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大战(九)
派出去各国的军队有消息传回来,所有国家都被收复了。
各国的王公贵族们总住在这里不是个事,终要回家的。
辛弃疾把他们请过来询问,意外的是他们倒很一致,不愿意回家。
辛弃疾愕然,都说归乡心切,他们竟然不想回家,这很难理解。
原来他们担心回去还会被匈月联军抓住,上次被抓做人质这种事情,经历一次就够够的了,不要再经历一次,太可怕了。
他们也不想想,他们王族在西安城是安全了,他们丢下的子民呢,百姓国无君主,必定惶惶不可终日。
但劝说无效,小国寡民,是不能理解君臣是船和水的关系的,贵族以为自己天生高贵,底层平民还不如牲畜值钱。
没办法,又不能绑缚他们押回国去,泱泱大汉不能像匈奴人那般行事,只能由他们住下了,好在城中粮草不缺,只是他们既然在此,就要干活,城中不养白吃饭的人。
正好让这些天生富贵的人,了解一下底层人民的生活,知道稼穑艰难,民生不易,回去有利于他们将来对国家人民的治理。
匈月联军那边没有动静,西安城里就只能等待,养精蓄锐以静制动。
这一日,辛弃疾在营中巡视,走到原各国贵族的营门口,几个半大孩子远远看到他过来,纷纷上前行礼。
其中有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不像旁人那样行拱手礼,而是跪下大礼参拜。
辛弃疾一愣,道:“我早就传话下去,拱手礼即可,不要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中跪父母、下跪夫妻拜堂,你这小娃怎么不听呢?”
那孩子并不起身,抬起头来,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着道:“小子那日被将军所救,归途中因为害怕突然大声哭泣,差点给将军和大家招来大祸。
被救回城后,父王欲将我处死赎罪,是将军讲情饶恕我,我才苟活下来,将军两次活命之恩,如此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跪一跪算什么,小子这条命都是将军的。将军请受小子再拜。”
这孩子汉话说的倒好,这边的王族大多会汉话,和大汉来往多了,王族闲的没事,有人教,又聪明,学语言很快。
“哦,你叫什么,哪国的?”辛弃疾把他拉起来道。
“我叫沙木古力,是楼兰王子,热巴是我大姊。”
原来是小舅子。
这楼兰国王也是,早也不说这层关系,幸亏自己不好杀人,差点杀了亲戚,美人要是知道了,肯定恨自己。
这段时间和热巴没有见面,她在伤患营那边帮忙做事。
西域大多各国有个习俗:打仗期间不能同房,可能是为了保护士兵,怕被累着吧。
入乡随俗,汉人来了,也要遵守。
二人都年轻,见面不免思及那个,索性就不见面了。所以自从开战,他们就没见了。
想到那个女人的温柔缱绻,辛弃疾嘴角噙笑,看着这个粉嘟嘟的跟热巴有几分相似的小舅子更顺眼了。
“嗯,沙木……你叫什么来着?”他们名字太难记了。
“沙木古力,意思是大蒜花。”沙木古力小声说,可见对自己的名字并不满意。
“哦,你名字四个字,你姊是两个字,她的好记多了。”辛弃疾看他眉头紧锁,很是紧张,故意和他闲聊。
“不是的,我姊名字也是四个字,她叫热巴古丽,意思是美丽的花。”
“哦,倒是人如其名。”
“其实这只是我们的名,我们的全名更长,我们还有姓,姓在后,我们姓阿迪力,是我父王的名字。我们楼兰以阿翁的名字为姓。比如我的孩子将来就叫某某沙木古力。”
这孩子挺爱说,问一答十,絮絮叨叨,把事情说得倒是挺清楚明白。
“嗯,沙木古力,你那天哭起来的事,不必再放在心上,你才八岁,还是个孩子,不用愧疚。我们做大人的,尤其是作为士兵,有义务护你们周全。”辛弃疾试图解开他的心结。
小子眉头都快锁出川字了,可见这段时间有些煎熬。
“多谢将军开解。”沙木古力道谢。
这孩子年少老成,有了这次的经历,将来应该可以做个明君。
辛弃疾回到自己的营中,刚坐定,冯立来了,他拿着一沓丝绢走进门来,应该是情报到了。
果然是撒在外面的斥候送回了这一段时间收集的情报,冯立已经看过,分门别类挑出了有用的,拿过来给主帅。
辛弃疾看完,才知道最近匈奴那边发生了太多的事。
狐鹿姑单于战前失策,几战皆败,后又出计,又被对方破解。他在军中的威信彻底掉落。
本来大家给南宫大阏氏面子,只把责任都推到那个汉人高上身上即可,就说高上是双面间谍,两边的好处都拿,出的主意是敌方授意,单于处置了高上即可。
结果这时候狐鹿姑单于讲义气,怎么都不肯杀高上,和诸将杠上了。
双方僵持不下,有人就把情况飞书告知了南宫阏氏。
南宫阏氏担心儿子的安危,怕他压服不住前线将士,也赶紧来到了西域坐镇。
但她还是来晚了,狐鹿姑单于和匈奴将领矛盾激化,在她来到大营的前一日,在士兵哗变中,被不知道哪个士兵杀了。
南宫大阏氏悲痛欲绝,她这一生,太苦了。
虽出身高贵,但身不由己,作为孝景帝和王皇后的亲生女儿,现今皇帝刘彻的亲姐姐,是第一个作为真公主远嫁匈奴和亲的女子。
先是嫁给了伊稚邪的父亲军臣单于,生了一个王子,后来这个王子在河西之战中死去。南宫大阏氏很伤心,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
后军臣单于死,他的儿子伊稚邪继单于位,按照匈奴习俗,南宫又嫁给了伊稚邪单于,生王子狐鹿姑。
再后来,伊稚邪单于也死去,南宫阏氏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狐鹿姑继单于位,想让他平安过一生。
不料儿子的身体里一直流淌着不安的血液,几经辗转,阴差阳错,狐鹿姑还是做了大单于,这让南宫大阏氏很担心,同时也尽力利用自己的能力辅助他。
但最后狐鹿姑单于还是免不了走身死的老路,南宫大阏氏又是一个人了。
她仰天质问,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