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赵夫人之死
不过，只有前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赵夫人到底是在皇帝面前露出来端倪。
最近皇帝身体不太好，霍去病一直守在宫里。
这天霍去病没进宫，他跟皇帝说在家好好陪陪女儿玩一天，阿翁经常不在家，静姝公主都有意见了。
皇帝同意了。
皇帝也喜欢静姝公主，嘱咐了霍去病让他有时间带着孩子去宫里玩，就放了一天假给霍将军，让他回去跟家人团聚。
而霍去病归家这一天，宫里就出了事。
其实，事后大家细想，皇帝应该是早有预谋的。
他之所以同意霍去病不在场，那是为了保护他。
毕竟杀了刘弗陵阿母的是先帝，是他的阿翁，但如果作为唯一有能力阻止悲剧发生的霍去病在场，而又没阻止，小皇帝刘弗陵心里会怎么想。
他恨阿翁恨先帝，也只能在心里恨，孝的大帽子压下来，他也不敢表现出来，他如果对先帝稍有微词，那么他的得位就容易不正，他的皇帝位就岌岌可危了。
但霍去病作为臣子，他是可以记恨的，霍去病手握实权的时候，他不敢说什么。
霍去病老了，卸任了，死去了，皇帝午夜梦回，想起来自己阿母的惨死，会不会恨霍去病，恨霍家呢。
诚然，霍光在世，小皇帝也不敢怎么着，霍光可比小皇帝大许多的，霍光死在刘弗陵之前，那么霍家就可能遭遇大难。
霍去病对皇帝忠心耿耿，毫无二心，投桃报李，皇帝对这个晚辈臣子，也是相当不错的。
刘彻、刘弗陵一对皇帝父子，霍去病、霍光兄弟大臣，四人两代的父子兄弟君君臣臣，乃是后世佳话。
这天霍去病正在家考校孩子们的武功和功课，和阳石说着家常，静姝公主倚在阿翁身旁撒着娇。
静姝都十来岁了，还静不下来，人虽然漂亮，当得这个“姝”字，但和“静”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阳石也显老态了，她只生了霍姝这一个女儿，再无所出，她把霍嬗霍姚当做自己亲儿子一样待。
甚至霍光，长嫂如母，她也把他当儿子一样疼，对孔令芙当做儿媳一样看待。
虽然霍光另外开府别居，被称作“小霍府”，但两家离得近，经常走动。
后来嫌麻烦，阳石让人在紧挨着的两个院中间的院墙上开了一个门，这样就不用每次想去隔壁还得出大门再入大门，方便两家走动。
两家也经常一起吃饭。仆妇之间也很熟识，甚至霍光府里很多下人都是阳石送的。
先是霍光派人到家送信，然后孔令芙抱着小女儿来到隔壁大霍府，见到阳石公主，跟她在屋里密谈了几句，阳石立刻把霍去病请了过去。
孔令芙和阳石都吓得花容失色，霍去病心道这几年你们也算经历了一些事了，怎么还恁沉不住气呢。
不料孔令芙说出的话，拿出的信，让霍去病也目瞪口呆。
是霍光的笔迹，他的书法是自己亲自教的。
自从有了好用的纸，大汉的书法发展很快，出了几个书法大家。
但大家公认的霍将军的字好，翩若蛟龙，宛若惊鸿，字如其人，很潇洒很豪放。
虽然霍去病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皇帝还是那个皇帝，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不等这边反应，宫里来人请霍去病进宫。
霍去病只好穿戴整齐，让家里女人不必惊慌，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呢，他先进宫去看看再说。
阳石和孔令芙手握在一起，冷汗涔涔。
阳石虽然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但对阿翁只有敬畏，皇帝对女儿，总是爱搭不理的。
他喜欢男孩子，宫里常年养着几十个调皮捣蛋的男孩。
皇帝哪有时间和精力真的养育他们，只是在平时得空的时候叫过来教两句，然后带着他们炼阵法，打猎。
他们衣食住行，都是皇后在操心。
当然皇后也不用亲自上手做，自有宫人做琐碎事。
但操心也是真的。
每日皇后一睁眼，耳边就是叽叽喳喳的，从早到晚，孩子嘛，天性好动，偏偏皇帝就喜欢闹腾的孩子。
他告诉皇后，不要太拘着孩子们，要照着养育霍去病一样养育这帮小崽子。
可是老年的皇后哪里吃得消他们这么折腾。
后来皇后病了，赵夫人得宠，皇帝就把养育孩子们的事交给了她。
她受宠若惊，做得尽心尽力。
包括自己的孩子，现在宫里养着三十多个男孩子。
霍去病不在宫里这一天，一大早皇帝就让人把刘弗陵和那些男孩子们都带出宫去，让他们去上林苑打猎玩，并让霍姚带了一队羽林卫保护他们。
然后皇帝把赵夫人叫到身前说话，遣退了其他人，只留二人在帐幔后说话。
身边伺候起居的宫人知道，皇帝早饭吃的不少，还吃了三颗丹药。
宫人有些担忧，还劝阻了一下，方士只说每天只能吃一颗的，皇帝这一下子吃了三颗，不会有事吧。
皇帝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别管，谁也不要说，管住你的嘴，不然它就会和你的头一样，和你的身体分开。”
吓得那个宫人再也不敢有一丁点的异议，立刻端着托盘走了。
等过了午时，宫人再次在皇帝寝宫门口请示皇帝，是否需要传膳的时候，只听见帐幔后皇帝苍老的声音响起来。
“朕现在不进膳。把霍光叫过来，还有金汨滴，都叫过来。”
宫人立刻去隔壁叫等了半天的霍光，然后把在家休假的金汨滴也叫了过来。
宫人还问霍大夫，是否叫霍将军。
霍光问什么事，宫人道不知道，陛下只让叫霍大夫和金大夫。
霍光道，那就先不必叫霍将军过来，他在这里熬了好几天了，在家清静歇一天吧。
于是霍光首先进了皇帝的寝殿。
不一会儿，霍光出来，刷刷几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宫人，让他们送这封信给等在宫门口的小霍府的下人。
然后就又进去了，空旷的寝殿里，纱幔重重，外面听不见一点声音。
然后金汨滴来了，也是进去再也没出来，也没有声音传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霍去病进宫来了。
看到他过来，宫里的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霍光和金汨滴也仿佛见到了救星，扑过来一左一右抓住他两只胳膊，几乎把他拖进了皇帝的寝殿。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光出来，传膳。
宫人们端着五张小几和五人份的餐进去，发现只有四个男人在坐，赵夫人则安静躺在纱帘低垂的龙榻上睡着。