
“这是本院的事!”慧明老和尚猛地拍案而起,怒道:“让他们先在西禅房里静心修化,自有佛祖收他们升入极乐世界。”
“是啊!老法师不必动怒!”老方丈连忙向慧明长老说道:“法深大师初来驾到,尚不知本院的规矩,请见谅见谅。快请饮茶吧!”
此时,法深大师心知言语有失,不禁起身向慧明老和尚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初来此处,还不知这里有此种佛礼习俗,实在冒犯!”
“嗳!法深大师!有道是‘不知者不怪罪也’,谈什么冒犯?更何况你身为武林至尊,老僧还要敬你三分呢!”
老方丈说着,又请二位落于座上。然后,他又缓缓地说道:“我这降龙寺院,一直有慧明法师的神算而闻名天下。从今以后,又有身为武林至尊的法深大师归入敝寺。老僧以为,这降龙寺不仅依然能闻名遐迩,简直是如虎添翼、能降得天下之龙!”
法深大师和慧明长老闻听此言,互相笑了笑。随后,法深大师放下茶杯,说道:“善哉!善哉!现在贫僧可以告知你们二位一件脍炙人心的大事,以壮我寺的降龙之威!”
“噢!什么大事?”老方丈急忙转身问道。
“蜀东六雄如今已前往嵩山少林!由于情况紧急,来不及细谈。但贫僧对其所作所为却是了如指掌。实不相瞒,在他们来到降龙寺以前,他们已经……”
“哦!你不用说了!此事老衲早已得知。”只见慧明法师扬手打断法深大师的话,说道:“他们已把那深藏在西南山角恐龙洞内的巨蛇给斩杀,终于了却降龙寺的一桩夙愿,为太白山区铲除掉一条大患!”
“啊!竟有此事?!”老方丈不禁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连连说道:“善哉!善哉!佛祖圣恩!佛祖圣恩!降龙寺终于除去一条大患!‘蜀东六雄’真乃神人也!”
话说之间,老方丈已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仿佛看到六位英雄壮士砍杀大蛇的惊险场面。幻觉之下,刚刚死去的降龙十八罗汉弟子,在他的心目之中,也好象为铲除大蛇而一一殉身,使他的心底掠过一丝安慰之情。
然而,此时的法深大师,却和老方丈的心思断然不同。他不禁侧首瞅瞅那还在滔滔不绝的慧明老和尚,心中怒道:“这瞎老和尚。真神了!竟连一句话都不让我说完!我看他才是真正的不知礼节!你神算又怎么了?可总不能这样傲慢,这样目中无人!你还在那美什么!我早已对你嗤之以鼻!咳!老方丈啊!老方丈!你竟还这么听信这瞎老和尚。真乃气杀我也!我倒要试试你这瞎子到底有多大能耐!”
法深大师内心这样默默想着,不由计上心来。只见他左手暗暗向慧明法师强发出内功,同时满脸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